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高漢的大仇還沒報,他不能就這么死了,他相信趙駿是個好人,他也知道周覺山是個好軍官?!澳銈內绻龅搅耸裁绰闊?,或者有什么想知道的東西,都可以問我?!?/br> 以前他讀書當義工的時候,趙駿對他很照顧的,他雖然不算聰明,但他知恩圖報。 周覺山和趙駿一同上前,替他松綁。 時間緊迫,在思也就不拐彎抹角了,“你如果稍微關心一下當地的軍事新聞就會知道,我們這次是代表南撣邦軍隊來與北撣邦武裝謀求經濟合作的,客觀地說,南撣提出的條件已經足夠有誠意,但是北撣似乎對我們還持有一些保留的態度。通過這一天的觀察,我們懷疑這是不是跟你父親當年在南撣的經歷有關,所以此時此刻你需要回答我,你所知道的,你父親當年在南撣都經歷過些什么?!?/br> 高漢垂了垂眼睫,他揉揉手腕的勒痕,思索間,坐到了錯層的臺階上。 兩年前的事情,他當時也沒有在現場,“我只知道,我父親當時是被北撣派去跟南撣邦軍談南北之間的鐵路建設問題,本來項目都已經談得差不多了,只是在計劃的鐵路之間算漏了一座寨子,如果想要讓雙方鐵路建設正常進行,就需要立即跟當地的百姓進行交涉和協商,讓他們盡快移居到別處……” 那一年,緬甸難得下了一場冰雹,烏云翻滾,一片漆黑,大如網球的冰塊從天而降,他父親撐著傘,一邊給家里打著報平安的電話,一邊帶著一小支軍隊進入了寨子。 ……結果,那便是最后一通電話。 據北撣的后續部隊所說,那座寨子里發生了槍戰事件,他父親失蹤,整整一個星期后,才在那座寨子附近的山谷里面找到了他的尸體。 “當時,尸體都已經腐爛了,臉被打成了rou泥,我們是通過他那一身軍裝和佩戴的戒指判斷,應該是我父親沒錯?!?/br> 在思走到他身邊,“那你是怎么認定是南撣邦軍所做的呢?緬甸這么亂,能夠偷渡到撣邦境內,或者私藏槍支的團伙、組織,大有人在?!?/br> 高漢摸兜,“因為子彈?!?/br> 他父親死后,他一直帶著那顆致使他喪命的那顆子彈,“射中我父親心臟的這顆子彈型號是模仿美軍的裝備。而這種裝備,整個撣邦,只有南撣邦軍才配備得起?!?/br> 鉛芯鋼殼的子彈,前尖后圓,在思不太懂這個,周覺山接過來看看。 “手槍子彈,正常的9mm規格,美式的子彈全彈長會比東南亞的子彈偏長一點,像是南撣的東西,只不過這個子彈的花紋還挺特別的?!?/br> 彈殼的最中央刻著一圈淺淺的十字架,這應該是自制或者訂制款,市面上大批量生產的手槍子彈絕沒有這種款式。 高漢點頭,“反正就是南撣的東西?!?/br> 他父親是個副旅長,比周覺山軍銜都高,同樣的事兒,如果放在任何其他地方,高級將領在異地被殺害,北撣邦軍肯定都會公然開戰。 然而,偏偏,對方是南撣,雙方都是撣族人,身上流著同樣的血…… 再加上,原本確實是他父親工作疏忽,遺漏了那座不起眼的村寨,而且他當時帶兵進入村寨時,并沒有第一時間聯系上當地南撣邦軍的首長,他父親又心急,便退而求其次,只打電話通知了首長的下屬。 軍隊里制度嚴格,官大一級壓死人。南撣的軍隊當時為了瞞住這件事,不讓事情發酵,便直接把那個與高漢父親聯系過的下屬將士叉了出去,一槍爆頭,一命償一命。 南撣給出的說法是,這是一場誤傷,寨子里本身就有駐兵,而駐兵并沒有接收到上級傳遞來的高副旅長要帶兵進寨的指令,所以才兵戎相見,產生了那一次意外的交火。 但高漢才不信那一套,他覺得這里面就是有蹊蹺,而且那村寨極為隱蔽,都不準許他們外人出入,依他猜想,他父親死得那么慘,估計是無意間撞破了南撣邦軍的什么秘密之類的。 “北撣的軍隊是傻,再加上確實是自己有錯在先,所以他們認了,事后也沒有跟南撣鬧得太僵。但副旅長都死了,尸骨未寒,你們這次過來,他們又可能給你們好臉色看呢?!?/br> 高漢心里明鏡兒時的,抬手,捋了捋被汗水黏在眉骨上的斜長劉海。 在思點頭,原來如此……“謝謝,這回我徹底明白了?!?/br> 夜深了,趙駿和高漢不能待得太久,兩個人腳前腳后,溜出了房間。 周覺山關上門,撈了一把實木的椅子,他敞開腿坐著,將在思拉了過來。 “有什么主意?” “沒主意。當初南撣已經給出了解決方案,不管合理與否,北撣也已經默認?!?/br> 時隔兩年,才來跟他們翻一些陳年的舊賬,他們是以為她們這一批人是軟柿子好捏好欺負嗎? 周覺山搓了搓手指?!拔覀€人有不少的存款,我打算多給他們點錢?!?/br> 在思搖頭,“任何一個人的財產相比于軍隊的開銷來說都是九牛一毛?!?/br> “那你說怎么辦?” 在思眼睛轉轉,靈機一動。她趴到了周覺山的耳邊,窸窸窣窣,嘀咕嘀咕…… 第四十九章 夜晚, 溫泉度假村的地下一層人頭攢動, 摩肩接踵。刺鼻的煙味、香水味被隔離在中低檔賭區。賭場的最中央, 極目絢爛的水晶燈下,一張碩大的橢圓形綠色賭桌橫正擺在一面金黃色的大理石地磚上。 這是全賭場最貴的一張桌臺,沒有工作人員坐莊, 玩家自分莊閑,每位玩家本金需達到兩億緬幣以上才能參與下注,兩千萬緬幣只可以兌換一個金色籌碼,開局后, 每局押注則不得少于一個金色籌碼。 在北撣, 能夠到度假村游玩享樂的人, 基本上都非富即貴。這些人愛玩, 也舍得花錢, 但哪怕是放在這些有錢人堆里, 也很少有人能光顧得起這張桌子。 ——今天, 倒是個稀奇的日子。水晶燈流光溢彩,賭桌兩側各坐著一男一女。 荷官穿著一身標準的西裝制服, 戴著一雙白手套,給雙方發牌。不一會兒,有好事兒的湊過來看看,伸長了脖子,很快,這張賭桌四周便聚集了幾十個觀眾,人們里三層外三層, 將賭桌圍了個水泄不通。 游戲的規則十分簡單,21點——參加者盡量使手中牌的總點數達到21點,或是接近21點,但不能超過,再和對方比較總點數的大小以定輸贏。 第九局。 周覺山先收到兩張底牌,一張10,一張8,合計共18點。 桌對面,是今天帶他在臘戌閑逛了整整一天的朱多助營長。那家伙是個賭徒,沒事兒就愛在溫泉度假村里泡著。朱多助自認賭術不錯,這些年也凈賺了不少。這么晚了,他本以為周覺山已經休息,便自己偷溜到了底下賭場…… 沒想到,周覺山也過來了。他領著俞在思,找到了朱多助,聲稱自己從沒有玩過賭牌,一竅不通,問朱多助有沒有興趣,跟他當回對手,對練幾把。 朱多助面露難色,猶猶豫豫,假裝為難地答應。 心里面卻是忍不住偷樂,他周覺山可是南撣的團長,不消多說,那就是塊油滋滋的大肥rou,他又不傻,像這種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兒,他怎么可能拒絕?! 朱多助掀起自己的牌面一角,悄悄地看了一眼。一張5,一張6,總共才11點。 荷官詢問雙方,“還加嗎?” 朱多助摟住身邊一個濃妝艷抹的女人,“加?!?/br> 周覺山側頭征求在思的意見,在思點頭,雙眸亮晶晶的,“加?!?/br> 荷官頷首,向雙方各發一張牌,周覺山的為5,朱多助的為6。 荷官伸手向周覺山示意,“先生,爆了?!?/br> 周覺山輕笑,將手邊僅剩的五個籌碼扔了過去。 身后的觀眾交頭接耳,一片唏噓…… “都18點了怎么還敢要???” “只要不要就贏了?!?/br> “這倆人到底會不會玩牌啊,十幾分鐘,連輸九局?!?/br> ……周覺山和在思完全聽得一清二楚,他和她對視一眼,唇角微揚,沒說什么。 朱多助站起來,一臉春風得意,他翻出個小布袋,收拾起從周覺山那里贏來的籌碼。 “看來周團長今天運氣不好啊?!?/br> “是,我也不太會?!?/br> “說到賭牌這種事情,輸贏都是常事,沒有人會一直輸一直贏的,我都見多了,你也別太往心里去?!?/br> 整整一袋子的籌碼,少說也有三四十個,朱多助暗搓搓地數著,心里面激動不已。 周覺山看他一眼,“你還玩嗎?” “不了,時間不早,我先休息去了?!敝於嘀鷦傇谫€場里找了個妞兒,眼看著這深更半夜,他還沒嘗著味兒呢。 他牽著女人,抱著錢袋子往人群外擠。 周覺山瞇眼,若有所思,“那就換個人跟我玩吧?!?/br> 說著,在思遞給他一個更大的錢袋,袋口沒封,袋子被周覺山順勢甩出,金燦燦的籌碼傾瀉而出,鋪滿了大半個橢圓形桌面。 這籌碼少說也有上百個,價值二十億緬幣。 人們一擁而上,爭先恐后。 “先生,我跟你玩!” “別別別,選我選我!” …… 朱多助定在原地,驚得目瞪口呆。 周覺山并不著急,他漫不經心地招招手,示意保安來維持秩序。 人群漸漸地被重新隔離開來,在思長舒一口氣,她轉頭跟周覺山溝通,有意無意,提高了一些音量,“時間不早,我都困了,你這籌碼這么多,你要玩到什么時候?!?/br> “那就一局定勝負吧?!?/br> 朱多助聽出了貓膩,連忙抱著錢袋跑回來,“你要玩?我陪你玩?!?/br> “呦,朱營長不是正趕著回去休息嗎?!?/br> 周覺山指尖捏著一片籌碼,來回地翻轉。 朱多助推開身邊的女人,坐回了原本的位置,“周團長是客人,我得盡地主之誼,客人還沒休息,我怎么能先休息呢?!?/br> 說著,他解開錢袋,讓荷官數籌碼。 周覺山將籌碼扣下,傾身看朱多助?!拔乙话裺how hand,你錢夠嗎?” “這兒的不夠,但我還有房子、存款和車,再不夠,我就拿我以后幾十年的薪水頂上?!敝於嘀撬銣柿酥苡X山不會玩牌,那俞在思更不用多說了,周覺山每次問她,她都會喊加。 朱多助混跡賭場十幾年,還能怕他們這號新人選手嗎。 周覺山微笑,略略地點頭,“空口無憑,先立個字據?!?/br> 朱多助答應,連眼皮都不眨一下,他要來一份紙筆,匆匆地落筆,寫完,遞給了周覺山他們。 雙方核對,確認無誤。 朱多助連忙轉頭看荷官,“快,我現在能下注了嗎?” 荷官看周覺山,周覺山點頭。最后一把游戲隨即開始。 同樣是荷官洗牌發牌,他將一摞紙牌推成扁平的圓弧形狀,從最右側切入,給雙方各發兩張牌。 朱多助先翹起來邊角看了一眼,一張8,一張6,14點,太小。 周覺山將紙牌遞到了在思面前,在思直接將牌捧在手里,一張9,一張a,a是11點,共計20點,不小了。 荷官詢問,“雙方是否還需要加牌?” 在思毫不猶豫,“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