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國小鮮(科舉) 第38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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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就連自殺式攻擊,也無?法濺起哪怕一點?漣漪的絕望。 第287章 【小修】 唯吾獨尊(五) 彌漫的硝煙間,盧實激動?得雙頰潮紅,呼吸急促,呼嘯的海風裹挾著炮轟的震蕩,將他?的滿頭銀絲都吹亂了,露出來的兩只眼睛迸發出懾人的光,“好好好,炸得好……” 劇烈的爆炸聲讓所有人都暫時性失聰,腦袋瓜子嗡嗡作響。阿嫖和董娘聽不清他?說什么,只覺得老爺子這樣兒不大對勁。 正猶豫要不要叫太醫,盧實就一口氣沒上來,直挺挺倒下去。 阿嫖眼疾手快,趕緊沖上去托住,在甲板上放平了掐人中急救。 不多時,老頭兒悠悠轉醒,兀自亢奮不已?,掙扎著要爬起來看自己的科研成果。 阿嫖和董娘看得發毛,瞧老頭這興奮勁兒,這活力,十年八年且死不了。 開炮后不久,接到消息的天皇便?已?奔逃出宮,空中有萬千飛鳥自海岸方向飛來,黑壓壓烏云也似,遮天蔽日?,昭示著不詳。 他?的身?后是無數驚慌失措的宮人和文武大臣,眾人聽著遠處隱隱傳來的轟鳴,肝膽俱裂,只覺沿途空氣中都彌漫著濃烈的驚恐和絕望。 昔日?高高在上的王侯貴胄都在此刻失去了體面,正惶惶不可終日?間,忽聽得武士來報,“大祿艦隊撤離了!” 殲滅了第一批精英水軍后,大祿艦隊并?未登陸,只給倭國首都京都府留下了滿地爛攤子便?拂袖而去。 甚么? 這就走了么? 天皇聞言又驚又喜,劫后余生的后怕襲來,瞬間癱軟著向后跌坐下去, “果然上國還是顧念昔日?君臣之誼的么?” 歷史上,倭國曾向中原俯首稱臣,只不過這種不算光彩的歷史一度被倭人選擇性遺忘,可今天這陣陣炮響,卻似乎叫這些人的健忘癥奇跡般地康復了。 跟著逃命來的文武朝臣頓時歡呼雀躍,整理衣裳后爭先恐后地拍起馬屁來。 “陛下洪福齊天!” “陛下,天朝素愛顏面,一向對我朝寬仁有嘉,想來此番是有賊人挑唆,大祿朝皇帝陛下覺得龍威有損,故而來做戲,出出氣罷了……” “陛下,無論?這之中有什么誤會,如今誤會解除,還是該另擇吉日?,再次派遣使者西渡,向大祿朝進貢,表示誠意才好啊……” 他?們也都覺得之前前往大祿朝的船隊一定是遭遇大風暴,未能順利抵達,以?至于誤會加深。 天皇深以?為然,才說了兩句,卻見權臣足利眉頭緊鎖,幽幽道?:“臣以?為,此事?古怪?!?/br> 若大祿朝此番真為出氣而來,都到家門口了,難道?不該直接登陸,甚至殺到天皇陛下跟前,給個下馬威么? 這么亂轟一氣,拔腿就走,沒頭沒尾,好像……好像急著趕下一場去了似的。 眾人面面相覷,謹慎起見,并?未急著返回。 數日?后,足利的猜測成真: 倭國南部、東部幾個最繁華的港口城市陸續傳來噩耗,大祿艦隊對這幾處都進行了無差別炮轟。 他?們采用了近乎玩弄和羞辱的進攻方式,不緊不慢退出倭國首都京都府所在的西海岸后,向南轉舵,然后北上,最后直奔江戶府,也就是后世的東京府。 沿途各港口城市頓時陷入兩難,天皇乃至滿朝文武都想不出兩全之策: 大祿水軍來襲,若不阻攔,那么就是默許對方長驅直入,倭國不戰而??; 可如果阻攔……就是在送死。 這是一場雙方實力完全不對等?的碾壓式對抗,赤裸裸的屠戮。 天皇不得已?向足利求救,該怎么辦呢? 可在絕對實力面前,一切陰謀陽謀都顯得蒼白無力,饒是足利聰慧善戰,也只能在反復權衡之后艱難地吐出一個字,“忍?!?/br> 有朝臣不滿,拍案而起,“左大臣閣下是存了稱臣之心嗎?” 足利不怒反笑,“那么你的意思?,是要我國武士去送死嗎?” 他?的視線從?所有人臉上一一劃過,最后停在天皇面上,然而后者也不敢直視,本能回避。 被足利看過的臣子無不躲閃,出言反對的那人卻堅持說:“為天皇盡忠,為國家戰死,是武士的榮耀!我相信他?們寧可戰死,也不愿意屈辱地活著!” 這番慷慨激昂的話頓時引起不少?共鳴,若干武將也出列請命,“陛下,請讓我們去吧!” “是啊,被漢人這樣欺辱,若不還手,臣寧可切腹!” 天皇雖為人君,可自多年前開始,倭國的實際大權都掌握在足利一族手中,這些人當眾與足利唱反調,或許出于愛國之心,或許只是想趁機打壓足利的囂張氣焰…… 但這么一來,無異于將天皇架起來烤。 “這……”天皇有些慌亂。 “無知蠢貨!”足利罵道?,“漢人有句話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他?們曾經也有許多偉大的君主和賢臣遭遇過今日?這般屈辱,但正是因為足夠忍耐,所以?才能取得最后的勝利!” 他?怒視著那些別有用意的同僚,“什么是真正的武士精神?在明知不敵時選擇隱忍蟄伏,不做無謂的犧牲,待到時機成熟,一擊必殺!” 若非時機不對,真該將這些礙眼的家伙殺死。 可能成功時的犧牲,叫家國大義; 明知會失敗卻依舊猛沖的,叫莽夫、無知。 “陛下!”足利敷衍地向天皇行了一禮,“大祿遠道?而來,雖艦隊雄偉,但終究所載有限,如今連續作戰,其中的彈藥必然即將告罄……” 只要忍到他?們打完了,走了,再徐徐圖之不遲。 天皇卻沒這么樂觀,愁眉不展道?:“如果就此退去自然好,但如果他?們回國填充,卷土重來又當如何?” 如今的大祿朝有原先的高麗島作為據點,與倭國近在咫尺,簡直比塌下猛虎還要可怕。 幸運的是,很快,大祿朝就非??犊亟獬怂?們的擔憂。 盛和四年八月十七,大祿艦隊去而復返,再次停泊在京都府外,除留水軍看守戰艦、保護后路外,近四萬步兵全數登陸,由多個方向兵分幾路,直奔京都皇宮而來。 過去的十多天內,若干質疑的倭國高層已?先后親臨京都港口,親眼看過當日?炮轟過后的慘狀,至今仍夜夜夢魘,驚恐日?重。 那不是戰場,而是墳冢,埋葬了無數性命的萬人坑。 哪怕已?經過去那么多天,戰場上空仍有濃烈的血腥味揮之不去,遍地焦尸生滿蛆蟲,白骨嶙峋渾似人間煉獄,好多官員當場就吐了。 所有的懷疑都在鐵一般的事?實前瓦解冰消,當今世上竟真的有這般威力的火器,怕不下移山填海之能! 兩國之間的兵器差距,猶如云泥,這種天塹般的差距令人絕望。 如今聽聞魔鬼又來,整個倭國高層俱都魂飛魄散,啼哭不止,一時間整座京都上空都籠罩著濃密的哀云。 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打仗打得就是精氣神,一旦那口氣散了,再精銳的雄師也會變成一盤散沙。 而現在,倭國朝堂的那口氣就已?經散了。 不看還好,親眼看過后,好些高層已?經完全喪失了斗志。 這種近乎人與神的差別,怎么打? 放眼天下,真的有哪國能與這樣的對手抗衡么? 此行陸戰統帥岑康于行軍途中對眾人說:“閣老說過,這個國家的人慕強,吃硬不吃軟,記打不記吃,誰打得他?們最狠,就管誰叫爹?!?/br> 眾人撇嘴,嘻嘻哈哈道?:“我們可不想有這樣大逆不道?的白眼狼崽子?!?/br> “兔子急了還咬人,狗急了還跳墻,”阿嫖出聲提醒,“岑將軍,還是謹慎些吧,莫要節外生枝?!?/br> 父親說過,不到最后時刻都不能掉以?輕心,哪怕是看上去再不堪一擊的敵人。 岑康摸摸頭,嘿嘿一笑,“郡君說得有理?!?/br> 實在是最近太順利了,分明是兩國交戰,對方卻無還手之力,猶如兒戲,難免叫人心中發飄。 這是一場幾乎完全由武器優勢所帶來的碾壓式勝利,勢如破竹也不足以?形容其萬一。 說話間,前方斥候回來報說,前方有煙塵彌漫,“想必是倭人發兵抵抗!” “來得好!”岑康精神一振,桀桀怪笑著讓眾人準備。 到了這會兒了,難得竟還有人敢正面交鋒,便?送他?們一程! 幾刻鐘后,兩國人馬遭遇,大祿朝將士看著對面一群小矮人騎著小矮馬沖殺過來,一時陷入沉默。 “這個……”岑康撓頭,“這就是倭人精銳?” 他?以?前掌管中原步兵來的,未曾與倭人交戰,冷不丁瞧見,一時有些拿捏不準。 “向天皇陛下獻上忠誠!” 一個沖在最前列的倭國大將抽出長刀,氣勢昂揚地高呼道?。 “獻上忠誠!” 無數倭國士兵跟著齊呼,頗有幾分威風。 岑康瞇起眼睛,右臂高舉,“火槍手準備!” 忠誠嗎? 再沒什么比戰死沙場更能證明你們的忠誠了。 不過眨眼工夫,倭國士兵已?進入射程,地面的沙塵也因為馬蹄踐踏而微微顫動?。 “放!” “砰!” “砰砰!” 訓練有素的大祿士兵向兩側分開,火槍手上前,前排蹲下,后排站立,一輪射擊完畢后立刻退下,由后組遞補。 似乎只是一瞬間,又好像過了一萬年,空氣中再次彌漫起硝煙的味道?。 淡淡的青色煙霧散去,只留下滿地尸體。 大部分倭國士兵并?未當場斃命,或缺胳膊或斷腿,或捂著身?上的大窟窿哀嚎著,劇烈的疼痛混著鮮血橫流,在地面上匯成小溪,一路流到路邊的排水溝里去,發出下雨時才會有的細微潺潺聲。 另有一小部分倭國士兵潰逃,儼然已?經嚇破了膽子,岑康也不叫追擊,只命人上前挨個補刀。 走著走著,岑康的腳踝突然被人抓住,他?低頭一看,正是剛才帶頭沖鋒的倭國將軍。 對方胸前好大一個血窟窿,用僅存的一條胳膊死死抓著他?的腿,一張嘴,血就從?喉嚨里噴了出來,順著流滿脖子。 他?似乎想說什么,但完全說不出,最終只能死死瞪著岑康,漸漸失去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