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國小鮮(科舉) 第34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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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的是,當時的外?人根本不知?道?他們全門上下在蒙頭辦大事?,所以葬禮上到底誰來了誰沒來,還真沒人刨根究底,竟被他們蒙混過關?…… 以至于,錯失良機! 胡靖越想越懊惱,“可惜啊可惜,若能提前知?道?他們做什么,你?我也好有的放矢……” 如今這般事?事?慢一步,豈不被牽著鼻子走? 漫長?的沉默過后,尤崢試探著對胡靖說:“閣老,其實那?秦子歸對你?我也算恭敬,又不曾似一般晚輩爭功,如今他既得陛下看重,已成定局,你?我何不順水推舟,做個順水人情?” 他們都這把年紀了,就算爭,能爭幾年呢? 可秦放鶴才幾歲?把他們的兒子送走都綽綽有余。 如今他們斗得你?死我活……說句不中聽的,了不起兩眼一閉、兩腿一蹬,可過些?年自家后輩入朝堂,要面對的豈不是天大的敵人!能有好日子過? 何苦來哉? 胡靖聽罷,一言不發,端起茶盞來,不緊不慢抿了兩口,然后瞥了他一眼,語重心長?,“你?糊涂啊,人豈能只看眼前?你?我既在內閣,便要為天下臣民計,為千秋萬代計……” 似乎觸動一番愁腸,胡靖索性站起身來,背著手踱了兩步,來到窗邊,看著外?面紛紛揚揚的風雪嘆道?: “我觀他今日情勢,較昔年盧芳枝有過之而無不及,他既無帝師之名,又無閱歷之長?,身負皇恩,爵位加身……如今便已如此,假以時日,內閣將成他一人之天下!且陛下寵幸,太?子對他也多?有敬重仰慕之情,如今他剛及不惑之年,尚未收徒、子嗣未成,便已羽翼豐滿,倘或來日廣開門派,開山立說、桃李散布,便如虎添翼,將會是何種情形?長?此以往,恐有三國時曹阿瞞之能,則江山危矣,社稷危矣!” 曹cao之能,曹cao何能? 挾天子而令諸侯! 尤崢原本覺得胡靖危言聳聽,可細細想來,董門之人自不必說,縱觀如今朝堂,清流之中,孔氏、宋氏皆與秦放鶴交好,前段時間孔姿清之長?子又與另一名門砥柱王氏締結秦晉之好,那?么王氏便也是秦放鶴的友盟了。 此王氏乃早年瑯琊王氏后裔,東晉鼎盛時曾有“王與馬,共天下”之名,可見其在貴族之中的影響。 如今縱然沒落,卻?也是根深葉茂、余威猶在。 再說武家,秦放鶴曾力做工研所,因?天女散花之故,與將才歐陽青、朱鵬舉之流親近??v然私交不深,但武人重情,他們本人和后代自然也會顧念三分香火情,哪怕不與秦放鶴沆瀣一氣,也必然不會公然反對。 甚至就連曾經盧芳枝之子盧實,余孽金暉之流,秦放鶴竟然也能容得下。 非但容得下,甚至還真就能一個蘿卜一個坑,選得那?么正正好好塞進去?,安頓好了! 不能說他不記仇,但恰恰就是因?為他記仇,記仇的同時,卻?又能以大局為重,才越加叫人覺得可怕。 因?為這樣?的人,很難被挑撥、被離間。 以前只覺得秦放鶴步步為營,可到底是這么多?年一步步走過來的,分散開便如溫水煮蛙,適應良好。 如今被胡靖一提醒,尤崢驟然回首,將這些?悉數堆在一起看去?時,才覺驚人。 人無完人,勢必有缺陷,有缺陷就會有敵人,但放眼朝野內外?,秦放鶴真正意義上的盟友可能不算特?別多?,但他竟然沒有多?少敵人! 也就是說,倘或有朝一日他真的在朝堂上振臂一呼,最多?有人保持中立,但強烈反對的,絕不會多?! 意識到這種可能后,尤崢不禁眼前發黑。 這實在是一件非??膳碌氖?情。 胡靖轉過身來,對著他嘆了口氣,“故而我今日所言所行,非全因?你?我二人之故,皆為防患于未然也!” 他不敢說自己沒有私心,但這樣?一個年青而強有力的對手,真的很難不叫人忌憚。 秦放鶴庶人出身,天下庶人、寒門皆視其為暗夜星火,惟命是從; 他重農,推玉米,農人為其立生祠…… 士農工商,他一人便以取得至少七成支持,時至今日,縱然天子起了殺心,也只能防而殺不得! 常言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一個人的力量終究是有限的,很多?時候非不盡力,而是天公不作美,當你?盡力完成所有能做的事?情之后,只有等待。 等待時機,等待對手犯錯,抓住機會一擊必殺。 但如果對手一直不犯錯呢? 如果對手一直不給你?機會呢? 只是這么想,就會覺得這是一件相當恐怖的事?情。 因?為所有人都會犯錯,包括胡靖,甚至皇帝本人。 但有一個特?例,秦放鶴。 所有人都親眼見證著他一步步走來,從十幾歲一貧如洗的鄉野少年,到如今的肱骨棟梁,地位不可動搖的內閣成員之一,何止青云直上? 回首過去?,眾人卻?又驚愕地發現,他幾乎沒有犯過一次錯! 或許也曾有過細微的小的失誤,但不足以影響大局,等于沒有。 就好像老天對他尤其寬厚,就好像他未卜先知?,看一知?十,要下腳的每一處都提前丈量過…… 如此種種,令人毛骨悚然。 外?行人可能會覺得這個人厲害,但僅此而已。 只有胡靖這些?與他同處一個局中,身處同樣?的處境和地位的人,才能更深刻地認識到這種厲害,是何等可怕。 一個人面對重重危機,趟過層層荊棘,卻?毫發無損,這可能嗎? 不,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除非他真的是天降紫微星,真的是祥瑞。 面對這樣?的對手,任誰會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若他不是祥瑞,而是……妖孽呢? 尤錚若有所思,不再言語。 “多?年來,陛下對他的寵信已然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你?我絕不可輕易言說?!焙篙p輕拍了拍窗框,那?些?蓬松的積雪便墜了滿地,“若他果然是大忠大義之臣,自該明?白利害得失,不計小節,自然不會與你?我的后人為難;若為大jian大佞之臣,則我今日之舉,可稱防微杜漸、未雨綢繆。你?我的晚輩與之相對,也是職責所在,死而無憾?!?/br> “閣老高瞻遠矚,公而忘私,遠非我能及也?!庇儒P拱手,又難掩擔憂道?,“不過我觀秦子歸畢竟有些?牛心左性、兒女情長?,雖說這些?與官場無關?,但他家中只有一妻一兒一女,人口單薄,來日獨木難支,倒也不必太?過戒備。況且他為人理智冷靜,雖有些?強勢,卻?也難掩憂國憂民之心、鞠躬盡瘁之意,大約不會背叛家國?!?/br> “不可大意呀,” 胡靖肅然道?,“女子又如何?遠的暫且不提,且看隋時蕭皇后作亂,唐時武皇改朝換代,又有太?平公主之流群起效仿,另有遼人蕭太?后、交趾女帝陳蕓,不照樣?攪得天翻地覆?你?看看他的女兒,早年就有了戰功,得封縣君,豈會甘于人后?此番暗中行動,說不得又是一番好大風浪??!” 對于強大的敵人絕不能輕視一分一毫,哪怕看上去?再柔弱無害的環節,也必須重視起來。況且那?位女郎自小得秦放鶴親自教導長?大,心性見識皆遠非常人能及,絕不可以常理度之。 之前的葬禮就是他們輕敵了,以至于錯失良機,同樣?的錯誤,以后決不能再犯第二次。 “再者,”胡靖嘆了不知?第幾次氣,隱約覺得雙眉之間的溝壑都深了些?許,“若那?秦放鶴有不臣之心倒好了,偏偏他沒有!” 天塌了有個子高的人頂著,若秦放鶴有反心,合該天誅地滅,哪里用得著胡靖cao心,天元帝和太?子早就琢磨著辦了。 可恰恰他沒有!這才是最叫人頭疼的。 上位者最喜歡的是什么? 公而忘私,公而忘私,不就是這種看似毫無私心,恨不得為家國粉身碎骨的忠臣么? 當年盧芳枝為何能只手遮天、權傾一時?天元帝本人不知?道?他們父子私下干的齷齪事?嗎? 不,知?道?,一清二楚! 但就是因?為盧芳枝父子有能力!沒反心。 他們的種種小毛病都能換回更巨大的利益,穩賺不賠的買賣,所以天元帝放任了,默許了! 直到董門崛起,盧黨不再無可取代,天元帝才忍無可忍。 最要命的是,他們都是文官!哪怕領過兵部,也半點兵權不沾染,既然不沾兵權,就從根源上斷絕了謀逆造反的可能,所以天子根本不會擔心他們功高蓋主。 什么功高蓋主,那?都是亂世的擔憂。 太?平盛世年間,老百姓才不傻呢!誰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巴巴兒跑去?跟一個手無寸鐵的羸弱文人謀逆去??那?不明?擺著找死么? 太?平年間,臣子越能干,就證明?皇帝越賢明?!最終最大的受益者永遠是皇帝,臣子反不了。 說白了,上位者根本不在乎臣子之中到底是多?頭并舉,還是一人獨行,只要你?得用、好用,忠君體?國,這就夠了! 而偏偏接下來的這位太?子儲君,宅心仁厚,寬和待下,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做出兔死狗烹之事?的。 綜合來看,哪怕來日天元帝駕崩,太?子繼位,秦放鶴的實際地位也不會有所動搖。 甚至因?為兩朝元老的榮譽加身,更進一步。 這幾乎是鐵板釘釘的既定事?實,也正是胡靖最憂心的所在。 若來日朝廷真的被秦黨把控,天下文人還能有出頭之日嗎? 那?秦放鶴若一直精明?強干也就罷了,可萬一他被長?久的權勢地位沖昏頭腦,開始犯糊涂呢?開始如盧芳枝一般,到了晚年瘋狂以權謀私呢? 當初為了扳倒盧芳枝,多?少人前后謀劃多?少年,又搭進去?多?少人命? 來日若秦放鶴成為第二個盧芳枝,真的能有與之對抗的力量嗎? 即便有,在他長?達數十年的謀劃和影響之下,這股力量會有視死如歸,與之正面對抗的勇氣和決心嗎? 前車之鑒猶在,胡靖不得不擔心。 尤崢也被他剖析的隱患惹得冷汗淋漓,“那?么以閣老之見,我們當如何應對?” 擔心歸擔心,要緊的是該如何去?做。 “應對?”胡靖嗤笑一聲,似乎有些?無奈,卻?也隱隱有種對人心的勝券在握,“他風頭正勁,且今日之事?尚未明?了,需得以靜制動,徐圖良策?!?/br> 主要是如今內閣上下人心不齊,卜溫、候元珍二人新進,忌憚秦放鶴情有可原,奈何柳文韜搖擺不定,便如那?坊間無賴、滾刀rou,不可信任。 不過么,胡靖命人重新換了一杯熱茶,笑道?:“急的也不只你?我二人……” 現在柳文韜暗中支持秦放鶴,為什么? 因?為他的弟子尚未入閣,而柳文韜本人也知?道?他可能此生便要止步于此,所以迫不及待要結個善緣,抓緊時間把族人、門人安排好。 可傅芝本人會這么想嗎? 他畢竟姓傅,而非柳。 第263章 風浪(二) 稍后尤錚回家,見門口蘿筐里照例塞滿卷軸文章,莫名?有些煩躁,對門子道:“這幾日先撤下去?!?/br> 來年又逢殿試,無數學子渴望出?頭,一早便拿著得意之作四處投遞,只盼著能有哪位大官、名?流看?中,自此一飛沖天。 若在平時,尤崢倒也不介意點撥一二,權當消遣,可如今同胡靖散了,心里揣著一段心事?,不覺煩悶,自?然沒有心緒細看?。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