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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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頭高興,他們也高興。 帳冊當晚送到德王手里,德王一看這一季掙的銀子比他這個當皇叔的一年拿的俸銀還多,跟小世子嘀咕道:“老百姓們都這么有錢了?怎么我打幾個盔甲你母妃都不點頭?” 您那是打幾個盔甲嗎?晏城邊防軍在冊的就有八萬,每個人都打一套那幾座鐵礦就得空了,小世子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父王,聽他父王又叨叨道:“你說你母妃這幾天是不是不太中意我了?跟我點個頭笑一個怎么就那么難呢?她以前對我可好了,給我做飯吃,我說什么都聽,不像現在……” 不像現在,只要他爺倆一出現在她門前,她抬起頭來看著他們的樣子,就寫滿了“討債的來了”這五個字,小世子冷冷地想著,別說跟他父王過去跟她一道午膳了,他晚上也不要過去見她,省得她見著了他就煩,好像他見她不煩似的。 當他稀罕她不成? 第187章 為向德王妃表忠心, 德王把金銀細軟交到了王妃手里,他本意是主動把命脈交給王妃捏拿著, 給足好處, 好讓她好生小心珍藏他這個人。 結果是他想的太簡單,日子過起來可就不是一是一, 二是二的事——王妃對他勉強算是珍惜, 心情好的時候對他可好了, 可錢從來不是他想用就能用。 德王現在糧草快足了,就想著給部下擴充軍需, 主意打到了士兵的裝備上, 但王妃就是不點頭, 這口子不開,德王都想讓帳房把錢昧下別往王妃跟前送, 可惜他有賊心沒賊膽, 末了只能可憐巴巴湊到王妃面前哀求。 小世子跟他父王一條心,見他父王想打個兵器他母妃都不答應,常常板著一張小臉對他母妃虎視眈眈, 給他父王助威。 這爺倆一個日子閑點就喜愛胡攪蠻纏,一個只要是親娘做的就都是錯的, 德王妃很干脆地無視了他們倆, 這日傍晚跟大的吃著晚膳,小的那邊還打發人來說想meimei了,要抱過去說說話,她朝后點了下頭, 就讓人抱了過去。 小世子那邊見到了meimei,逗了小半會兒,繃不住了,裝作不在意地問身邊的管事媳婦欣娘:“母妃大人可有叮囑?” 王妃那是一句話都沒說,就點了下頭,但這個可不能跟小世子說,欣娘笑道:“王妃娘娘最放心不過您了?!?/br> 算是吧,他從不做錯事。 世子把玩著北晏的小手,看著她骨碌綠的黑眼睛,抿了抿嘴,不死心道:“有說讓meimei什么時辰回去?” “自然是您夜習之前送回去?!毙滥锸歉锏睦先?,在府里當了十多年的差,又在世子身邊近身侍候了兩年,再明白世子的性子不過。 “呵?!边@話一出,小世子哪有不明白之理。 她沒放在心上,不是一次兩次了。 從來只有他們父子倆向她低頭追著她跑的份,絕沒有她向他們認輸的理。 世子又氣上了,也不知王妃什么時候才想起哄他來,欣娘想著明日要跟聞姑姑提個醒才好,嘴里溫聲朝世子道:“上次王妃不是還跟王爺說來著,要把您當小王爺看,您是要管著府里事的大人了,不能太寵著您了。奴婢想王妃就是想時時刻刻都把您帶在身邊,但更怕耽誤您學習做事呢?!?/br> 這話說得周承心里極為舒坦,話確實是她親口說出來的,再真不過,但他小臉還是繃著,挺無所謂地道:“隨她罷?!?/br> 周承晚膳過后還要跟著府里的教習打一陣拳方才就寢,膳后有半個時辰的間隙,這廂他看meimei打了個哈欠,想著欣娘的話猶豫了一下,還是抱起了meimei,親自送了她回去。 他起身不久,安福殿內殿的人就知道了消息,通報了王妃一聲,宋小五聽到兩天沒過來跟他們一道用膳的兒子過來了,問了在看書的小鬼一句:“他這幾日心情可好?” 德王一聽這話,沉在書里的心思立馬轉了回來,鼻子重重地“哼”了一聲,替兒子向媳婦兒表達出了充分的不滿。 那就是不好了,而且大的也一樣,很不滿。宋小五冷了他們幾天,見沒冷熄他們的心思,反而助長了他們的氣焰,不由搖了搖頭。 這大的小的,都一個樣。 不過也是她自作自受,人都是她縱出來的,宋小五搖完頭也無話可說。 她不說話,斜眼瞅她反應的德王不滿了,“你又冷著他,不管他,讓人怎么高興?” “嗯,”宋小五點點頭,沒否認,道:“那今晚讓他在這邊睡罷?!?/br> 德王不可思議瞪大眼,“他都六歲了!” “是嗎?”德王妃應了一句。 六歲按她的要求是應該自己睡了,不過這是一個七八歲的孩子也能跟娘睡一張床的年代,她才是那個母子之間的界限分得很清楚的異類,她很高興小鬼現在也跟她一個想法。 德王見她不咸不淡,沒氣到她,他就先自個兒原地炸了,“不是你早把他分出屋去了?” “偶爾一夜,無礙?!钡峦蹂?。 “你怎么回事!”德王被王妃一氣,腦子就又不管用了,氣得把書摔在桌子上。 是以等世子過來,就看到了一個正在生氣的父王,肯定是他母妃又惹著他了,偏心眼的世子當下就鼓起雙目,一臉生氣地看向了他母妃。 一大一小又來了,不用點火就能自燃,宋小五有點好笑,但怕笑出來把他們氣得暈過去,輕咳了一聲,跟世子說了一句:“明早上早課之前來我這里一趟?!?/br> 世子只會跟她生悶氣,禮儀上半點都不會有所差短,心里疼極了也對她恭恭敬敬,此時不高興也低頭悶應了一聲:“是?!?/br> 宋小五還要多說兩句,就見兒子看著地上說道:“孩兒還有課要上,先走一步,給您跪安了?!?/br> 說著跪下磕了個頭,不等母妃說話就退了下去,他轉過頭快步離去的背影,倔得就像一匹拉都拉不回來的牛犢子。 這可把他父王心疼得立馬追了過去,德王一追上兒子就把人抱到懷里直喊我兒,道:“可是把我兒氣著了?!?/br> “你別理會她?!备赣H心疼兒子,兒子也心疼父親。 父子倆抱作了一團,說了兩句貼心話,不等說到第三句,德王就放下兒子,一個要去上課,一個等兒子一走就轉身回了王妃身邊,一等王妃吩咐完奴婢夜間的事就趕緊跟她道:“快安歇罷,明早要早起呢?!?/br> 趕快上床熄燈睡覺,要不再生事端,他們上床貼耳說點話的功夫都要沒有了。 德王生怕兒子真半夜睡到他的床上來,這下什么也顧不上了,極力拉著王妃上床,還朝外殿放話,不準他們拿事進來打擾。 這夜他是睡了個好覺,次日清晨聽丫鬟說世子到了,正在門口等候入殿,靠著床頭打哈欠的德王因心虛哈欠打到一半就打不下去了,摸摸鼻子讓兒子快快進來,等人快進來了,連鞋都沒穿,赤著腳下地,揚著一臉笑朝他伸手欲要抱兒子:“我兒,來了,快讓父王抱抱,昨晚睡得可好?” “睡得好的?!笔雷狱c頭,還因貪戀父王身上的溫度,忍不住蹭了蹭他父王的臉。 “誒,我的寶貝兒?!痹趺淳瓦@般討人喜歡呢,德王歡喜地抱著小世子的屁股,把他拋到了軟榻上,撓著兒子身上的癢rou,跟他在榻上嬉弄了起來。 聽著世子被他父王強行撓癢逗笑的笑聲,正在妝鏡前梳妝的德王妃忍不住翹起了嘴。 這父子情不虛假的時候還挺像一回事的,就是虛假起來就像是紙糊的,禁不住捅。 ** 王府郡主只顧睡覺,世子讀書任務重,王爺要帶宗室子弟還有一個晏地要打理,是以德王妃管著手上的那些要務,京城里的事也大都是她在經手,現眼下宋符兩家聯姻,細節處她不過問,但大事上她自行插了手。 好在宋晗青的婚事本就是宋祖母交到了她手上,她又是主媒人,是以這日符先琥夫婦被宋韌請上門來做客,她回了娘家,宋家上下也覺得理所當然。 眼下正是炎炎盛夏,街道上的石板路隔著草履也燙得人腳板發疼,人都如此,牲畜更是不愿動彈,宋小五一早趁著天還沒亮還涼快著,趕了馬車到了宋家,到的時候天色微亮,在門口見到了正在等她的母親。 王府來報信的時候張氏還沒起,顧著見女兒,稍稍一收拾穿戴好就出來了,頭發只挽作了一股拿一根簪子叉住了事。這讓她少了平日的幾分端莊,卻添了幾許風情,宋小五下來見到了與大白天不一樣的母親,不禁微微一笑,兩人往里走,她道了一句:“宋夫人,今早怎生如此動人?” 宋夫人白了她一眼,“怎么說話的?” 但女兒從小就這個樣,從起初就被女兒帶進溝里沒爬起來過的張氏習慣了,以前都不會因此生氣,現眼下就更不會了,她沒把女兒的話放在心上,只管問道:“怎么來得如此這般早?” “過來跟你們一道用膳,祖母什么時候醒?” “她醒得早,過兩刻就醒了,你要不要先過去?” “爹呢?” “在你師公那,這幾天你師公身子有點不爽利,他跟你肖伯連夜守著,唉,你既然來了,要不你現在也過去一趟?”說到這些日子身體不好的師公,張氏不禁嘆了口氣。 這事沒人跟宋小五說過,宋小五還不知,她頓了一下,朝母親點了點頭,“我這就過去?!?/br> 她跟聞杏說了兩句,讓她派人去老太太那邊知會一聲,這廂就由母親身邊的人帶著去了隔院秦師祖住的地方。 說是隔院,其實是隔著一個宅子了,路上得走過一個連著兩處宅子的小園子,走上一柱香才能到,宋小五步行走過園子,就見到了父親身邊的老長隨候在宅子與園門口的通口處等著她。 “小的見過王妃娘娘?!?/br> “請起?!贝蚱鹫泻?,宋小五邁步往前走,問道:“師公醒了?” “還在睡著,昨天老大人半夜有點咳,沒睡好,清晨吃了藥才將將睡過去,五老爺守了半夜,大人半夜時去睡了一會兒,剛剛醒來就去替了五老爺?!遍L隨回道。 宋小五沒再說話,快步到了主院。 燕都因地沿偏北,長年干燥不利生長花草樹木,而秦公所住的大院子里生長著青翠欲滴、茂盛鮮艷的各類植物。 人一進去,就會撲來了一陣讓人心頭一靜,帶著水意的涼氣。 宋韌是個有心起來會讓人無微不至的人,他對他先生可謂是一片至誠孝心,什么好東西都往他先生院里搬,秦公不喜身外之物,唯獨愈老愈發懷念江南舊日里院后的竹樹棗林,他就在燕都這塊北地上用盡了心思,養活了一片竹樹棗林,還時不時按時間去女兒那里,把她最新培養的奇花異植強行搶回來讓他老先生高興。 可秦公年事已高,這些日子身子已不是他忍耐就能過得去的了,他無法為自己作主,連認人都要花好些時間才能認得出來。 宋大人在老先生屋里,宋小五過去時屋里點著一盞不太亮的油燈,她進去后,眼睛不太好的宋大人瞇著看向她,宋小五看了床一眼,朝東側壁書桌旁的父親走去。 宋韌在收拾書,看著她走近后,小聲道:“來了,承兒他們可有來?” “沒帶?!?/br> “召康沒來?” “沒許他來?!彼涡∥蹇粗巯虑嗪谀[脹已顯老態的老父,伸手拿過了一本敞開在桌上沒收拾的書,看了兩眼,又翻到了開頭,抬起臉道:“寫到一半了?” 宋韌搖頭,與女兒解釋:“是就之前的舊書重新寫的,你師公道舊章歧義過多恐遭誤解,要另起一書?!?/br> 他看了看女兒手中的書,“這兩日你師伯與我在幫著寫,今日你得空也幫著寫兩筆,讓師公高興高興?!?/br> 宋小五點頭應下,拿著書坐了下來,朝后面的聞杏她們頷了下首,等她們退下后,她看向宋爹:“還有多久?” 宋韌揉著眉心坐下,呆坐了片刻,方道:“不知道?!?/br> 知道女兒要個答案,他頓了頓,勉強道:“可能三五天,也可能三五個月?!?/br> 說罷他搓了把臉,看了在床上躺著氣息短促的老先生、老父親,宋韌輕聲跟女兒說:“短一點罷,短一點也無妨,你說是不是???” 短一點,少受一點苦走,也挺好的不是? 宋韌說著,眼淚在腥紅的老眼里直打滾。 宋小五看著眼淚從她的老父親眼里掉了出來,看著他垂著頭駝著腰手攔著眼強行忍著淚,她別過臉,不忍看他。 第188章 生死病死總有時,人說五十知天命, 大抵是到了這個年紀, 親人離去, 而自己也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歲數,足以了會到命運對每個人的殘酷與毫不留情。 “兒啊……”宋韌緩了緩,抬起頭來長嘆了一聲。 宋小五轉過頭來,四目相接, 聽她父親道:“這事就由老天爺定篤罷,你說是不是?” 是哪時走, 就由老天爺說了算罷。 宋小五點了頭, 生死之事, 她不cao控。 宋小五在這頭陪父親用完早膳坐了片刻,秦公醒了過來,宋爹過去喂藥, 她就靜坐在了床邊的椅子上。 秦公自她過來就一直看她,目光慈愛。 德王妃是個膚白貌美的女子, 年少時她因過于沉靜就像是一個沒有生氣的石頭人, 現已育兩兒的石頭人沾染了凡間的煙火氣, 那雙沒有波瀾的眼添了幾許溫和,反讓她的面容變得慈悲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