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國小鮮(科舉) 第19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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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元帝從龍椅之上站起來?,面無表情俯視著那一顆顆低下去的頭顱,“退朝!” 滿朝文武,皆是衣冠禽獸,那一聲聲“忠君體國”的背后,又藏著多少?虛情假意,蠅營狗茍? 一時三朝,眾朝臣三五成?群,忍不住當場討論起來?,而方才那幾個滿口仁義道德的官員也相互攙扶著爬起,面上一絲血色也無。 秦放鶴也隨眾人?退出勤政殿,稍后過了中軸線,往翰林院和三法司所在?的東院走時,數日不見?的趙沛忽然從后面趕上來?,“子歸,我有話說??!?/br> 見?他面色凝重,秦放鶴腦海中忽然冒出一個念頭: 他知道了。 稍后來?到墻角,果然就見?趙沛正色問道:“對外用兵一事,是否是你的提議?” 秦放鶴笑了笑,沒說?話,但也沒有否認。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此事雖是他私下進言,但早晚會走漏風聲,眼下只是比預計快了些,然大局已定,也沒什么?要緊的。 雖有猜測,但親眼看過秦放鶴的反應,趙沛還是難掩震驚。 他張了張嘴,良久,一聲長嘆,語氣復雜道:“我早該想到的。我比你早入朝三載,陛下的心意,不敢說?了然于胸,也能揣度五七成?……” 天元帝殺伐決斷,并非軟弱溫和的君王,這一點,趙沛一早就知道的,但受限于名聲、大義,天元帝雖惱于沿海倭寇,也未曾真正動過斬草除根的殺念。 可秦放鶴一來?翰林院,天元帝的作風就漸漸變了。 若說?二者之間一點關聯都沒有,趙沛是不信的。因為秦子歸就是有這種本事,吸引人?聚攏在?他身邊,蠱惑人?心的本事。 今日大朝會,御史剛起頭,趙沛就鬼使?神差看向秦放鶴。 若與此事無關,乍一聽時,即便不震驚,也會有些意外,可秦放鶴……眉梢眼角,全是冷漠。 當時趙沛就懂了,哦,他是主戰派,甚至他早知道! 有多早呢? 或許比自己?猜的,更早一些。 趙沛其實很相信緣分,也相信巧合,就如他游歷四方,都不過爾爾,卻在?當年科舉前后,先后遇到了幾個志同道合的朋友,這難道不是緣分么?? 可巧合太多,就顯得不正常,由?不得他不多想。 好友是發起人?,這個結論帶給趙沛的震撼難以?言表。 一時之間,才華橫溢如他,竟也有些詞窮了。 不知過了多久,才聽他苦澀道:“何至于此??!” 秦放鶴還是不說?話。 他該說?什么?,能說?什么?呢? “舉國興兵,非同兒戲,且不論成?敗得失,必然要死人?的,”趙沛覺得自己?的喉頭發緊,“戰火一起,多少?人?戰死沙場,又有多少?人?流離失所,子歸,你想過沒有?” 錢財糧草反倒是次要的,但凡戰事稍有不順,你就是千古罪人?! 秦子歸啊秦子歸,你素來?謹慎,未雨綢繆,周圍沒有一個算計過你,可此番怎可如此冒進! 你不過小小翰林,怎敢輕易涉足天下大事! 一個不小心,便是國家興亡,是要遺臭萬年的??! 對這樣的指責,秦放鶴早有預料,也因為說?這話的是趙沛,所以?他非但沒有惱火,反而頗為欣慰,乃至欣賞。 趙沛素有仁心,急公?好義,這些他都知道,而恰恰因為這些特質,才構成?了眼前這個慷慨豪邁、追求正義公?正的趙沛。 若非如此,他們也不會成?為朋友。 “慕白,那你又有沒有想過,每年倭寇犯邊,會有多少?本該安居樂業的無辜百姓被搶、被jian殺、被擄走?又有多少?水軍將士喪命?”秦放鶴平靜道,“他們也是活生生的人?,他們就該死嗎?” 說?得不好聽一點,戰時死人?,好歹還能在?史書上留一筆,把這筆帳算在?敵軍頭上,可和平時期死的人?呢? 什么?都沒有。 甚至地?方官府為了政績上好看,還會刻意隱去。 那些最底層的人?,來?時無人?知曉,死后,也不過天地?一塵埃。 趙沛一怔,啞口無言。 雖然聽起來?像子歸的狡辯,但他確實從未從這個角度想過。 沉默片刻,他再次開口,聲音有些發緊,“可是子歸,太多了,真的太多了,我國的,他國的……興,百姓苦,亡,百姓苦,都不容易……” 他曾游歷邊境,一度迷失,被外族百姓收容,知道無論是哪里的百姓,一生所求也不過一個太平。 什么?兩國爭斗,什么?王朝輪轉,都與他們無關。 他們只想好好過日子。 “子歸,你不貪財,你不好色,我也知你非那等一心一意往上爬的,那么?你到底圖什么?呢?”趙沛茫然。 認識這么?久,這一次,他是真的不知道了。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鼻胤批Q的聲音迅速被北風吹散了。 你錯了,我確實一心一意往上爬。 第一次,兩人?不歡而散。 看著趙沛離去的背影,秦放鶴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可終究沒有叫住他。 好冷啊,秦放鶴抬頭看了看天,太陽不知道哪里去了,陰霾一片,瞧著像是要下雪的樣子。 他緊了緊衣襟,才要轉身離開,突然心頭微動,朝著不遠處廊柱后厲聲喝道:“什么?人?,滾出來?!” “秦侍讀好大的火氣啊,”一陣悉索,凍得雙耳、鼻尖通紅的金暉從巨柱后轉出來?,一臉無辜的朝秦放鶴行了個禮,然后拼命搓手,哈氣取暖,“非我有意竊聽,只是恰巧途經?此地?,趙兄又太過急躁,不等確認周圍是否有人?就急急忙忙說?起來?,我若中間走出,你們更尷尬……” 第146章 明月(五) 金暉邊走邊抱怨,眼見秦放鶴的眼神越來越冷,他面上戲謔的笑漸漸淡去?。 最終,當他停在秦放鶴跟前時,眼底的笑意已完全消散了。 看著趙沛離去的方向,他嗤笑出聲,“天真?!?/br> 再轉頭看秦放鶴時,金暉挑挑眉稍,半是玩笑半認真道:“秦侍讀該不會真想滅口吧?” 秦放鶴懶得搭理,抬腿往翰林院走去?。 呦,沒否認! 好重的殺氣?。 金暉不?緊不?慢跟在旁邊,抄著袖子懶散散道:“程璧么,廢了就廢了,我可不?是他……” 秦放鶴抽空瞥了他一眼,認真道:“你確實很麻煩?!?/br> 這廝為人謹慎,很少?在外留把柄,況且又是金汝為最疼愛的兒子,如果真的對他下手,金汝為要瘋。 說老實話,秦放鶴不?怕心思縝密的對手,因為越縝密,就意味著越有跡可循、有的放矢。他唯獨頭疼瘋子,因為瘋子不?講邏輯,他們的行為完全無法以常理揣測。 而且現在翰林院中大多數人都與自己交好,過猶不?及,有時太?過融洽的氛圍和?空氣?,反而是掌權者不?喜歡的。 此次天元帝派隋青竹南下,既是制衡二師伯,又何嘗不?是對自己的警示? 所以于公于私,金暉這個天然?對立者都要留著,好好留著。 金暉嘖了聲,難得正色道:“你那慕白兄不?解風情,我就不?同了。子歸兄,你我雖立場不?同,可唯獨在這件事上,放眼整個翰林院,你恐怕都找不?出第二個如我一般的知己……” 他非但覺得秦放鶴的提議很好,甚至還有些過分仁慈了。 光打敗了有什么用呢?正如他方才所言,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且不?說外族,就是大祿朝偏遠地區的百姓,不?也是窮山惡水出刁民? 對付刁民,就該有對付刁民的態度,那樣低賤的血脈,就不?該延續下去?。 若照金暉來看,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何必在乎什么仁義之名?都是騙傻子的。 歷史皆由勝者書寫,成王敗寇,等打贏了,想怎么寫,就怎么寫,后人所看到的,都是美談。 “……高麗、倭國,還有什么南洋人,哼,不?過一丘之貉,做奴隸都不?配,不?如斬草除根……”迎著朦朧的日光,金暉輕描淡寫道。 他的名字分明?光芒璀璨,溫暖至極,可說出的話,簡直比千年寒潭還要冷徹骨髓。 說話間到了翰林院門口,秦放鶴漠然?道:“你我非一路人,倒也不?必強求?!?/br> 說完,率先?進?了屋子。 因與朋友有分歧而轉投敵人什么的,如此愚蠢的事,他是不?會做的。 金暉在后面嘖了聲,似乎有些遺憾,秦放鶴聽到了,但沒有回頭。 他并不?意外金暉這番言論?,因為此人就是最典型最激進?的封建等級制度擁護者。 說得不?好聽一點,金暉連大祿朝自己的百姓都沒放在眼中,視為草芥,又怎么可能憐憫別國? 給他個機會,他是真的會屠城。 一連數日陰天,帶得趙沛心中越發煩悶,十月二十休沐時,便去?城外縱馬散心。 返程時意外遇到孔姿清要進?城,二人也有日子沒見?,便湊做一堆。 下雪了,倒不?是鵝毛那樣的,而是細小的冰晶顆粒,落在地上噼啪作響,冰雹也似。 孔姿清招呼趙沛上了馬車,端出兩樣細茶果,親手煮茶與他吃,“我觀你眉宇間似有郁色,可有什么要說的?” 孔姿清出身優越,也不?討厭享受,出行的馬車都很寬大,上面坐臥皆可,一溜兒固定的小抽屜里也裝滿了他喜歡吃的茶果點心。如今只?是往返于兩處住宅之間的短短一兩個時辰,也必要煮一壺熱茶來吃。 趙沛對著銅扣內的火盆搓搓手,卸去?寒意,同時在心中揣度著用詞。 他不?大確定孔姿清是否知道海戰由來,遲疑再三,試探著說:“高麗那邊,子歸……” 孔姿清抬眸掃了他一眼,瞬間了然?,將熱騰騰的茶水推到他面前,“你們吵架了?” 一聽這話,趙沛就知道他知道,倒是松了口氣?,不?過馬上又郁悶起來。 倒也是,他二人都是章縣人士,據說子歸十歲時就認識了,一度同吃同住同行,一起度過了迄今為止近半的人生,彼此間的信任和?了解,自然?遠超自己…… 他將茶杯捏在掌心,感受著燙意游走全身,盯著微微晃動的水面,有些出神,“說是吵架,也不?盡然?,只?……” 政見?不?合罷了。 “你不?同意對外用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