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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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主公, 您該好好想想了?!睏顦吮? 俯下身又大拜了一禮。 他的小主公該長大了,他再放任自己依戀先皇,依戀以后的那一些過去了的虛幻的話,那他楊標死了,少了他這條真正會咬人的狗, 又有誰會真的怕他呢? 小主公該把自己從過去摘出來了, 他不能再為了尋些各自打算的皇宮中人把自己放在明處讓人恨了。 而他當年跟隨小主公離宮,帶走了他以往當大內總管的大批人馬,雖說那是先帝旨意讓他帶出來了, 圣上現在還需要用他,沒有他意,可哪天指不定那一位就要他死啊。 圣上安插了人在他的身邊,就等著他死接手他的人,這是他要帶回去的,小主公不是不知道啊,他怎么就能默認,怎么就能為了老周家連自己都不管不顧呢? 他在圣上那受的傷,想靠那一個人拯救,可那不是她能拯救得了的事情,能拯救他的,唯有他自己! “我該好好想想了,我該好好想想了……”楊標的話說德王喃喃自語不已,他的眼淚越流越小,直到停止。 末了,他輕輕地嘆了口氣,搖頭苦笑道:“一夢十幾年,不是我的從來就不是我的?!?/br> 他本來就是一個無爹無娘,只有一個老哥哥帶大的孤兒,老哥哥死了,爹也好娘也好哥哥也好,就都沒了。 沒了的就是沒有了。 “唉,”德王想著嘆了口氣,他靠近楊標,把頭靠在跪著的楊標的肩上,跟他道:“我只有你了,當初是你把我救回來的,沒想這么多年過去,還得讓你為我忙?!?/br> 楊標剎那涕淚交加,他仰起頭仰制著淚,無語凝噎。 當年先帝起初的那位皇后不喜歡小主公,小主公差點被她喂養死,她還在宮里散發著是小主公鬧騰把她逼病的消息,如若不是先帝慈悲親自把他抱到身邊帶養,小主公就沒了。 也許是他小時候受的災難太多了,哪怕一點點的感情他都求之若渴,把心血投擲在他身上的先帝沒了,他的天就塌了…… 這么多年他都沒有走出來,楊標要是能再活一百年,他也不想讓他的小主公走出來,可到了圣上把權力全部握到手里的那天,就是他楊標要死的那天,他還得自己去死,因著圣上絕不想因為一個老奴婢讓他跟他的小王叔之間起了閑隙。 這些事情,聰明的小主公就是現在不知道,早晚有一天他會猜出前因后果來的,如果在此之前他撐不起他自己,撐不起德王府,撐不起晏城,楊標就已經能看到他救回來的,跟著先帝一手帶大的孩子最終的結果是什么。 那一位雖殘忍,只也只有她有那份勇氣把底捅穿,如若此次都不能讓小主公真正地開始為自己打算,那他沒有辦法了。 現在小主公靠在他的肩上,更是讓楊標痛不欲生,這是他一手帶大的孩子了,要是在他走后出了事,他的眼怎么敢閉上。 “康康啊,”楊標閉眼,輕聲地喊著小孩的名字,“老奴對不住你,可你沒有辦法了,你得當一個能頂天立地的男人了,老奴不能再放任您出去橫沖直撞了?!?/br> 他得在他死之前,讓圣上和那些人忌憚著這位先帝賜名的德王,不敢動他,不敢要他死,不敢要他的晏城。 “我知道了,”周召康握著老奴婢冰冷的手,嘆息道:“我懂了?!?/br> 他都懂了。 ** 平昌五年秋,當朝皇帝周徹建立秀林院,凡入秀林院的秀才為學士,秀林院學士有替皇帝起草制誥、赦敕、國書等,以及內宮朝廷所用的所有文書,還侍皇帝左右之職,乃天子近臣。 此旨一頒,舉天下大嘩。 莫說那些因此次飛黃騰達的寒門子弟,就是世家中人也是怦然心動不已,有些小一點的世家已經就此看到了壓過頭頂世家的希望。 風水輪流轉,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古人誠不欺我也。 燕帝此旨,奇怪地平衡了各方勢力,對此有最大意見的是那些一門獨大的大世家,但大世家也只有一家,他們靠門下許許多多的門閥世家支撐,這些人看到了越過他們成為天子近臣的希望,就沒打算跟他們連手抵抗皇帝此條圣令了。 這是比各世家子弟盤鋸的國子監還要更大中小世家怦然心動想占據一方的地方,前者只是準備當官,后者是已經權力在手。 宋家四才,有三個入了秀林院,惟獨宋大郎宋鴻鋒,被指令為了老家青州的一個靠海的小縣的縣令。 自打知道秀林院的秀才學士是天子近臣后,宋家人舉家欣喜若狂,哪怕大兒郎就要離開身邊前去青州當縣令,宋張氏這次也沒有太多不舍,畢竟青州是老家,那邊還有親人熟人,就是那個前去的叫文鄉的地方離青州有點遠,但離她嫁去的大姐家卻是相當的近,離了不到兩日的路程。 圣旨一頒,二郎他們就被書院的山長請去書院跟學堂的學儒們論學去了,秦公也被請了去,宋小五在家里,根根她這段時間查出來和問出來的都城禮數,把大郎要娶親的清單列了出來,交給了她母親讓她去置辦,且叮囑了她一定要用好的,切莫省錢。 大郎這邊,因著宋爹每日要去朝廷點卯,還因他最近得重用,身上公務重,就抽不開什么時間來教大郎。 肖五也跟在他身邊幫著他,家里有學問管用的人都出去了,宋小五被趕鴨子上架,親手接了大郎的事來。 她當年教宋爹怎么因地制宜,怎么想辦法去種麥子挖水渠,就地取材讓百姓們漸漸改善基礎設施都是有一句沒一句地提點,而當時有一個縣讓宋爹親手管理,他一去實踐就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得到反饋,哪怕錯了也能及時知道信息,但大郎這個,她又沒去過文鄉,所知道的是從肖五伯嘴里知道的那些,還有書里寫的那一些,所以宋小五這邊也是得自己看,自己判斷,才能給出大郎一個比較相對正確的辦法。 當官的,尤其是當要辦點實事的地方官,紙上談兵那是不成的,死用同一套觀念去做這個官更不成。 每個地方的地情地貌不一樣,地方不一樣,人更不一樣,人不一樣造成的當地格局也不一樣,還是得親眼所見再因地制宜才恰當。 宋小五不知道具體的文鄉是個什么樣子,她就把她能確定的優勢告訴大郎要怎么運用,例如海物的薰制,運用,以及結合他縣的優勢更發揚自己的長處這些東西用很了然的方式都告訴他。 只要地方上有特產,這掙錢的辦法有的是,具體怎么運用得當,就要看領導人是個什么樣子的,最好是雷厲風行的,今天說出明天做到,就是做不到也要天天去盯著進程,這樣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出成績,要不然一荒廢,全部成白廢。 教會即成的,那些需要判斷的她也按照她判斷的方式教給大郎,這年頭最怕的就是最錯事,因為條件有限承擔不起再錯一次的后果,但在有一定的努力內,委婉地嘗試幾次失敗幾次,只要說法上過得去,還是能有再進一步的糾錯矯正的余地的,這就很需要在夾縫當中求生存的那一套了。 宋小五教大郎的,就是這套哄人的做法。 無論前世后世,這種說廢話打哈哈裝糊涂的本事都是為官者必備功能,總有一天會派上用場。 宋小五是個教人喜歡把本事教到人手里的,對以前的手下她也一樣,她都是在大方位給予指導,也不斷定自己的說法的正錯,她會跟他們坦然她所知道的只是她個人的判斷,更具體的是他們得親自去廝殺,親自去把握分寸才能知道個中深淺。 她信奉實踐出真知這一套,最后這些東西會化為能力歸屬于他們自己,這是別人拿不去也帶不走的,他們的能力才是跟隨他們一生的最大助力,這才是能真正屬于他們從而得益一生的東西,而她這個一時給予他們金錢權力的領頭人,頂多只能算是一個他們曾經過往的一時參與人。 她的思維方式其實于古代來說,也不是什么新奇的想法,往前再翻個八百千年的,那時候就有大家提出這等治權方式了,這也是帝王權術當中的一種,只是到了獨尊儒術的大周,這種放權的權術因為不被好掌控,且太容易出事分權已不被諸人熟知,甚至是被唾棄且犯法的。 不過這也不奇怪就是,就是在她所處的后世,很多人的觀念比古人還要狹隘保守。 “善良的對立面往往不是邪惡,而是無知,”等說到治人,宋小五跟振筆急馳記錄的大蘿卜條道:“不要跟你治下的百姓解釋太多,他們幾世幾代形成的想法,不是你一個人突然一天幾言幾句就能說動改變的,你要做的就是帶他們去做,在最快的時間內讓他們看到錢,讓他們吃飽肚子穿好衣,他們就能聽你的了?!?/br> “還有……” “meimei,”大郎提起寫干了的筆沾墨,跟meimei道:“能不能稍稍慢一點,我還沒記完?!?/br> “多用腦子記,”宋小五瞥了他一眼,“你這輩子唯一能帶著走一輩的,就是你這個腦子?!?/br> 第67章 宋韌脫手把大兒子交給女兒管不說, 一到下午他就踩著快步回來,腆著老臉跟著旁聽。 小娘子自打入都就不太愿意跟他說這些個了, 她說她能說的都跟他說了, 是好是歹他自己摸索去。 宋小五也跟他明言了, 道理再正確,不去實踐真正了解切身體會都只是在過嘴皮子癮, 跟意*yin自己無所不能無所不知一樣沒用。 宋韌只好自己摸索。 他也很快嘗到了自己摸索的好處。 要不圣上問起他農術來,他也不可能樣樣如數家珍, 等他跟戶部教民稼穡的司農談過,才知道這教民稼穡的大人嘴里說的話, 錯誤百出,比他這只是考就過北地農耕的小員外郎還不如。 他要是沒這本事, 還當真聽不出人家話里的正錯,深淺來。 哪怕秦老尚書身為戶部之首, 所知的也只是北地和書上所說的農耕之術, 對南地的所知見解,連一個只種了幾年田的當地年輕者都不如。 但若說朝廷沒人嗎?也不見得,戶部有幾十個員外郎,宋韌知道的有幾個還是世家出身,對農桑之事見解不俗, 他們以前還親自因此游學了十來年才回都城, 以為一身本事就此能施展開來,但進了戶部才發現,光當好一個員外郎, 就已占用了他們所有的精力,至于要花費很多功夫才能成行的農桑之事,無論在上峰眼里還是在自家親人那邊,都是不切實際,弄不來錢財的東西,還得罪上頭。 久而久之,他們也無事做事了,成天渾渾噩噩度日,別人是怎么活的,他們也就怎么活,大家都一樣了,吃酒狎妓,家里人反倒沒什么話說了,覺得這是正常。 宋韌聽他們訴了苦,才知這世家這泥濘,把所有人帶得都成了一個模樣,也難怪小娘子看到世家書的那一天就說這是一本帶著死味的書。 可不就是如此,這些人還活著,可個個都活成了一個樣,不一樣的最后也變成了一個樣,個個都毫無志氣斗志可言,可不就是跟死了一樣。 這廂宋小五見宋爹湊過來也懶得說穿他的心思,且大蘿卜條就要走了,她這次為他費點心思也是應該的,當是給他的臨別禮物。 宋韌見小娘子教起她哥哥來比教起他來耐心多了,大兒郎不知道的多問一句,她還會多說兩遍,他要是沒聽明白的多問一句,小娘子那嘲諷的眼一看起來,就讓宋大人繃緊了皮…… 對宋小五來說,宋爹這把歲數了,還是不知道“上心”兩字為何物的話,那就沒有教的必要了。 不是什么人,都值得教的,資質有限還不努力,那就認命吧,老老實實地做自己的人就好。 十月中旬,天徹底冷了,應家那邊應五老爺的夫人帶著女兒回燕都了,應家也遞了信過來,還特地派了大管家的送帖子過來,請宋夫人也上門略吃薄酒一頓。 這把宋張氏緊張得把自己最好的衣裳都翻了出來,宋小五跟著母親一道忙,幫母親翻出那塊用兔子毛做的兜帽的披風時,她突然想起了那箱子出現在她屋里的皮毛。 她后來還是讓他拿走了。 多狠的心。 宋小五幫母親系好披風,拍了拍披風上的浮毛,與她微笑道:“甚美?!?/br> 宋張氏在梧樹縣的時候是做了幾身好衣裳的,來燕都更是又多做了好幾身撐場面,她挑了最端莊的一身,宋小五還拿了老太太給她的兩只合適的金簪給她母親佩戴。 她給母親梳妝,宋張氏坐在凳子上看著女兒小小白白的手,突然之間感慨萬千,與她道:“也不知道你祖母最近如何了?之前你給她送去的東西她收著了沒有?” “收著了,這根簪子就是她回給我的,聽說身子還算康健,我給她的養生法子在使著,”宋小五抬了抬那根老太太隨信新附上來的新簪子,與她慢慢說著,“如此的話再等幾年也等得了?!?/br> 過幾年,他們宋家就真正出來了,宋爹跟大郎哥都有來錢的來路,二郎他們俸祿不算低,天子還打算養著他對抗世家呢,不會虧待他們,且得賞錢的機會也多,到時候一賞下來,一次就足夠宋家翻個身了,尤其宋爹現在是得了人的青眼了,他的主意一被實施,天子一嘗到甜頭,于公于私她爹的賞賜都少不了。 而這等關鍵的時候,宋家人絕對只能是天子門生,不能沾上別的關系。 她也想早些把老太太接過來,這能做到的事,她也想早點做到,且老祖母現在帶在身邊養的堂弟宋晗青也給她寫了頭一封信,老太太說到做到,她又怎么可能去做那背信之人? 仇要早報,恩要早還,不能等到人沒了再去噓唏。 “誒,你別擔心,你爹跟娘說過了,頂多到后年家里就會緩過氣了,可能還用不了到后年……”宋張氏不敢說滿話,但她想安慰女兒,想了一下她拉著女兒的手把人拉到跟前跟她說著悄悄話:“你爹說,這次他手里的事要是做好了,要是得了賞賜,你師伯他們的銀錢至少能還一半?!?/br> 這事宋小五心里知道,見她母親悄咪咪地跟她獻寶,她不禁莞爾。 說來,沒什么好不舍的,斷絕了那小孩兒的暇念,不說是對他自己好,對宋家的好處更是足夠。 這世上,哪有什么不割舍就能憑白無故的得到? 沒有人什么都能兼得。 ** 宋家忙于上應家做客,燕帝在宮中好幾日都沒見到狩獵歸來的小王叔,便問密探小王叔的動靜,聽說小王叔最近深居簡不太出門,也就在府里練練武功而已,不過,說是從山了捉了一窩豹貓回來,正養得不亦樂乎,連喂食都是他親自喂。 燕帝這日稍微空了一點,就傳旨叫人進來跟他說說話,沒想德王府回了話,小王叔說他沒空就不進宮了,燕帝也沒多想,不過過了兩日等楊標進宮跟他說事,他問起小王叔來,才聽楊標跟他道:“小王叔最近身子不便,染了風寒,怕您掛心,這才不進宮來?!?/br> 燕帝一聽,忙叫人快去抬小王叔來。 小王叔沒坐轎子過來,而是跟以往一樣騎了馬到宮門,走路過來的。 只是這一次他沒以前那般張揚,馬騎得很慢,路也走得很慢,燕帝這日上午就聽說他已經過來了,中午才見到小王叔進正德宮。 燕帝見到德王,真是大吃了一驚,他看著形銷骨立,臉頰上連點rou都見不著的小王叔,他驚得猛地瞪了身邊的孫總管一眼。 德王病成這個樣子,居然沒有人敢跟他報! 這宮里還有沒有能做事的人了? 根本不知道此事的孫總管心里叫苦不迭,心道楊總管瞞得他太好慘,果然有他德王府就是有他們的密探也跟沒密探一樣,他不想讓他們知道的事他們什么都摸不著,但他不敢跟燕帝解釋這些話,誠惶誠恐地低下了頭。 燕帝瞪完人,朝懶懶散散坐下的小王叔皺眉道:“朕聽說你生病了,怎么病成這個樣子了也不跟朕說一聲?這御醫怎么也不叫一個到跟前去侍候?” “小風寒而已,沒什么大事,早好了,是我讓人瞞著你不說的,你最近太忙。我就是胃口不好,不太想吃東西,瘦了點rou,你別跟楊標一樣大驚小怪的……”德王沒骨頭一樣躺在椅中,打了個哈欠。 “怎么就只是瘦了點rou?”燕帝苦笑,看著他道:“你就沒照照鏡子,看看自己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