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國小鮮(科舉) 第10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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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可能沒有仙人,但有許多東西,卻一點兒?都不比仙術差。 長江一帶多豪商,多巨賈,那些人的錢簡直多得沒處花,就沉迷于修建園林,后開水門,直通各處大小湖泊。 又廣修私人碼頭,畫舫樓船遍布,日日游玩不住,夜夜笙歌未休,直叫人不知日月輪轉,哪管天上人間? 若誰家沒有時?,都不敢稱有錢! 修的園子多了,主人家自己住不過來,亦有心向外夸耀,便有許多對?外開放,或給幾個錢就能進去逛逛,或者?干脆就免費。 秦放鶴和齊振業一行?人都過足了癮,見園子就進,有熱鬧就湊,玩了幾次文會,順帶聽了許多毀三觀的坊間流言。 認識了幾個當?地學子后,一切游玩就都變得更加井井有條起來,對?方熱情地帶著他們去了許多只有本地人才知道的地方,果然清凈又雅致,極其好玩。 一行?人在?蘇州足足玩了二十日,把能吃的都吃了,能逛的都逛了,這才與剛認識沒多久的朋友們作別,約定來日京城再見。 沒了官船可蹭,一路上水陸輪轉,多少曲折暫且不提,進入杭州地界已是?三月十六。 老話說得好,煙花三月下揚州,此番雖然下不得揚州,可能趕上三月蘇杭,亦是?人生?一大樂事。 因要探望那位師兄,秦放鶴也想?在?這里等等朱元那頭的消息,便同齊振業商議多住些日子。 齊振業聽了,自然沒有不答應的,“這輩子還不知道能不能再來,好容易來了,自然要玩夠本了才好!” 汪扶風和姜夫人之子,也就是?秦放鶴那位名義上的小師兄汪淙去歲鄉試未中,如今還在?杭州府學讀書,齊振業便先帶人去租賃的院子安置了,秦放鶴則估摸著府學放學的時?候,去外頭托人遞話等他。 正值晚霞滿天,若身穿青白二色府學長衫的府學學子們三三兩兩往外走,中間夾著一個探頭探腦四?處做尋人貌的青年。 秦放鶴見他比自己略大三幾歲的樣子,長得也頗似師娘姜夫人,便走上前去,笑著問道:“汪師兄?” 來的果然是?汪淙。 “可是?我那子歸賢弟?” 秦放鶴:“……啊,是?我?!?/br> 好熱情! 汪淙大步上前,抓著他的肩膀,邊打量邊笑,“早前父親便在?信中同我說了,收了一位少年英才做弟子,十分得意。去歲我也瞧見你的考試本子,果然極好,早便想?著什么時?候若能見一見,也就好了,正想?著,你竟就來了!” 說著,拉著他就走,“走走走,來這邊就是?到家了,我請你吃酒!” 第64章 南下(四) 汪淙的?熱情超乎秦放鶴想象,來之前他?甚至都?想好了,萬一對方是董蒼那一款的該如何是好。 如今看?來,都用不上了。 得知秦放鶴還有一位朋友同來時,汪淙立刻露出一副“你看?你,見外了不是”的?表情來,“那位兄臺一路奔波,卻怎好叫他在我老家落單!快快快,快叫人請了來!” 盛情難卻,當天晚上,三人就湊了一桌。 府學距離汪淙外祖家更近些,附近便有姜夫人的?嫁妝,乃是一所清凈別院。每月府學放假時,汪淙便回去住,這回秦放鶴等人來,他?便盛情相邀。 “這里就是家,豈有師兄弟來了,還叫你們外頭住的?道?理?沒得叫人看?了笑?話?!?/br> 齊振業生平最喜率真?之人,眼見汪淙雖骨骼纖細,長?得白白凈凈小姑娘似的?,但性情實?在對他?脾胃,幾天下來,也跟著稱兄道?弟起來。 私下里他?還跟秦放鶴自?我檢討,“昔日我只覺得南北有別,南人多矯揉造作,又愛斤斤計較,故而不喜??扇缃褚娏耸烂?,先?有康宏等人,又有汪淙,待人至真?至誠,竟是我夜郎自?大坐井觀天,短見了?!?/br> 秦放鶴大笑?,“能說出這話來,你也算悟了?!?/br> 可不就是這個理兒??往小了說,一家人里還有壞心?眼兒?的?,往大了說,外國人也有好心?的?,都?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君不見,昔日縣學時周圍皆是同鄉,論理兒?正?該親厚,可那郭騰不還是想殺死秦放鶴? 這都?是人性。 各地府州縣學,其實?管理相當松散,只要能夠保證每次考試都?名列前茅,先?生們并不會阻攔學生在外游學、文會。 汪淙在府學待了三年有余,數得上的?同學們,基本上都?較量過不知多少回,他?又不是個愛遠行的?,如今秦放鶴來,當即麻溜兒?向書院請假,拉上三五好友,日日文會。 連中四元的?名頭很能唬人,又是這樣的?年紀,倒也引了不少人慕名而來,成為一時盛況。 秦放鶴打起精神應對,遇到合適的?機會,也鼓勵齊振業下場。 反正?在場的?大多是秀才,也沒什么誰瞧不上誰。 齊振業別的?好處沒有,就一個聽勸,臉皮也厚,說讓上就上,輸了也不害臊,下回還來。 原本大家還私下腹誹,也不知章縣走了什么運,原本文風平平,竟意外出了秦放鶴這么個名副其實?的?四元,可下頭的?,實?在不能看?。 就這位齊兄的?文采,若祖籍江南,怕是這會兒?還是個童生呢! 可眼見他?情緒平穩,屢戰屢敗,又屢敗屢戰,端的?是個“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且“知恥而后勇”,頗有些“朝聞道?夕死可矣”的?意思,漸漸地,竟也生出幾分?敬意,開始指點起來。 齊振業也知機會難得,不用秦放鶴催便如獲至寶地吸收起來,不過短短半月便受益匪淺,學業上大有長?進。 這日眾人又聚在一處做流觴曲水,忽有人擎著墨跡未干的?抄榜跑進來,氣喘吁吁地喊:“會,會試榜單來了!” 大祿朝會試于每年二月初九、十二、十五日舉行,三月上旬放榜,這會兒?剛快馬加鞭四百里加急傳到江南。 眾人一聽,呼啦啦圍過去看?。 又以秦放鶴為貴客,請他?代讀。 秦放鶴第一眼便看?到趙沛的?名字,果然是會試第一,倒也不算意外。 再?往下看?,孔姿清竟是會試第四名,不覺微微蹙眉。 第二名和第三名他?曾見過,甚至曾文辯過,平心?而論,單論文采見識,與孔姿清只在伯仲,為何選了他?們居上? 只怕這個名次,孔姿清本人都?想不到。 別人倒還罷了,汪淙卻已提前從秦放鶴口中得知孔姿清與他?們私交甚篤,見狀便低聲安慰道?:“只是會試,這排名倒也做不得數?!?/br> 四月還有殿試,皇帝親自?出題監考,許多人心?性不堅,臨場畏懼,又或儀態儀容入不得圣眼,排名大動者不在少數。 秦放鶴嗯了聲,倒也沒說什么。 斷了連中六元之路倒還罷了,畢竟孔姿清對此早有準備,也不算意外。 況且他?的?品貌才學擺在那兒?,又有那樣的?出身,進一名退一名的?,對來日發展影響不大。 但會試第四名……確實?有些低了。 齊振業也嘖嘖出聲,小聲嘀咕,“第四名,咋聽著這么不吉利……” 一甲可只有三個呢。 秦放鶴又細看?名單,發現排名靠前的?,大多家世不顯,莫非是因這幾年朝堂變幻,皇帝有意再?行打壓世家,提拔寒門與之對抗? 這么想的?話,倒是說得通了。 不過秦放鶴也不敢掉以輕心?,畢竟朝堂風云變幻,縱然此刻推測成真?,真?到了下一科自?己考時,沒準兒?皇帝突然轉變心?意,覺得庶人或寒門終究底子薄了些,不如世家子通透伶俐,抓過來就能用,復又對世家大族示好了呢。 這便是君心?莫測。 難猜是真?,即便猜到了,無力更改也是真?。 國人向來多看?重第一名,至于第二名第三名,終究要遜色。 旁邊已有人夸贊起趙沛的?文采: “我在外游學時,曾見過他?的?詩詞文章,實?在是好,渾然天成,竟是常人不能得的?……” “不錯,我還求過一個斗方呢!” 秦放鶴又往下看?,發現了不少熟人,其中康宏名列第三十四,同來的?一干學子也有入圍的?,少說能占幾個二甲名額。 詭異的?是,竟沒瞧見杜文彬的?名字。 論理,實?在不該啊。 齊振業也是不解,“你瞧,這幾個貨咱們也較量過,實?在差杜文彬遠了,他?們都?能上榜,沒道?理杜文彬不成?!?/br> “可是你們的?舊相識?”汪淙聽了便道?,“考試么,盡人事?聽天命,非天時地利人和不可,或許那位尊兄學問到了,只是運氣差一些……” 影響成績的?因素太多了,或許一時手氣不佳,或許不小心?弄臟了試卷,或許水土不服,當日病了……都?有可能。 秦放鶴也是這么想的?,倒是替杜文彬惋惜。 不過轉念一想,萬一他?真?的?狀態不好,勉強應試,擦邊弄個同進士出身,豈不窩囊死? 還不如再?等三年,按照他?的?才學,只要正?常發揮,起碼一個二甲進士是穩穩的?。 同進士,進士,一字之差,未來發展前途天差地別。 “同”,等同,意思就是你們過了會試,雖然不夠二甲水平,但皇帝可憐你們辛苦,就勉強叫你們約等于進士,享受同樣待遇吧。 同進士不入翰林院,只能從地方基層干起,而且只能等別的?前輩、一甲、二甲進士們挑完了,再?從剩下的?里面扒拉。起點低,升職艱難,除非真?的?才干突出,或是有什么特?殊機遇,不然基本就要老死地方了。 就好比???,想往上走,先?要想辦法升本,結果好不容易升上去后才發現,人家最看?重的?還是第一學歷…… 會試榜單的?發布,在杭州文人圈兒?引發極大轟動,眾人一時間?竟顧不上相互論戰,開始討論起上榜眾人的?文章來。 秦放鶴和齊振業也都?開始盼殿試成績,緊張程度一點兒?不比考生本人差。 轉眼來到四月,眼見殿試進行中,不曾想,黃榜之前,竟先?來了舉國震動的?朝廷邸報: 首輔高大人被彈劾在任期間?以權謀私,縱容其子、門生,并老家族人狼狽為jian,染指鹽務、侵噬國庫,尤其其子所到之處,各地官員紛紛上供,又廣受美女美男,簡直就是土皇帝。 其族人大肆兼并土地、茶園,橫行鄉里,當地人只知“天高”,竟不知另有“皇地厚”。 又有南直隸按察使朱元拿住其兩名黨羽,在其家中搜出來路不明的?贓銀數十萬兩,并往來各路信件若干。 其中一人乃是地方鹽官,職位不高,權力卻大,被抓后他?親口承認,曾受高閣老之子的?指示,在鹽田產量上作假……一應供認不諱。 另一人拘捕,狀若癲狂,沖入地道?欲要縱火同歸于盡,朱元為保護證據,當場下令將其射殺,又揪出一干爪牙。 看?到同歸于盡這里,秦放鶴也算明白為何當日南直隸那邊亂成那樣。 幸虧他?們跑得快,不然亂起來,朱元也未必能空出手來護得他?們周全。 甚至再?往陰暗點想,高閣老畢竟掌權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萬一皇帝重情,不曾趕盡殺絕;或是上下勾連者除之不盡,偶有一二漏網之魚,倘或被他?們看?到自?己和齊振業在,年輕又好欺負,抱著“老子死也要拖個墊背的?”…… 再?者高閣老倒下,主要矛盾消失,次要矛盾凸顯,昔日盟友逐漸向新的?對手轉化,朱元跟汪扶風注定走不到一處,假如他?想趁機借刀殺人呢? 但凡一點猶豫,沒準兒?這會兒?尾七都?快過完了! 再?說回高閣老一黨,饒是秦放鶴見多了后世乃至歷史上各色貪污大案,也不禁對那位高衙內的?無法無天感到觸目驚心?。 他?的?手法非常簡單粗暴,但行之有效,竟在幾年之內瞞天過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