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兩個人之間一直橫著一股古怪的沉默，路程過了大半，桑暖終于忍不住了，率先開口打破了氛圍。

    她指了指那個檔案袋，小心翼翼地看著莫思源，“那個……這個東西，對你很重要嗎？”

    記憶里，莫思源似乎從沒對那樣東西如此緊張過。

    從小到大，從他出現在桑家的那一刻開始，桑暖的直覺就是搶走了桑爸桑媽對她的關注，所以只要是他的東西，不管她有沒有，從來都喜歡和他搶。幼時搶書搶筆搶房間，后來搶零花錢，搶他的生日禮物，搶一切他在乎的。他也的確和她生過氣，可卻也是任由她搶走，從不認真跟她爭。

    還是頭一回，他那么認真地和她搶某一樣東西，并且帶著絕不會被她搶走的決心。

    那究竟是什么，就那么重要嗎？

    既然那么重要，他干嘛這些年不帶在身邊，而是放在這個破爛屋子里。

    難不成……怕被她搶？

    桑暖好奇了。

    “嗯?！蹦荚吹貞艘宦?。

    過了片刻，他低聲開口，“阿暖?！?/br>
    “嗯？”

    “你有什么理想嗎？”

    “??？”桑暖愣了愣。抓抓腦袋，認真想了想，“呃，算有吧。遠大點的倒沒想過，不過現在我就想著，能有個人，認認真真地教我畫畫！”

    一想起以后自己也可能成為一界素描大師，桑暖的幻想就止不住地有點蕩漾，她自顧地低低樂了樂，然后看向他，“你呢？”

    莫思源的眼神卻忽然有點黯然。

    他低下頭，看著手中的檔案袋。

    理想……

    他的理想……

    公交車又停了一站，車上的人陸續下得差不多了。桑暖等了一會兒，等到都有些困了，也沒等到他的回答。最后她干脆滿不在乎地打了個哈欠，把頭看向窗外，“算嘍，你不想說就算啦！”

    “珠寶設計師?！蹦荚赐蝗坏吐曊f。

    “什么？”聲音太輕，桑暖以為自己聽錯了。

    珠寶設計師？他說的好像是這個。

    “走吧?！?/br>
    車到站了，莫思源率先下了車。

    桑暖跟在他的后面，困意一消而散，緊跟著他，一邊在他身邊蹦跳一邊碎碎念。

    “珠寶設計師？為什么是珠寶設計師？那是什么??？設計師……是和設計房子和衣服一樣，把珠寶畫在紙上讓別人做出來的嗎？莫思源，你的夢想還真是蠻小資的嘛……”

    那是桑暖第一次知道珠寶設計師。

    直到許多年以后，桑暖才發現，其實老天真的很會惡作劇。它總會讓你心生一些理想，然后繞著圈讓別人替你去實現。別人在你的理想里不斷被現實抨擊，被打磨。而在你的世界里，它還是像最初一樣美好。

    夢想本身就是虛無縹緲的。

    “莫思源，你的夢想一定會實現的！”

    而那個晚上，星星很亮。

    桑暖這樣和莫思源說。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吻戲預警~不見不散(＾＿－)

    第26章

    莫思源很快就發現, 自己似乎做了一件大錯特錯的事情。

    他帶她去老房子，本身是想著鼓勵她, 讓她可以揚長避短發現自己在美術上的長處，然而沒想到，他竟然會變相給自己找了個麻煩。

    因為自從那天回來之后, 只要有機會，桑暖就會纏著他, 讓他教她畫素描。

    他已經高三了，現在距離高考只剩下兩周的時間, 根本無暇顧及學習以外的事情?？墒巧Ｅ瘏s再三保證絕對不會占用他很多時間，并且只要他愿意, 她絕對不會在他學習的時候打擾他。

    莫思源無奈同意了。他覺得, 與其不同意被她成天吵來吵去，他倒不如每天抽出半小時的時間指導她，來換取一整天的安寧。

    于是桑暖在他的諄諄教導下學會了素描排線, 并且獨自完成了一個圓球、兩個正方體、三個棱柱、四個花瓶之后——桑暖怒了！

    “這是什么嘛！”

    此刻的桑暖就橫在莫思源的門前，手中那幅畫幾乎都要伸到莫思源的鼻子底下，手掐著腰, 憋紅著一張臉, 氣鼓鼓地說：“莫思源, 你確定你教我的這個是對的？怎么我明明畫的是個圓球, 這看著就好像漏氣了一樣！”

    “你不相信我，可以不找我，我求之不得?！?/br>
    莫思源用手抵著門不讓他進, 說著就要把門關上。

    “喂！”

    “今天的半小時已經到了?！彼哪_橫在門框和門之間，讓他沒辦法關門，莫思源無奈皺眉，“我還有很多事要做?！?/br>
    “我不管！”

    桑大小姐的耍賴功能立刻開啟，猛一用力把門推開，直接走進房間一屁股坐地板上，“你今天要不給我一個說法，我就不走了！”

    “起來！”莫思源伸手拽她。

    “哇~~~爸，媽，莫思源欺負人啦！”桑暖咧著嘴張口就哭喊。

    莫思源一怔，猛地上前捂住她的嘴，“唔——”

    “你瘋了??！”莫思源怒喝。

    “就瘋了！”桑暖一把推開他的手，用力拿手背擦了下嘴唇，“你要是不同意，我就把我爸媽喊過來，說你欺負我！”

    她說著就開始解上衣的扣子，看得莫思源腦袋一懵，好像橫空被打了一棒。

    她都是從哪兒學得這些亂七八糟的？！

    “你同不同意？”把衣領扯到肩膀以下，桑暖再次確認。

    莫思源沒說話。

    桑暖急了，用力一個深呼吸，呼喊聲再次呼之欲出，“爸——”

    “好好好！”莫思源連忙做出阻止的動作，“我同意我同意，你別出聲，還有……”

    他躲開目光不看她，耳尖微紅，“把衣服給我穿好！”

    桑暖得逞地邪邪一笑。

    嘿嘿嘿——成功！

    ·

    “你畫的比例不對?！?/br>
    達成共識，屋內終于恢復了和平。

    莫思源的視線在整副畫上停留兩秒，把畫放下。

    “我和你講過的，素描對比例要求很高，物體本身的比例，物距間的比例，物體和影子的比例，都必須嚴謹地保證好。而你這幅畫，”他用手在畫上指出來，“球體本身的比例就是有問題的，再加上球體上的陰影小，影子卻過長，整個畫面不協調，看上去當然就是個xiele氣的四不像?！?/br>
    “啊……”桑暖喪氣地看著這幅畫，這回不僅皮球xiele氣，她也xiele氣，“這可怎么辦……”

    “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要光看你的被畫物體嗎？”

    莫思源從筆筒隨意抽出一支鉛筆，在畫上標注好她的問題，“有的時候，眼睛看東西是有偏差的，你得去用指尖感受，感覺這個東西是怎樣的弧度，這樣在畫的時候，才能更好地掌握在畫紙上的比例?！?/br>
    “我知道啊，”桑暖聲音有點悶，“只是……”

    她看著莫思源。

    莫思源正專心致志地幫她標問題，側著臉，燈光在他周圍映亮了他的輪廓。

    他的輪廓很鮮明，幾乎比那些硬邦邦的石膏像還要鮮明。鼻梁直挺，下頜流暢，線條完美俊逸。桑暖看著看著，突然眼前一亮，伸手就要碰上他的臉。

    “你干什么？”莫思源嚇了一跳，連忙站了起來。

    “感受??！”她伸出手，十根手指靈活地動了動，狡黠一笑，“莫思源，我下一幅畫，要畫你！”

    “哪有剛學素描的學生上來就畫肖像的?！蹦荚吹f道：“你還是先畫好你的球吧！”

    “我不管！”桑暖手一握拳，視死如歸地仰頭看他，“你就說你讓不讓我畫吧！”

    兩個手掌又碰住了領口的扣子，整個過程慢動作升格，第一顆扣子，第二顆，接著，第三顆扣子……

    莫思源眉心一跳，眼看著剛才的鬧劇即將再次重演，連忙說：“好好好，讓讓讓！”

    桑暖心中一喜。哈，這一招還真是管用！

    “不過?！彼€沒笑完，莫思源冷冷地說。

    桑暖有些不滿地撅起嘴，“什么！”

    “你‘感受’完，就馬上給我出去！”

    ……

    桑暖閉上眼睛，慢慢地向前探出手，然后一把將手扣到莫思源的身上。

    “……”

    手感好像不太對，摸上去硬邦邦的。

    桑暖把手掌張開，胡亂摸了摸，又捏了捏，皺皺眉。

    “你摸錯了?！蹦荚慈f分無奈地看著她，語氣干巴巴的，“那是我的胸?！?/br>
    胸？

    桑暖又重新摸了摸，嗯，好像還真是胸。

    她皺皺鼻子，接著發現了一個問題，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哈莫思源，你的胸居然比我的還??！哈哈哈哈……”

    “你很光榮嗎？”莫思源冷冰冰地打斷她。

    “……！”桑暖笑容猛地卡住。

    智商感人反射弧微長的少女似乎這才意識到對方是個不會長胸的男生，咕嚕一聲咽下一口口水，嘿嘿地干笑了幾聲，突然語氣一轉睜開眼睛，“那個……莫思源！你沒事長那么高干什么？我夠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