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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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者傾了傾腦袋,就著男人的手,將點心咬掉一小半。慢條斯理咽下后,郗長林抬眼望向前方:“他那天看見我很激動,想向我傳達某種訊息……我是不是該再去見他一面?” “想挑哪一天過去?”賀遲問。 郗長林漫不經心地回答:“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br> 賀遲認真地望向他:“可拍賣會也在今天?!?/br> 沉默半秒,郗長林挑眉:“你真的這么希望我去?” “因為外公的琴是第五件拍賣品?!辟R遲說。 “遲遲,你喊得很順口啊?!臂L林彎眼笑起來,輕輕戳了一下賀遲臉頰,不過將剩下的那半邊巧克力冰淇淋大福接到自己手中時,笑意就沒了。 郗長林斂下眸光,說:“我不太想彈的,拍回來也是讓它在柜子里,或者角落積灰?!?/br> 賀遲:“可如果是被那些收藏愛好者拍回去,依舊是放在裝飾柜中供人觀賞的下場,不會用來彈奏?!?/br> “那多可憐啊?!臂L林低聲感慨。 琴生而并非為琴,它是山間一棵靜默無聲的樹。被伐樹者砍下,被斫琴師鑿銼,繩絲為弦,點漆為徽,方能奏響,通神明,合天地。 它之為琴,這一生注定了要以音來彰顯雅致與清正,如果蒙上遮琴布,藏于玻璃箱柜,那清亮古樸的聲音會隨著時間漸漸啞了去,經年后再彈起時,發出的只會是一聲悲鳴。 多可憐啊。 “是啊,多可憐?!辟R遲重復著郗長林的話,又道:“還不如被你帶回去,認個祖歸個宗,某天你心情好,來了興致,就抱出來彈一曲給我聽?!?/br> “可能不太會有興致,我從小就不喜歡彈,學會別的后,就基本上把它丟到一旁了?!臂L林低聲道,語氣不怎么高興。 賀遲把他抱在懷里,下巴抵著他頭頂,溫聲說:“那沒關系,我學了彈給你聽?!?/br> 郗長林沒好氣地“喂”了聲,卻聽得賀遲又道:“你教我怎么樣?雖然我的老師曾經說,我在繪畫上的天分高于音樂,但不至于學不會最基礎的東西?!?/br> “但邀請函只有一張?!备袅艘粫?,郗長林語氣硬邦邦地開口。 “除了你自己,還能帶一個人?!辟R遲解釋說。 “哦,你了解得這么清楚?”郗長林嗖的一聲抬頭,眼睛微微一瞇,危險地從下而上望著賀遲,“看來你真的很想去?!?/br> 賀遲理所當然地點頭:“對啊,我很想去,所以你陪我去?” 郗長林平平一“嘖”,從賀遲懷里起身,伸手挑起他的下巴:“那撒個嬌給我看看?撒得好看我就答應你?!?/br> “你示范一下?”賀遲笑道。 “這都不會,我要你何用?!臂L林眼神轉為嫌棄,把放得稍微有些靠后的洋甘菊茶挪過來,橫在賀遲手邊,再將兩只小小的白瓷杯擺開。 茶壺、茶杯與盛放冰淇淋大福的白盤連成一線,大有與賀遲劃清界限的意思。 賀遲順勢拎起茶壺,將洋甘菊茶注入杯中,其中一只放到郗長林手心,“幫你添茶倒水,侍奉你更衣就寢?!?/br> “這些事情,隨便換個人也能做?!臂L林沖著賀遲做了一個“略略略”的動作,盤著的腿抽出來,在廊下不住晃動,不過說下一句話時又帶上了些許笑意和溫柔,還夾雜著無可奈何:“拍賣會在什么地方,又是什么時候結束?” “距離這里不遠,開車只要十來分鐘,晚上八點開始,預計總時長為兩個小時?!?/br> “可是遲遲,我們是開直升機來的?!臂L林腳丫子從廊下矮草上擦過,腿一抬,指向不遠處安穩停放著的直升機,“而且,在外人眼中,我們今天還沒出門哦?!?/br> 賀遲平淡道:“還不至于為了避免關家的視線,就委屈自己折回去一趟,再開車出來?!?/br> “行的吧,我也不想太麻煩?!?/br> 郗長林邊說邊伸了個懶腰,賀遲在他手未完全落下去時抓住,拉著他從地板上站起來。 夏天的黃昏會持續很久,將沉未沉的夕陽依舊與江水中自己的影對望,河流的波紋朝前涌動,光芒閃爍之間,郗長林長舒一口氣,偏頭看向賀遲:“可我根本沒把那封邀請函帶出來?!?/br> 賀遲聳了一下肩膀,“沒關系,我帶了?!?/br> 郗長林:“……” 賀遲當時將這座宅院買下時,還順道買了車庫里的車,是一輛絕版保時捷,保養得很好,不管是外表還是內里,都光潔如新。 草坪上的直升機被兩人甩在身后,賀遲拉開銀白保時捷車門,請郗長林坐進去。 “拍賣會結束,就立刻去塔山打個伏擊好了?!臂L林道。 賀遲把邀請函及一份拍賣清單遞給郗長林,邊倒車出庫,邊道:“不用等到結束,那樣太晚了,你看看有沒有什么感興趣的,如果沒有,把琴拍回來就走?!?/br> “沒有感興趣的?!臂L林一目十行掃過,將兩樣東西一起丟入車匣內,“時間上還行,除非我們在塔山上過夜,否則無論如何都會折騰到很晚?!?/br> 賀遲“嗯”了一聲。 雖然賀遲不打算委屈郗長林,但路途的前半段,保時捷仍是被道具所隱匿,直到從岔路koujiao匯入主道時,才現出身形。 他們在拍賣會場館附近停車,慢條斯理用過晚餐,掐著點,等第四件商品開始拍賣時,才向候在門口的侍者出示邀請函。 這是一棟民國風建筑,小青瓦,紅灰相間清水磚墻,青磚鋪滿道,木漆的窗外爬滿藤蔓,在夜色下線的蒼黑的藤與葉間,白花綻開,散發出幽幽清香。 侍者穿一身黑色長袍馬褂,引著郗長林和賀遲走進貴賓通道——施洛給的邀請函座位號并非在一樓與二樓的散座區,而是在三樓雅間內。 場館內部延續了外部的風格,燈光一照富麗堂皇。三樓雅間的布置巧妙,門口垂墜珠簾,可以清楚看見大堂展示區的場景,但無法從樓下望見樓上,而雅間與雅間之間,也因為隔斷綠植,互相看不見內里情形。 大堂內拍賣師喊出的價格一聲高過一聲,拍賣槌幾次要落,卻沒有落下。 郗長林和賀遲低調在雅間內落座,立刻有兩名穿著旗袍的女性端來茶水與點心,雖然踩著高跟鞋,但來得悄悄,去得也無聲。 “有你剛才在餐廳嫌棄味道不好、但又不肯放棄的綠豆糕?!辟R遲瞥了眼點心盤,對郗長林說。 青年隨口一“哦”,也不抬頭,目光一直落在虛空中,在那里,系統抖出了光屏。 “怎么了?”賀遲不著痕跡蹙起眉。 雅間內保密措施很好,不存在監控設備,郗長林在屏幕邊緣點了某個按鈕,使用道具向賀遲開放權限。 “你看?!臂L林手捏著光屏一轉,將畫面移到賀遲面前,“這是系統掃出的二樓全局圖,高清無碼,能看清每個人的臉?!?/br> 青年的另一只手拿著apple的電容筆,雖然在光屏上留不下痕跡,但還是用鼻間在某處劃了一下。 “通過人臉識別,我們可以知道這個人是平海城某位富豪,姓孫,家里做醫藥生意,而他旁邊這位——是兩年前來到孫家的保姆,姓戴,叫戴云清,曾經有過一個孩子,名叫謝盞?!?/br> 說完,郗長林將畫面放大,再切出另一個屏幕,將言歆婷的照片拖出來。 “遲遲你看,她們的眼睛,笑起來是一個樣?!?/br> “你是懷疑——” 賀遲的話沒說完,因為拍賣槌終于落到盤中,第四件拍賣品——一把由清朝某位宮妃親手制作的古箏,被這位他們正在談論的戴女士拍下,成交價為一千二百五十萬。 “當年她可是由于家庭貧困,而放棄了謝盞啊?!臂L林彎起唇角,似笑非笑。 “對于某些人來說,只要機緣到了,人生就能夠輕而易舉走上巔峰?!辟R遲抬手碰了碰郗長林劉海,低聲道。 郗長林若有所思:“我當年為什么沒想到這條捷徑呢?” 賀遲笑著說:“大概是因為當年你不肯多問一句,請你那杯酒的人是誰?!?/br> “得了吧,那會兒你都自身難保呢?!臂L林撇嘴。 “你懷疑謝盞的母親和言歆婷的關系,但僅憑著笑起來眼睛相似,這會不會有點太武斷了?”賀遲將話題扯回去,順帶從點心盤里捏出一塊綠豆糕,掰下小塊,塞到郗長林嘴里。 “我當然不是憑借此就懷疑的?!臂L林攤手,第三塊光幕出現在他手心,這是系統模擬出的,言歆婷十年后的長相。 戴云清是個保姆,曾經為宮家服務,現在又輾轉來到這位孫姓富豪身邊,雖然都是富貴人家,但到底還是要干些活的,尤其是早年,精力消耗實在是大,所以現在即使是化著濃妝,也掩飾不了臉上皺紋。 她和言歆婷分明年歲相同,看上去卻老了十多歲,而一旦將言歆婷的模樣拉到十年后,兩者已經對比,相似度又更高了一些。 撇去與生俱來的氣質不說,臉型,眼睛,鼻梁,甚至是發際線的高度,都相差不多。 郗長林又將她們的父親在這個年紀的照片,擺在了虛擬屏幕上:“再瞧瞧,他們三個人,如果真的有血緣關系,那么基因可真是強大,如果不是,那么造物主可真是神奇?!?/br> 賀遲笑著挑起眉梢,又喂了郗長林一小塊綠豆糕,“行,正巧emi還在平海城處理一些事情,我去把戴云清的……” 不等賀遲說完,郗長林就含糊不清地打斷他:“我去,你自己拍你想要的琴?!?/br> “行,我拍的,我的琴?!辟R遲明白郗長林的意思,無奈點頭。 青年把賀遲手里剩下的小半塊綠豆糕拿到手里,說了句味道還行,推開隱藏在多寶架旁的門,逆著來時路行去。 三樓雅間互不相通,但二樓散座區卻是開放式的,郗長林先是慢條斯理去了洗手間,然后才捏了一張隱身符,快步走向戴云清所在位置。 他手上戴著一次性手套,手心捏著一只從某張桌上順來的茶杯。這里的茶杯款式顏色相同,茶水亦是同樣的,郗長林悄無聲息將被戴云清喝過的茶杯與自己手上拿著的這只交換,再順著原路返回。 這個時候,郗家祖傳的伏羲琴叫價已經上千萬。 郗長林從不覺得自家這把琴有多值錢,當年為了湊外公的醫療費,賣出的價格僅僅只有兩百萬出頭。雖說當年肯定是被典當行的人坑了一把,但價格再值當,也不過翻個一番,五百萬不能再多了。 此時距離他賣掉這把琴不過十一年。對于樂器來講,十一年能升個鬼的值,除非在后頭再加個零。 這些年古琴價格水漲船高,都是炒出來的。 郗長林重新進了一趟洗手間,走進之前的隔間,再出來?;氐窖砰g時,叫價超過一千五百萬。 賀遲還沒有按下過競價按鈕。在他的理念中,拍賣競價無須從一開始就與人競價,等到即將落槌時,再出價高于最后那人便可。 青年把被戴云清喝過的水杯放到桌上,輕聲喊了句“遲遲”。 “辛苦了,喝口水?”賀遲牽起郗長林的手,拉著他在自己身旁坐下,再把水杯塞到他手里。 “你在跟我比誰更敗家嗎?”郗長林抿了一口杯中清茶,撩起眼皮,定定望著賀遲。 “這怎么能叫敗家?周幽王為搏褒姒一笑,連烽火臺都敢點,我拍張古琴算什么?”賀遲笑道,湛藍的眼睛猶如大海,光芒在深邃之中閃爍,很是引人注目。 郗長林直視這樣一雙眼,語調高揚:“哦?某賀姓大家長,沒想到你竟然以昏君自比?!?/br> “反正是我自己的琴?!辟R遲說。 “行了吧,看來今晚你不把錢花出去不痛快?!臂L林沒好氣道。 賀遲哼笑一聲。 這個時候,一樓大堂中央的拍賣師將“一千九百萬”這個數字喊到第二次,賀遲終于按下競價按鈕,直接加價到五百萬,那兩個互相咬緊不放、窮追不舍的人立馬沒了聲音。 這把伏羲式古琴最終以兩千四百萬的價格成交。 郗長林從點心盤里捏出第二塊綠豆糕,斂下眸眼,默不作聲咬了一口。 “有些慶幸,六年前你沒有追問給你點酒的人到底是誰?!辟R遲忽然道。 郗長林嘴里咬著吃的,掀起眼皮,用眼神詢問他為什么這么說。 賀遲解釋:“如果六年前你就和我在一起,恐怕會吃很多苦?!?/br> 郗長林又瞥了他一眼,這次是在說:“說得好像六年前我一定會答應你似的?!?/br> “你那時候還很乖,應該比現在好哄一些?!辟R遲彎著眼睛,伸手去撓郗長林下巴。 “哦,如果真的好哄,那你連續幾天點酒給我,我為什么都不肯喝?”郗長林不閃不多,語氣卻是不咸不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