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可要讓她直白地問女兒,劉氏自問臉皮薄,也是不好張口。支吾了一陣,想想還是女兒的終生重要,跟這個一比,臉皮算什么。 便低聲問道:“……那東西,真弄到里面去了?” 這話十分的隱晦,但若真是圓了房,定然立馬就能明白。于是,劉氏緊緊盯住寶如的臉色,想著她若是露出茫然,自己可得要好好提醒,可不能讓自家傻姑娘被親家看了笑話。 誰知,寶如聽到劉氏這句話之后,先是一愣,之后原本就紅通通的臉,一下子就爆紅了。 她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子孫液,也沒往上頭想,倒是一閉上眼,腦子里便冒出來昨晚的畫面。陸二郎纏著她的舌頭,吸得她舌根都發麻了,還不肯放過她,她自己也喝進了一些,倒是不難受,就是羞,跟這個一比,剛才的親臉頰,真就是小巫見大巫了。 她心里臊的不行,也不敢看她娘的眼睛,只是點了點頭。 這個臉色,這個飄忽的眼神…… 劉氏一時間腦補了很多,隨即想到她新婚的時候,跟丈夫可不也是這樣黏黏糊糊,頓時便也不奇怪了。 年輕人嘛,總歸是很難把持住的! 張張口,劉氏都不知該說些什么了。畢竟,女婿身子雖然虛,瞧著也沒什么大礙,總不能慫恿寶如把女婿往外推吧。便只能叮囑寶如兩句,像是新婚頭倆月莫要干太重的活、免得壞了身子之類的,便讓她出去了。 寶如鬧了個大紅臉,被她娘從灶房里推出來,在外面站了一會兒,約摸著臉上看不出什么了,才又折回灶房端菜,慢吞吞進了西屋。 西屋里,桌子上杯盤狼藉,林老實已經喝的半醉,正大著舌頭,說要把小鴿送到私塾里去。 讀書最是燒錢,即便林澤生這個大孫子,林老實雖然器重,也沒說過讓他去私塾的話,這回卻是破天荒頭一次了。 而能進私塾,對小鴿來說,可是件天大的好事! 寶如頓時又驚又喜。 趁著上菜的間歇,她疑惑地看了陸二郎一眼,不知道他是灌了什么迷魂湯,居然短短一會兒時間,就說動了林老實。 陸二郎卻只是沖她眨眨眼,轉頭繼續跟林老實說話:“爺爺若下定了決心,明日我便去一趟鎮上,想來先生看在我的面子上,應該能半途收徒的……” “那小鴿以后就多勞累二郎了……哦,也不要太急,你身子還沒好透,好好養養,等哪天閑了,再去也鎮上也不遲……” 林老實立刻接口,顯得興奮而急切。 弄得寶如高興的同時,心里更加疑惑,可也知道現在不是問明白的時候,瞥了陸二郎一眼,就慢慢退了出去。 才走出西屋沒多遠,門外就傳來一陣急切的腳步聲。 寶如皺皺眉,往外看了一眼,果然是林大山夫妻回來了,兩人不僅帶來了周里正和林家村的幾個族中長輩,就連林澤生夫妻也跟著過來了。 林澤生妻子乃是王氏的本家侄女,想來已經從林大山夫妻口中知道了事情經過,剛進門,就狠狠地瞪了寶如一眼,要不是被林澤生拉著,估計早就撲上來了。 寶如倒是不怎么怕她,只是擔心相公。 要知道,小王氏跟王氏可是一脈相承,又潑辣又刻薄,寶如沒少在她手上吃虧。這回她過來,氣勢洶洶的,萬一撒起潑來,相公一個讀書人,怎么好跟這種潑婦糾纏。 懷著這樣的擔憂,寶如跟了進去。 屋子里喝酒的兩個人已經停了,劉氏小鴿也都被叫了過來,幾個婦人收拾好桌上的殘羹,又上了熱茶,一家子連帶著族中長輩們,才齊齊坐在了西屋里。 周里正拿出一張房契一張地契,放到桌子上后,就笑著對陸二郎道:“陸相公,都是我失職,在自己的地方上,居然發生這種欺負寡弱、霸占房田的事,真是讓您看笑話了?!?/br> 說著,他就在滿屋子的震驚目光中,作勢要給陸二郎作揖。 陸二郎知情識趣,沒等他彎下腰便扶起了他,笑道:“周里正兩年前才上任,不知情也很正常。再說了,您管轄這么大的地方,這些年忙著替村民們做好事,又是修橋又是鋪路的,哪能事事兼顧。若是有機會,我一定向縣太爺陳情一份,您這樣的大才,區區鄉里,可真是屈就了?!?/br> 周里正眼睛一亮,趕緊推脫了幾句,見陸二郎態度不改,頓時又驚又喜,想著一定要把事情辦成不可,便道:“陸相公是明白人,要是房契和地契上沒什么毛病,現在就摁手印吧,我也好找人過來丈量田地……” 說著,他就把兩張契書推到了陸二郎面前。 林大山和林澤生父子坐在一邊,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不由得目瞪口呆。 之前出了院門后,林大山夫妻倆越想越覺得不對,便繞了個道,找到大兒商量了一番。經林澤生提醒,越發懷疑今天這事兒,純粹是陸大郎在嚇唬自己。 可偏偏,他秀才身份在那里。父子倆也不敢大意,依舊找了周里正和族中長輩過來,卻留了個心眼兒,并不準備老老實實還房還地,而是盤算著讓大小王氏鬧一場。 反正,兩個都是婦人,即便真惹出什么麻煩來,到時候見勢不對,他們只要出面呵責婦人不懂事,事情也就跟他們沒什么關系了。 想的倒是很好,可看看周里正的態度,父子倆遲疑了。 周里正管著附近幾個村子,威望很高,就是旁村的王大戶,他都不太看在眼里,不想見到陸二郎,周里正不僅客氣地寒暄,態度還如此恭敬,兩人話里話外甚至又提到縣太爺……父子倆對望一眼,不禁懷疑是不是他們想多了,所謂的罪名都是真的,而不是陸二郎在嚇唬他們? 正躊躇著,小王氏就嗷的一聲,一屁股坐在地上,按照之前商量好的,唱戲一般一下接一下拍打著大腿,哭叫道:“老天爺哎,這還讓不讓人活啦……都來看看喲……這哪是秀才女婿,這就是土匪嘛……一上來就奪房奪地,這是不讓我們老林家活命啊……老天爺喲,您可睜睜眼吧,這秀才公欺負咱們鄉下人沒本事喲……” 小王氏撒潑打滾最是在行,扯嗓子嚎了一會兒,才散了沒多久的村民們,就再次聚集在林家門口,對著里面指指點點。 林老實酒早就醒了,這會兒看到村民們的鄙夷神色,又想起孫女婿的話,一張臉黑的跟鍋底似的。 其他人也都沒好到哪里去,尤其是劉氏,抹著淚氣道:“你這個潑婦,還好意思嚎喪,那地和房子到底是誰的,村里誰不清楚?你欺負我們孤兒寡母的也就算了,這會兒周里正和長輩們都在,你摸摸自己的良心,說這話虧不虧心……” 劉氏臉都氣紅了,寶如慌忙去扶她,而村民們聽到劉氏的話后,也都紛紛指責小王氏和林大山父子,直呼一家子不要臉。 挑起這樁事的陸二郎,卻坐的穩穩當當,臉上一點著急的情緒都沒有。 見他這個反應,寶如和劉氏全都鎮定了些。至于林大山父子,則都是心里一緊,等著看他作何反應,要真是報官……兩人身上一抖,額頭冷汗也跟著淌了下來。 正緊張的時候,陸二郎笑了笑,又看了林大山一眼。 林大山差點就給他跪下了,他真是怕了這只笑面虎了。 等村民議論歇下去了,陸二郎才放下茶杯,轉頭看著林老實道:“爺爺,您是長輩,孫女婿就看您的了,您要是也跟她一個態度,那孫女婿就告辭了,咱們改日公堂上見吧?!?/br> 剛說完,小王氏就哭嚎道:“爺爺,以后給您披麻戴孝的,可是爹和澤生啊,您可不能幫著外人,欺負咱們自己人啊……” 聽到這話,圍觀村民頓時嘩然。 “嘖,這也太不要臉了?!?/br> “這話也說的出口?!?/br> “披麻戴孝還早著呢,小鴿不也是林家子孫?” …… 村民們的議論聲中,林老實越發羞惱,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呵斥林澤生道:“澤生,還嫌咱家不夠丟人?這潑婦你要是不想管,爺爺今天就做主替你休了……” 林老實大聲吼了一通,屋里屋外頓時都靜了。 小王氏癱坐在地上,高高的嚎喪聲,在聽到“休了”二字時,立馬消失在嗓子眼兒里。至于林澤生,也根本沒想到一向疼他的爺爺,有一天會這么對他,驚詫之下,慌忙起身把小王氏拉到了一邊。 就在這個時候,林老實突然撈起身旁小鴿的手,蘸上印泥,砰砰兩下摁在契書上,算是給這場鬧劇下了定論。 變故發生的太快,以至于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想不通林老實究竟是受了什么刺激。明明上午的時候,林大山一家子還是他的心頭寶貝,怎么一轉眼,突然就換了性情,竟然開始給小鴿劉氏他們做主了? 想不通的人里面,也包括寶如。 直到坐車回青山村的時候,寶如還在想著這件事,一張小臉皺的苦瓜一樣,別提多糾結了。 陸二郎看著小妻子苦惱的樣子,嘴角彎了彎,附耳跟她嘀咕了幾句。 寶如疑惑沒了,一雙眼卻睜的老大,不敢置信的看著她相公。 第12章 此時,兩個人如同來時一樣,依舊是裹在同一張被子里,面對面坐著牛車上。 因被子里空間有限,寶如完全是被陸二郎抱著,趴在他懷里的。以至于陸二郎一低頭,就能清楚看到寶如的一雙眼睛,清澈明亮,帶著微微的茫然。 如此可愛,偏偏又讓人很想欺負。 這種矛盾的心思,在陸二郎心中愈發強烈。 他搖頭笑了笑,為自己的胡思亂想失神片刻,便湊近她耳朵,小聲道:“還沒弄明白,嗯?小笨蛋?!?/br> 要是其他時候被相公說笨,寶如早該氣鼓鼓地瞪他了,這會兒卻還是有些愣愣的。 相公說的話,其實并不難懂,寶如也都聽明白了,但她就是不敢相信,因為跟她所認知的事情反差太大了。 畢竟,從寶如記事開始,爺爺一直都是偏向大伯一家的,很早之前也曾說過,以后養老什么的都要靠大伯和大堂哥,所以平日里,他也幫著大伯一家任勞任怨地侍奉田地,別提多用心了。 這樣一個人,現在相公卻告訴自己,爺爺已經把小鴿當成一家的希望,不僅心甘情愿地從大伯和堂哥手里把房田給奪了回來,甚至一定會送小鴿去私塾? 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相公別是為了吹牛,故意在她面前顯擺自己厲害吧。 寶如不由狐疑看了陸二郎一眼。 她眼神澄澈,心里想什么事情,一眼就能望到底。何況是陸二郎這樣的人精,頓時又好氣又好笑,忍不住就從被子里掏出手,輕輕在她腦門上彈了一下。 方才他費了好大的力氣,把他當秀才后不必交田稅、見官不跪,還能每月領取廩米六斗、每年領取紋銀四兩的好處全都吹噓了一遍,甚至還閉著眼睛夸贊小鴿是可造之材,以后肯定能做官享福,終于把林老實說的心服口服,恨不得立刻把孫子送到私塾里去,他容易嗎他? 結果這個小沒良心的,居然這么想他? 眼見她閉上眼睛,睫毛像是一排鴉羽,輕輕顫動兩下,陸二郎更覺好笑,輕輕道:“騙你做什么?剛才林家的事你也都看到了,爺爺是不是幫著把田地和屋子都要回來了?私塾的事雖然沒來得及當場提,但我敢保證,不出三日,爺爺肯定會上門來找……你若是不信,不妨跟我打個賭,怎么樣,敢不敢?” 說完,他挑挑眉,挑釁地看了寶如一眼。 寶如雖然人慫膽子又小,卻最受不得激將法。原本她還懷疑,是不是自己錯怪相公了,但等觸到他挑釁的眼神之后,立馬挺了挺小胸脯,脆聲道:“當然敢,賭什么?” 綿軟的小胸脯,隨著她的動作,直接頂到陸二郎的胸膛上。 陸二郎低頭看了一眼,臉微微紅了,卻把人抱的更緊了些,結巴道:“賭、賭……就賭,誰輸了就必須滿足對方一件事,不許耍賴皮?!?/br> 說完,他又用余光瞟了幾次,眼神飄忽起來。 他覺得餓了,有點想吃包子了。 “賭就賭,我才不會耍賴皮?!?/br> 寶如咕噥一聲,見他越抱越緊,伸手戳了戳他的胸膛,沒戳動,干脆就不管了,依著他閉上了眼睛。 陸二郎心里有鬼,眼看寶如不說話了,便也跟著沉默,腦子里卻還想著亂七八糟的事情。 一時間,亂糟糟的牛車跟著安靜下來。 前頭坐著的陸大郎覺得奇怪,鬧哄哄的小兩口居然停了,不由回頭看了一眼,見兩人相擁著裹成蠶蛹,竟似是睡著了,頓時好笑地搖搖頭,轉身繼續平穩地趕牛車。 回到陸家的時候,已經到了傍晚。 寶如睡了半路,這會兒也精神了,忙下車幫著李氏做晚飯。 陸二郎則跟大哥一起去了堂屋,跟齊氏說了會兒回門的事。怕齊氏擔心,沒提跟林大山一家斷交,只說了幾日后林老實怕是要上門,托他引薦小鴿上私塾。 對此,齊氏是樂見的,笑道:“這是好事,你可得好好幫忙引薦一下。若是親家母錢財不夠,咱家也能借些,七八歲的小孩子,能讀書識字,不管日后學成什么樣,總歸是件好事,便是出門找活計,也能讓人高看一眼?!?/br> 陸二郎點點頭,他做這件事,初衷就是幫襯,如今房子田產也都要回來了,供應小舅子上私塾,對于岳母而言還是綽綽有余的。 說了會兒話,齊氏見陸二郎身子明顯好轉,心里更加高興,笑道:“你大姐離得遠,你大病一場,她也跟著揪心。前不久她來信問候,你病在床上,一直沒機會回信,如今既然大好了,也該寫封平安信,托人幫忙帶過去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