第54節
“怎么?沒力氣了?再使點勁??!”他還在叫囂。 阿離不停地用腳爪刨著地上的沙土,心中紛亂如麻。 “錚——” 半空,忽然傳來一聲錚鳴。 金屬的嗡嗡聲不絕于耳,定睛一看,只見一柄純白色的巨劍刺穿云欲休的胸骨,把他釘在了巨壁上。 他的雙臂都骨折了,艱難地扭出一個怪異的形狀,握住劍刃往外拔,口中仍在放肆地大笑。 “總算按捺不住了么,隱侍?!?/br> 三道人影穩穩地懸在他對面,側翼,一道青煙般淡渺的影子懸浮在半空,身體跟隨著被火浪淹沒的空氣上下浮動。 八大執侍中,有一個人最為神秘莫測,實力亦是最強。外界稱他為隱侍,也有人說這個執侍根本不存在,只是大圣君偶爾親自出手時,不方面叫人知曉,所以冠上這么個名號。 由此可見,隱侍實力之強,遠遠超過了其他執侍。 泯風讓這方天地間布滿金屬寒芒,竟是為了替隱侍掩飾殺招! “君上那里勝負已分。你們,便先行一步,黃泉路上,記得等等帝無神?!彪[侍的聲音幽幽飄出來,是個女人。 “純陰之體?!痹朴莨中χ?,一點一點把釘住自己的巨劍拔了出來。 這把靈劍斬斷了好幾根肋骨,深深嵌入巨壁中,抽.動時,發出一陣陣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聲。 阿離揮動著小翅膀,吃力地飛起來。 她還不能借助空氣的浮力,就像剛剛學會游泳的人一樣,掙扎著可以撲騰出幾米,力氣用盡就沉了。 她用力蹬動小腳桿,撲扇小翅膀,搖搖晃晃地飛向云欲休。 就在即將力竭墜落的那一刻,她終于一口叼住了他的衣角,整只鳥懸掛在半空中。 他的身邊,火勢比地面兇猛百倍,阿離感覺到自己的喙和爪一陣陣發干變脆。 她用力挺起身子,用腳爪鉤住他的衣裳往上爬。 淡青色衣裳的隱侍抬起一只手。 只見即將被云欲休抽離體外的巨劍嚶嗡顫動,忽然,劍刃往上重重一撩! “咔啦啦啦——” 云欲休自胸腔至肩膀,被一劍破開! 他的身體重重墜向下方的火海。 “啾!” 他攤開了雙臂和腿骨,安然墜落,臉上笑意絲毫不減。 忽然目光一凝,他側著揚起了半副骨架,一把抓住阿離,將她拋向地面。 “好好待著別亂跑!”他的聲音漏著風。 那股力道又兇猛又溫柔,阿離回過神時,身體已落在了玉琳瑯的肚皮上。 云欲休則直直墜入火海! “啾!啾!休——” 阿離渾身顫抖。她感覺到自己的胸腔里有一股狂暴的能量在瘋狂涌動,眼眶燙得好像要冒火。 青衣隱侍一掠而下,撲入火海。 很快,金屬斬斷骨骼的脆響一聲接一聲傳出來。 她似乎還用腳踩斷了好幾根骨頭。 終于,一聲奇怪的“噗嗤”刺響之后,所有的響動都停止了。 火海外的三個執侍對視一眼,收起了術法。 青衣隱侍緩緩踏著焦土走出來,手中提著一把細長的薄刃劍,劍尖上穿著一枚仍在跳動的心臟。 每跳一下,都會有帶著黑色玄水的血液順著劍身的血槽流下來。 離開心室后,玄水像煙霧一般飄散了,只有一行新鮮的血串滴落在漆黑的土地上。 死、死了? 云欲休死了? 他怎么會死了?能殺他的男女主都不在了呀!他怎么會死了? 阿離呆呆地望著那道窈窕的身影一步一步向自己走來。 她的目光掠過隱侍,落到焦土堆上。 云欲休的黑色斗篷軟叭叭地躺在那里,四下散落著零亂的白骨。 青衣隱侍挽起一個劍花,只聽“噗嘰”一聲,那枚心臟徹底停止了跳動。 ‘還有元魂!’阿離不甘地想,‘只要元魂還在……只要元魂還在……’ “那你又能怎么樣呢?小東西?!鼻嘁码[侍在阿離面前站定。 阿離仰起腦袋,卻怎么也看不清她的臉。 她的聲音帶著殘酷的笑意:“魔尊的元魂在這里?!?/br> 她揚起一只手,青色的廣袖滑下,露出一段雪白的手臂。 掌心里,無數玲瓏剔透的小飛劍正不斷地刺入一團純黑的光暈里。 阿離的視線一觸到那團暗光,心臟便重重地抽搐起來。 直覺告訴她,那就是云欲休的元魂! “魔尊作惡多端,本座今日便讓他飽嘗萬劍穿心之苦,然后才會凄慘地死去?!?/br> 泯風踏前一步,抱拳道:“隱侍大人!夜長夢多!” 阿離的小心臟怦怦直跳,恨不得把這個多嘴的泯風撞出滿頭包。 “呵呵呵呵……”青衣執侍仿佛能讀懂阿離的想法,她殘忍地笑起來,“小東西,你以為拖時間有用么?這個世間,已沒有任何人救得了魔尊,每拖上一刻,他的痛苦就會增加成千上萬倍!他早就在一心求死,可惜,生死已經由不得他了?!?/br> 她輕輕搖晃著那只手,便見那無數透明小劍一下一下刺入黑色光團,每一劍都會勾出一縷微光來,就像從一個人身上活生生地撕扯下一條條皮rou。元魂不會昏迷,對疼痛的感受比rou身要清晰千萬倍! 云欲休他…… 阿離鉆進衣裳里,恢復了人身。 “不要再折磨他了!”她沒有發現自己的聲音也支離破碎,“既然落在了你的手上,殺了他也就是了!” “呵,呵呵……”青衣隱侍的面容朦朧模糊,“我的兄長不過就是喜歡活吃妖魔而已,妖魔生而下.賤,怎樣死都不為過!可他又做了什么?呵,他把兄長的元魂禁錮在軀體之中,驅使那些骯臟卑賤的妖魔,一口一口,把我兄長吃成了一副白骨……你覺得,我今天能舍得讓他輕易死掉嗎?” 阿離站起來。 她覺得自己渾身上下的骨頭都無比綿軟,但奇怪的是,仿佛有另外一種力量變成了她的骨骼,支撐著她,讓她把小脊背挺得筆直。 也許是正在飽受折磨的云欲休。 他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這個人,永遠也不會低頭。他不怕死,不怕痛,他好像什么也不怕! 阿離也不怕。 她清晰地感覺到,一縷縷帶著血絲的魔氣從她的小心臟上抽離出來,它們團成一團,像一圈小小的毛線,聚在她的胸腔里。 她可以調動它們發出一次攻擊。 阿離知道自己對青衣隱侍動手,一絲一毫勝算都沒有。但她可以做另外一件事情。 “隱侍大人,當心?!便L沉沉提醒道,“這只妖魔正在凝聚魔元?!?/br> “呵,呵呵呵呵……”青衣隱侍笑得彎下了腰,“就她?一只飛魔……哦不,飛魔在地魔之下……她連飛魔都不是,她能做什么?” 就是現在! 阿離將全身的力量都聚在了心口,對準青衣隱侍手中的元欲休元魂,兇狠地發出了一擊! 與此同時,她欺身而上,一拳砸向青衣隱侍的左邊臉頰! 用的正是云欲休和江拾軼打架的那一招。 單刀直入! 毫無花俏! 阿離的拳頭被輕輕捏住了。 青衣隱侍的手掌上,好像密密地長滿了金屬刺針,她只是輕輕制住阿離,阿離卻瞬間痛得呻.吟出聲。 她痛痛一咬唇,止住溢出一半的悶哼,揚起另一只拳頭繼續砸向青衣隱侍的右臉。 那一縷帶著赤色血絲的白色魔氣,穿過兩把小飛劍中間的空隙,落到了云欲休的元魂上! 青衣隱侍驀地回過味來,聲音尖銳狠戾:“你敢殺他!” 手掌重重一握,阿離感覺到自己的拳頭上傳來了針扎和骨骼破碎的雙重刺痛。 她重重咬住唇一聲不吭,口中嘗到了鐵銹般的血腥味道。 “喲……”青衣隱侍看清了劍陣中的情景,怔了怔,笑了,“你家魔尊,還不愿就死呢?!?/br> 阿離呆呆地望著那團黑色光球。 只見它把她的那縷小魔氣一口吞噬了下去,然后繼續任那些飛劍在它身上反復切割。 不知是不是錯覺,阿離覺得他變得極為配合。 “哈!哈哈哈!”青衣隱侍怪笑起來,“他這是在心疼你?魔尊居然會心疼一個女人?!哈哈!哈哈哈!這真是我千百年來聽過的,最好笑的笑話!” “隱侍大人,”泯風忍不住又一次催促,“君上那邊就要結束了,你看……” 青衣隱侍的聲音透出nongnong的不耐煩:“你這么急,不若拿了這女妖魔的人頭回去領功就是了!” 泯風目光微閃:“那我們三人先去助君上一臂之力?!?/br> 他走向阿離,手中凝出一柄光劍。 在他眼中,阿離已經是一個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