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已經做到了。

    她死了。

    可是我不滿足，我想要她永生永世陷入黑暗……就像我一樣。

    第5章

    止修住進了神殿。

    原本我聽他念叨，還有點休息的機會，現在卻要每天看著他。我對著棺材，趴在地上不愿意動彈。好像這樣就能欺騙自己，沒有，我沒有和大boss變態待一屋。

    可是我就是和他待一屋。

    我得以重見他指點江山時的模樣。

    他比兩年前更加有氣勢。如果說他以前是個有能耐的土包子，那么現在，他就是個有能力的霸主。

    他一抬眼，能把手下的吸血鬼嚇得發顫。力量的絕對壓制，加上止修陰晴難辨的態度，沒人不怕。

    我要是沒死，估計也被嚇得不敢發聲?？墒俏宜懒?，所以我就能插著腰，指著止修的手下，大罵他沒出息。我知道自己很囂張，這讓我有種，自己特別英勇的錯覺。

    他們在我的棺材邊上議論大事，我想不知道都難。

    止修搬進來的第二天，神殿里就來了人。驅魔人，還是兩個。

    同樣是四大堂的驅魔人，畢家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他們成立的時間最長，陣法修煉最為齊全，更可怕的是，人丁還非常興旺。算是四大堂中的大族。哪像我木家，畢家人完全瞧不上。

    我知道止修的爸爸是畢家人，所以見著畢家人出現，還挺驚訝。

    畢家這算是……千里送人頭么？

    我在心里開玩笑，沒想到，還真是。

    兩人中，有個是畢家的二十三代直系。四十好幾的年紀，我爹叫他畢老四。我對他沒多大印象，倒是他身邊的女孩，略有了解。畢欣，畢家二十四代中，她修為最高。同樣是大小姐，我和她，大概是天上云和地下泥的區別。

    以往四大堂會面，他們都在一起議事，我就在外面放風。她模樣長得好，像是高冷的女神?？聪蛭业臅r候，總是傲氣十足，高高在上。當然，人家有資本，我也只有羨慕的份。

    我還正奇怪，他們怎么跑到止修的地盤找死，誰知他們是來求合作的。

    畢家不愧是四大堂中屹立不倒的大族，挺會見風使舵。畢老四和止修談條件，只要止修答應，將繼承種藥劑的秘密告訴畢家，畢家就把衛拓引到止修這。止修可以用一招甕中捉鱉，將他們一網打盡。

    陰險，狡詐！

    我急得跺腳，“止修！拜托你有點骨氣。畢家人當初可是眼睛都不眨，就把你爸媽趕出家族。你怎么能信任他們呢？他們肯定是騙人的！”

    我嘴上逞強，心里卻十分害怕。

    畢家人不要臉的，真能做出這種事。驅魔一族本就和吸血鬼勢不兩立，眼下能合作，也是形勢所逼。所以，出賣對方獲取利益，出賣也就出賣了，根本不會良心不安什么。

    “好?！?/br>
    止修看上去有點漫不經心，只是他的回答，完全在我意料之中。

    要不怎么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止修骨子里，大概也有畢家人這種不要臉的底子在。

    “很好。作為交易契約，我為大領主獻上我們的二十四代直系?！碑吚纤耐浦呅郎锨?，“她和你血緣親近，吸了她的血，可以助你法力大增?！?/br>
    我聽了畢老四的話，真想一拳頭打到他眼睛烏黑！

    不知羞恥的臭老頭！

    他們和衛拓結盟不講誠信也就算了，竟然連自己的親人都不放過！

    我不由得上下打量畢欣。我和她沒見過幾次面。上回見面，都是四年前了。

    十四歲的女孩，傲氣全在揚高的下巴上?？墒乾F在，躲在黑色斗篷里的她，下巴清冷，人臉消瘦，被折磨得不成樣子。

    我看到止修起身挽起衣袖，緩慢解開領口的一個衣服扣子。我無比了解這些動作的含義，這是止修開飯的前奏。

    止修是繼承種，本來沒這些壞習慣，都是后來從吸血鬼貴族那學的。吃飯時保持優雅儀態，好像這樣，就能顯示自己高貴，彰顯自己強大的克制力。

    一股沖勁直涌我腦門，我不由得大喊?！爱呅?！快跑！快跑！”

    我喊得撕心裂肺，畢欣卻屹然不動。她到底是被畢家老頭洗腦了。

    這絕不是為了勝利作出獻祭。而是白白犧牲，成全他們骯臟的合謀。

    我無論怎么喊，怎么罵，畢欣都沒有逃跑，她的腳像是釘在了地上。

    止修拿下她的黑色斗篷帽，像條致命的毒舌，積攢所有的力量，在關鍵時刻，忽然撲向她的脖頸，一擊斃命，精準的咬破她的血管。

    我看到畢欣掙扎，渾身抽搐，手背上的青筋都露出來了。

    畢欣向畢老四伸出求助的手，她一向高傲冷清的眼睛里，充滿無助和疑惑。她為畢家的興榮而努力，到頭來，卻獻祭給了本應是敵人的吸血鬼手中。

    多么愚蠢，多么諷刺。

    我一下沒忍住，氣得大罵?！爸剐?！你個混蛋！她不是你堂妹、就是你侄女！你個瘋子！你個瘋子！”

    原諒我……畢家人口眾多，輩分復雜，我真是到死也沒弄明白。我還有時間分神想了想，已經是非常不錯的了。

    畢欣站著不斷抽搐，止修忽然松開手，讓她癱軟無力的躺倒在地上。止修的獠牙沾滿鮮血，血跡一路流到他的下巴。他藍色的眼睛微瞇著，我知道他在享受血液帶來的甜蜜力量。

    他學會了克制。

    當初，他嘗到好味道，根本壓制不了本性，沾上就要吸干。

    當然，我不覺得控制他本性的，會是什么光明的東西?；蛟S對于止修來說，沒什么比看畢家的驅魔人，因吸血鬼繼承痛苦折磨，來得更加舒心。

    我跪在地上，盯著畢欣渙散的瞳孔。

    她還在不停抽搐。

    尋常人類，被吸血鬼感染成為繼承種，是九死一生的過程。他們會因吸血鬼血液改變身體體質，精神失常，受吸血鬼本性控制，隨意獵殺獵物。像是一種成為吸血鬼，必經的學習一般。熬得過的，就能得到繼承。熬不過的，死相凄慘。

    可是驅魔人比人類更加艱辛。驅魔人從小學習與吸血鬼相違背的法力，思想和身體都會不由自主的抗拒。那種折磨，是人類的數十倍。在出任務的時候，驅魔人有個不成文的規矩。一旦被感染，同伴將立即殺死你。這樣，你就不必受那些可怕的折磨了。

    其實吸血鬼一般也不會咬驅魔人，相克相反的血液力量，會讓他們覺得惡心。不到萬不得已，哪怕是繼承種，也挑剔這個食物。

    所以，在止修之前，我完全沒聽說，有哪個驅魔人變成繼承種。

    止修是特殊的，就因為特殊，所以在他主動暴露前，我壓根沒懷疑過他。

    止修和驅魔人血液完美的融合，與畢欣還有血緣上的吸引。我知道，止修這一頓，必定是美餐。

    只是可憐畢欣。她眼睛里都是血絲，不由自主咧著嘴。一個驅魔人，露出了吸血鬼的姿態。

    我以前怎么沒看出來她這么傻？

    直到這時候，畢老四的臉上，才勉強有了點人性。我還以為他心軟了，結果他卻和止修說起別的。

    “大領主，你怎么不吸光她的血？這樣太浪費了。還是說，大領主對我們的交易，有其它什么想法？”

    都這時候了，畢老四關心的，竟然還是他們那個齷蹉的交易。

    止修兩手張開，微微仰頭，極近享受。

    他像是黑暗中的王，用傲慢的語氣驅逐外人?！皼]有，你可以走了?！?/br>
    “這……大領主，你應該知道，繼承種對于主人來說都是禍患。你何必留下一個自己的繼承種，徒添麻煩？”

    畢老四看似是在給止修出主意，實際上不過是害怕畢欣活下來，揭露畢家的陰謀。越是大族，就越重視自己的臉面。

    我腦子一向不靈光，可這么明顯，我都看出來了。

    畢欣還在哀嚎。聲音已經開始沙啞。她抬頭望著神殿頂上，每一下抽搐都伴隨著慘叫。

    她應該要死了，她法力高強，也是意料之中。

    可是這過程將會非常漫長。我實在不忍心看下去。

    畢欣側過頭，有那么一瞬間，我甚至以為，她看得到我。

    我朝畢欣搖了搖頭。不是我不幫你，是我也死了。事實上，我比你還想要解脫。

    我正用心靈感應和畢欣解釋，一只腳擋住了我的視線。

    止修向畢欣走了過去。他低著頭，像是高高在上的神祇，俯瞰地上的螻蟻。

    他忽然一抬腳，往下一踩。

    我下意識緊閉眼睛。怎么說，我也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了。當初止修囚禁衛拓，那實驗的牢房，我走了無數次。

    可我還是覺得殘忍。

    他還在踩，鮮血飛濺。我感謝圣主，沒讓我鼻子嗅到味道。要不然，我肯定連隔夜飯都吐出來。當然，我隔夜也沒吃飯。

    我扭頭到另一邊，不敢看，卻側耳聽著動靜，手指就在地上猛摳。

    我隱約感覺到自己的憤怒，卻又說服自己，沒關系，至少畢欣死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不知道說什么，但是習慣性要留作話的胖媽……路過。

    第6章

    死了，就不用受那么可怕的折磨，也不用變成骯臟的繼承種。她依舊高高在上，直到失去性命，也保留了自己的尊嚴。

    不像我……

    止修使出法力，藍色的火焰飛躥。

    我終于得以抬起頭，慢一步察覺畢老四不知何時已經離開。

    畢欣的尸體被烈焰焚燒，我知道那很快便會成為灰燼。風一吹，就什么都沒了。

    我不由得咬牙，隱約有點小羨慕。

    我癟著嘴抗議，“止修，拜托也給我來一下。別這么厚此薄彼??！”

    我都躺了兩年，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有這待遇。撒灰入海不行，隨風飛舞也不錯??！看看山、看看海，感受下秀麗美景、污染污染空氣嘛。

    我知道一切都只是奢想，所以就靠著棺材發呆。

    如果圣主現身，大概能看到刻在我腦門上的‘羨慕’二字。

    我的罪孽究竟何時才能還清？這太令人絕望了。

    我正亂七八糟的胡想，止修忽然朝我、我棺材走來。他手搭在我的水晶棺蓋上，不知道在看什么，安靜得像根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