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國小鮮(科舉) 第30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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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自己?呢,自己?和這些孩子呢? 我們自認是漢人,可漢人罵我們是雜種,我們的?故鄉,又在哪里? 我們這群人,又算什么東西? 有那么一瞬間,阿嫖幾乎想將這群人帶走?,一個不留。 但她不能。 因為是朝廷下令安置的?,如?果她真這么做了,就是打朝廷的?臉,跟公然指著皇帝的?臉斥罵他們言行不一沒?什么區別。 憤怒、絕望、屈辱、自責、無力,種種情緒洶涌奔流,幾乎要將這個十三?歲的?姑娘壓倒。 她用力握著那枚石頭,用因為過分強烈,反而?顯得?平靜的?表情看向王增。 她沒?有資格說什么,但…… 王增不知?什么時候已經老淚縱橫,不管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罷,這位知?州大人當眾掩面而?泣。 民意難違,阿嫖不會也不能強迫當地百姓立刻接受北星等人,但至少,至少為政者摒棄這種偏見,才有可能令下頭的?百姓效仿、改觀。 她們的?努力沒?有白費,今天王增和韓衛東等人親眼見證了女人可以做到哪一步,又親眼目睹了北星等人的?現狀,未來一定?會好轉的?。 一定?會的?。 接下來幾天,韓衛東和阿嫖等人繼續深入,果然發現了山林東面有人活動?的?痕跡! 山林之東,遼人!金人! 韓衛東頓時緊張起來。 他本人也好,手下這群廂軍也好,都是戰后?新組建的?,除了基建、維護治安、上山驅逐野獸外,根本沒?干過別的?! 他們沒?打過仗! 王增也是愁,提筆就想向朝廷求援,可余光掃到下首的?阿嫖后?,竟鬼使神差問了句,“阿嫖以為如?何?” 屠熊一戰之后?,所有人都承認了這個姑娘和手下一幫女兵的?實力,哪怕嘴上不說,卻也默許了她出入州衙,共同議事。 此刻王增發問,一是確實有點沒?了主意,亂投醫;二來對方畢竟是秦侍郎之女,董門之后?,萬一這邊有個什么,拉她入伙,董門便不能坐視不理,朝中也好有人幫著說話。 原本阿嫖謹守本分,可既然對方這么問了,也就大著膽子說起自己?的?推斷:“大人有問,晚輩也只好班門弄斧,拋磚引玉了。上報自然不錯,不過據晚輩和董娘觀察,那里的?生活痕跡并不算重,大約那伙人剛來不久,人數也不算多……” 林子里沒?了熊之后?,董娘也跟著去看了幾回,因為真涉及到地形地勢的?分析,她更專業。 發現人類活動?痕跡的?那一帶水草并不豐美,果實、野物也不多,養活不了多少人。 另外,還?是那頭熊,如?果對方人數多、戰斗力強,完全可以殺死那頭棕熊當儲備糧。 但他們沒?有。 人不多?! 韓衛東忽然來了精神,“這么說,不是騎兵精銳?” 他帶領的?廂軍也不是??! 那是不是,是不是可以借機拉出去練練手?大家伙兒也跟著混點軍功嘗嘗鮮? 阿嫖點頭,“應該不是?!?/br> 據她所知?,當年高麗一戰,遼和女真的?聯合精銳部隊幾乎全數被殲,損失慘重,十年之內都不可能再次發動?大規模對外戰爭;而?遼寧和北漢城府發展起來之后?,又對遼國?現有領土呈西南合圍之勢,剛開始那兩年,也有過小規模沖突。 后?來遼人發現打不過,只能被迫繼續向從北遷徙,跑去跟金人搶地盤。 遼人若真要進攻,應該趕在開春之前,可如?今都什么時候了? 其實王增也這么想,但就是怕。 萬一…… 可如?今出現跟自己?意見一致的?人,王增又開始動?搖了,再看手中的?空白奏本,遲遲無法下筆。 最近的?禁軍駐扎在府城,按律理應先向遼寧知?府求援,如?此雖高枕無憂,但若果然只有小股遼兵,未面顯得?自己?一驚一乍太過無用,縱然有功,也落到人家頭上去! 況且如?今太后?崩逝,陛下必然心?緒不佳,倘或因此而?斥責…… 韓衛東也怦然心?動?,當即提出可以先派人外出探查,再行計較。 王增應允。 四月末,偵察兵發現小股遼人,約么百人上下,裝備陳舊破爛,全然不似正規軍,疑為內斗后?被趕出來的?,或是當年殘兵在外游蕩。 王增和韓衛東大喜,當即點起五百廂軍,帶足了裝備。 兩人都沒?正經打過仗,也不大擅長甚么兵法,所以非常干脆直接地采納了阿嫖的?建議,放棄以少勝多那一套,搞人海戰術,穩扎穩打。 “縱觀歷史,以少勝多皆非常時期行非常計,非常人所能為?!卑㈡握\懇道,“所謂打仗,無非你死我活,拿到手里的?才是軍功,到了那時,誰還?管甚么兵法戰術?” 打贏了才有資格說別的?! 輸了……那叫領陣亡撫恤金! 王增和韓衛東深以為然,“言之有理!” 能群毆的?,誰要跟他們單挑! 稍后?,三?人又聯合制定?了以弓弩遠攻為主的?戰略。 理由非常充分也很?無奈,因為本地廂軍完全沒?有任何實戰經驗,在不久之前都還?在田間種地、山上砍柴、河里打魚,甚至連一支像模像樣的?騎兵都湊不出來! 就這種配置,不發揮大祿弓弩射程遠、威力大的?優勢搞遠攻,那不白瞎了嗎? 而?且遠攻,也是能最大限度維持陣型、拉近戰士身體素養差距的?攻擊手段。 五月,遼寧省辰州知?州王增命同知?韓衛東率五百廂軍主動?出擊,絞殺遼人散兵百余人。 其中工部左侍郎、忠義伯爵之女秦熠隨軍出征,殺敵若干,一戰成名。 六月,捷報傳入京城,擺到天元帝龍案之上時,秦放鶴正在經歷人生中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危機。 第235章 危?機?(一) 自太后?去,天元帝一直郁郁寡歡,而五月又是太后壽誕所在,追憶昔年熱鬧場面,天元帝不禁越發傷感,連續多日茶飯不思?,十分消瘦。 皇后與太子等親眷頻頻安慰,奈何收效甚微。 但太后離去一世的影響不僅限于此:天元帝好像終于意識到了死亡的可怕。 他開始感到焦慮,甚至是?恐懼。 上天絕不會因為你是?一國之母,還是?一國之君而停下收割的腳步。 他第一次如?此清楚地意識到:幾年之后?,朕也會死去。 若為常人,或許可與友人傾訴于二,可作為一國之君,壓抑情緒早已成了本能。 但偏偏這世上的許多事?,越是?壓抑,就?越會刺痛。 太醫私下也與皇后?說:“親人故去之痛,非比尋常,非三言兩語可抹平,能療愈者,唯時光爾。只是?憂傷肺,思?傷脾,恐傷腎,陛下正是?該保養的年紀,如?此情緒內斂,一切不好的都窩在體內,長?此以往,便如?小舟載物,終會不堪重負,恐于龍體有礙,要是?能尋個機會發出來就?好了……” 說得簡單,可想讓一個緊繃了大半輩子的帝王情緒外露,談何容易! 即便能做到,又有誰敢承受可能伴隨的天子一怒呢? 天元帝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可內閣和翰林院眾人卻都敏銳地意識到了他的敏感,御前行事?越發謹慎,說話之前也必要斟酌再三,盡量不提反對意見。 但同樣的,天元帝也覺察到了他們的變化,不禁惱火,“朕問什么?你們都行行行好好好,自上而下竟長?了一張嘴嗎?如?此曲意逢迎,阿諛奉承,朕要你們有何用??朝廷養你們又有何用?!” 眼?見內閣一群兢兢業業的老大人被罵得狗血淋頭,太子忍不住幫著說話,“父皇明鑒,諸位大人絕無此意?!?/br> 太子一開口,眾人心中便暗道不好。 連日來陛下心中郁悶,難免向著親近的人撒氣?,太子處境本就?微妙,這個時候撞上來,不是?引火燒身嗎? 果不其然,話音剛落,天元帝的目光便嗖的甩過來,冷冽如?刀,“太子果真好涵養、好胸襟、好氣?魄,朕唱了白臉,你出來唱紅臉,朕還沒死呢,就?急著收買人心了嗎?” 這幾年因太子努力上進,父子之間的關系大為緩和,私下里也經常說笑,如?今這一番刀子一樣的話迎面砸來,直接將?太子砸了個頭暈目眩。 他面上泛白,冷汗涔涔,慌忙跪了下去,“兒臣不敢,父皇息怒,父皇息怒??!” 是?了,是?他被這幾年的好光景沖昏頭腦,忘記了天家無父子,所謂父子,前頭先橫亙著君臣之別啊…… 太子一跪,內閣和翰林院眾人也都風聲鶴唳起?來,如?大風拂過的麥穗般紛紛拜倒。 “陛下息怒!” 其實剛才那話一出口,天元帝自己也有點后?悔。 太子為人如?何,他再清楚不過,可……自打太后?崩逝,他的脾氣?確實有些失控了。 但是?眾人這么?一跪,卻又顯得他多么?可怕一般!不禁有些羞惱。 怎么?,朕就?那么?嚇人嗎?朕是?暴君嗎? 天元帝越想越窩火,很不耐煩地甩甩袖子,“散了散了!” “是?……” 太子帶頭起?身向外退去,到了門口卻又停住,低頭沉吟良久,似乎遇到了難題。 以董春為首的內閣眾人經過他身邊時,也發現了他的反常。 借著整理袍服的動作,董春朝太子輕輕擺了擺手,意思?是?不要說話。 陛下重情,當年盧芳枝犯下重罪都能因為師生之情放盧黨一馬,如?今更是?生母崩逝,其心中的壓抑和悲痛難以想象。上位者好顏面,講究喜怒不形于色,可是?這些痛苦的情緒在心中不斷積壓,便如?火山涌動,遲早要噴發,而噴發的對象往往是?親近之人。 最好的方法,就?是?讓天元帝自我消化。 雖然聽?上去可能有些殘忍,但這無疑是?風險最低的辦法。 太子明白董春的意思?,但……這是?他的父親呀! 孤乃一國太子,便要有太子擔當,此時不出,更待何時? 所以太子用?力吸了口氣?,閉了閉眼?,還是?大步折了回去,噗通一下跪倒在天元帝跟前,聲淚俱下,“父皇!皇祖母崩逝,兒臣也痛徹心扉,兒臣深知無法與父皇感同身受,可您與皇祖母,便如?兒臣與您,如?今兒臣眼?見您日夜思?念、漸漸消瘦,實在是?,實在是?心如?刀絞,恨不得以身代啊父皇!” 董春等人俱都大驚,柳文韜更是?駭然色變。 這,這要命??! 這不是?逼著神走下神壇,化為凡人之軀嗎?讓陛下卸下防備,談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