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十幾年前有位武狀元力壓群雄摘得魁首,不僅武功出眾,就連文采也大有不凡之處。陛下本想委以重用,誰知第二日,這武狀元變跑沒了蹤影,只說他參與比試不過想試試自個兒功夫的深淺,如今心愿得償,官場名利非他所愛,他要回到山林中,取一壺美酒,收二三弟子,過他的逍遙生活去也。 陛下雖氣惱,到底是愛此人才華,只可惜這人怎么都不肯出山。就連陛下也沒辦法,最后只好隨他去了。 宋悅道:“沒錯,我父親與那人有過一面之緣,對他贊不絕口。陳縱既能合了他的眼緣,相必天姿心性,都不落下流?!?/br> 只可惜……宋悅想,只可惜,他是陳家人。 霍嫵接著道:“至于他那個meimei陳思璇,悅姐,我跟你說句實話,我并不喜歡她?!?/br> 她這人性子好,許多煩心事都不愛放在心上,隔幾日也就忘了,極少這么明確地表達對另一人的惡感,宋悅怪道:“她是哪里得罪你了?” 她視霍嫵如幼妹,她的心性宋悅心里有數,何況她心里這桿稱從頭到尾都是歪的,還不清楚發生了什么,她就已經毫不猶豫地倒向了霍嫵這一邊。 霍嫵把在蘭亭發生的事娓娓道來,聽得宋悅頻頻皺眉。 “陳思璇特地與你親近,也不知在打什么主意。阿嫵,你聽悅姐的,若她下回再來找你,你避著些她,別與她說太多?!?/br> “想來你也知道,陳家這回派人進京,為的是什么?!?/br> 一月前,嶺南連下來多日暴雨,山林里巖塊崩塌,多處開裂滑坡,隨著暴雨直沖而下,死傷五百余人,更毀了山民們的祖墳所在,一時民怨滔天,陳氏家主本已命人將這些難民好好安置下去,偏生手下人貪墨,一時出了疏漏,反而使事態進一步擴大,是以傳入了京中。 陛下派人前往嶺南明察暗訪,幾經周折,竟發現此次難情并非天災,更多的,盡是人禍! 連綿大山下,赫然是座座挖掘開來的礦山,暴雨之下,被鑿開了的山體根本不足支撐,這才有了后來的死難。 礦山在那兒是瞞無可瞞,經查,那地方竟有鐵礦十八座,銅礦二十一做,并金礦三座!大昌立朝以來,便下了禁令,不許私自開礦,陳家這事一出,陛下怎能不怒! 一時間,朝中陳氏中人皆戰戰兢兢,陳家家主倒果斷,立馬命自己的嫡子嫡女進京,一來為出身陳家的官員定心,而來,也是想向陛下證明,他陳氏絕無二心。陳淑妃更是脫簪待罪與宮門前,力證母家清白。 陛下的臉色這才好了些。 俗話說,流水的皇帝,鐵打的世家。如今這些世家間哪個沒有千絲萬縷的聯系,都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百年陳氏一族扎根甚深,牽一發而動全身,就算是陛下也不敢輕舉妄動。 是以陳家嫡系入京,算不得左右逢源,也絕不會招人白眼。 更何況,陳思璇是個女子,還是個美貌且極具才名的女子,她有心在京中為陳家樹立好名聲,自然也不是什么難事。 “這兩天衛藺灃幾次暗地里上門拜訪陳縱,奈何陳縱總尋來各種借口避而不見,想來衛藺灃也心急得很了?!彼螑傒p笑道,“他在朝中最大的支撐,無非就是陳家。陳家出事,他怕是最慌的那一個。只是陛下余火未消,他也不敢明面上與陳家太過親近?!?/br> 霍嫵樂得看衛藺灃倒霉,道:“如此說來,我倒巴不得陳縱永遠別見他了,給他多吃幾回閉門羹才好。最好啊,是拿把笤帚,把他狠狠地給趕出去!” “盡說傻話。衛藺灃和衛泓奕,與陳家是為一體,陳縱就算心里不待見他,也絕不能像你說的這么做?!?/br> 宋悅坐久了,覺得有些腰酸,霍嫵見狀,忙拿了個軟墊給她墊在腰后,好讓她舒服些。 宋悅忽道:“對了,七弟可有告訴你,陛下這兩天有意把陳家的事交給衛藺灃與他協同查辦?” “什么?”霍嫵一驚,道,“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而且衛藺灃本就親近陳家,他一定是會有所偏向的!” “還真是小孩子想法?!彼螑倱u了搖頭,耐心地與她道:“正因為衛藺灃親近陳家,陛下才特地把這件事交給他去做。衛藺灃這會子怕是著急上火著呢,他心思不小,偏這事一個處理不當,可是兩頭不討好,不僅失了帝心,還會丟了親族支持?!?/br> 霍嫵撇撇嘴,嘟囔著說道:“既然如此,叫他一個人去就好了,何必拉我七哥下水?!?/br> “哦?”宋悅打趣她道,“不是和七弟鬧脾氣了,怎么一轉眼的功夫,就有護上了?” 霍嫵義正言辭地答:“生氣歸生氣,這是兩碼事。七哥心善,若是被衛藺灃糊弄了可怎么好,到時候指不定惹來一身腥呢?!?/br> 宋悅嘴角一抽,她沒聽錯吧,衛旌笙那小子心善?得了吧,就他那滿身的鬼心眼子,衛藺灃不被他坑就不錯了,也不知他平日里是怎么在阿嫵面前裝模作樣的。 衛旌笙對霍嫵的心思,她這幾年下來也算摸了個透徹,偏生阿嫵自己,倒像是被布巾蒙了眼,一個勁兒地往衛旌笙那口深坑里蹦。 “你們倆這是在說什么呢,還不許外人進來?” 衛昶霖一手撩開簾帳,跨步走進屋內,擠在宋悅邊上坐下,一手放在她小腹上,柔聲道:“今日可還好?” 宋悅斜眼看她:“不讓進來你不是還是進了?” 衛昶霖渾不在意的樣子,舔著臉摟了媳婦笑笑:“我是你郎君,怎么能算是外人?!?/br> “咳咳?!被魦晨床幌氯チ?,捂著眼道:“太子哥哥,悅姐,你們是不是忘了這兒還有個能喘氣會說話的呢!” 衛昶霖皺眉,道:“什么悅姐,說了多少次,該改口叫她嫂嫂?!?/br> 左右當著宋悅,霍嫵毫無懼色,嬉皮笑臉地叫了句:“知道了,姐夫?!?/br> “你!唉,阿悅你掐我做什么,好了好了,姐夫就姐夫,下回可不許再叫錯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霍嫵:好好地陪我悅姐吃飯說話來著,我為什么要受這種委屈…… 宋悅:郎君啊,我有一事要與你相商。 衛昶霖:何事,你我夫妻,只管說就是了 宋悅:郎君這肚子……是不是該減減了? 衛昶霖:啊哈? 宋悅:我記得從前郎君身形精瘦,如今,我怕再這樣下去,旁人會以為有孕在身的不是我,是你了 衛昶霖:幸福胖這種事,真令人頭禿 假期更新的時間有點點亂,請小可愛們見諒,放心我會日更的! 碼完去看雞條啦,請小可愛們多多收藏評論,作者要把你們一個個!按在墻上親!怕不怕! 那個,月底了,能不能請小可愛們,營養液,考慮一下,啾咪 第33章 淑妃 衛昶霖說著話, 還不忘甩給霍嫵一個白眼, 那意思,要多嫌棄就有多嫌棄。 霍嫵:呵, 我當初就該在你接親的時候多打你幾棍子??上КF在沒機會了呀,霍嫵為之扼腕不已。 見宋悅似乎有話要對衛昶霖說的樣子,霍嫵很有眼色地先一步退出殿外,自衛昶霖做了父親,于說教一道上就更有心得了, 除了兩位小皇孫,最深受其害的莫過于霍嫵和衛斐昀兩個。 霍嫵腹誹道,說什么姐夫,每每進宮見著衛昶霖,她簡直懷疑是給自己額外又添了個爹。 她出了殿門又走幾步,穿過垂花門,一眼就瞧見衛執禹正牽著衛景源朝這邊走過來,衛執禹在武堂出了一身的汗, 霍嫵和宋悅雖不嫌棄,可他這半大的小孩兒,正是好面子的時候,自覺失了體面,還特地回去沐浴更衣了才肯過來。 霍嫵走過去,一手牽住一個,把兩個小孩子往外帶,衛景源拽著她的手往后面望:“姑姑, 父親回來了,還沒去跟他請安?!?/br> “先跟姑姑走吧,姑姑帶你們去找皇奶奶玩好不好?等咱們晚上回來了,再去問你父親的好,他不會在意的?!被魦趁嗣l景源的小腦袋,心想,若你這時候牽著你哥哥闖進去,等你正式開蒙了,但是你父親列出來的書單就能把你給壓趴下。 衛執禹忽然松開了霍嫵的手,蹬蹬跑了兩步到另一頭,牽住自家幼弟,他仰頭對霍嫵道:“姑姑,我來拉著景源好了,姑姑牽我們兩個,也是會累的?!?/br> 衛景源正是愛鬧騰的年紀,霍嫵一方面得矮下身子遷就他的身量,一方面還得顧忌著他亂跑,萬一磕著碰著,那可不是小事。 衛執禹自覺他是個頂天立地的小男子漢了,該擔起照顧弟弟的責任,哪能讓霍嫵這個做姑姑的受累。 他牢牢地把衛景源的小胖手抓到手里,板起臉嚴肅地對衛景源道:“好好握著我的手,不許撒手,也不許亂跑,聽到沒有?” 衛景源從小就聽他的,衛執禹說一句,比霍嫵在他耳邊說十句還管用,他懵懂地朝衛執禹點點頭,乖乖地跟著他往前走。 衛執禹這才笑開,只是他的笑容才綻開一角,就被主人急匆匆地收了回去,又恢復成了面無表情的模樣。衛執禹想,差點沒控制住,我可是皇太孫,我四歲半了,又不是阿弟這種沒斷奶的小孩子,才不能隨隨便便就笑呢,多沒有威嚴! 我得向我父親學,那個詞叫什么來著?不怒……不怒自威!對,就是不怒自威。 他心里的彎彎繞一道一道的,可惜他的嚴肅神情沒崩多久,就被霍嫵掐住了兩頰上的rou捏了捏,又被兩根纖長的手指硬生生擠出一個笑臉來,霍嫵笑道:“我早就想試試了,這才對嘛,小孩子家家的,就該多笑笑,否則長大了太天頂著個苦瓜臉可怎么好?!?/br> 她把手伸向衛執禹,道:“執禹牽著景源,那我就牽著執禹好啦?!彼f著,似想起什么,從腰間的錦囊里掏出一顆什么東西,在衛執禹跟前飛快地晃過,“張嘴!” 衛執禹下意識地把嘴長開,霍嫵眼疾手快地把拿著的東西丟進了他嘴里。 衛執禹輕輕咬下去,濃密香甜的滋味在他嘴里散開,霍嫵提著錦囊在手里轉悠,邊牽著他走,邊道:“我就說,這世上沒有哪個小團子是不喜歡糖的。悅姐怕你壞了牙,不許你吃這個,但是我們一天只嘗這么一顆,想來應該沒關系的吧?!?/br> 她說著,沖他笑笑:“這糖是我前不久從一個西域客商那兒買的,京里都見不著這種口味的零嘴兒。執禹喜不喜歡啊,喜歡的話,姑姑下回再給你找?!?/br> “不過你可不能告訴你父親母親啊,不然姑姑可就慘了,你不忍心姑姑落得跟你九叔一個境地的,對吧?” 衛小九就是因為偷摸著帶著兩個侄兒大吃特吃,短短月余,三人就胖了一半,連臉都rou眼可見的圓潤了起來,氣得衛昶霖抄起荊條就想往衛斐昀身上招呼。 同為小時候胖乎乎的rou團子,霍嫵早早地瘦了下來,偏衛斐昀不僅沒瘦,反而有逆向發展的趨勢,活脫脫一個rou球,一頓沒見rou食就能擱那兒嚎上半天,衛昶霖見了他就上火,一想到他可能會把自個兒的兩個兒子也帶成他那樣,頓時氣得不打一處來,讓他抄書不算,還把他揪到東宮管飯,眼見衛昶霖與宋悅天天好吃好喝的,他面前卻只有一盤子小青菜。 他好容易逃出衛昶霖的魔爪,到太后與皇后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訴苦,孰料衛昶霖早有準備,喚來御醫在她們面前歷數衛斐昀這體格的種種憂患,說得皇后大為動容,當即把幼子交給了衛昶霖來管。 衛昶霖陰惻惻地一笑,就把如遭雷劈的衛小九拎回了宮中。沒得吃不說,還得天天早起隨宋悅練武。 想起前陣子九叔那鬼哭狼嚎,衛執禹猛地一哆嗦,他果斷地搖了搖頭。 男孩子堅定地說:“我不會出賣姑姑的!如果,如果被父親母親發現了,我就……” 他皺起眉頭,很苦惱的樣子。 霍嫵有心逗他,故意追問道:“就怎么樣???” 衛執禹思索了片刻,突然眼睛一亮,答道:“我就說是九叔給的!反正九叔前科累累,他們肯定不會懷疑的!” 他這一派求表揚的小模樣,霍嫵憋著笑,朝衛執禹豎起大拇指,道:“說得好!咱們執禹真是聰明!” 她順便在心里對衛斐昀說了聲抱歉,怎么說呢,真不愧是她太子哥哥的兒子,親生的!打小就知道怎么坑衛小九。 趁著過了飯點兒,正躲在膳房偷偷摸摸給自己加餐的衛斐昀忽然鼻子一癢,他立馬捂住嘴巴,生怕打出個噴嚏來,害得自個兒被人給發現了去。 太后上了年紀,精力不如從前了,一早免了妃嬪們的晨昏定省,她心里清明,懶得見兒子后宮中的女人鬧騰到她眼前來,左右她年事已高,就剩這么幾年好活了,還不如順著心意來,只愿意與心里喜歡的小輩們呆在一處。 太后滿頭銀絲,一身寶藍宮裝,她斜靠在鳳榻上,見霍嫵帶了兩小子進來,她精神一振,朝這幾個招招手,“快過來?!?/br> 衛景源不用她招呼,已經騰騰地往她鳳榻上爬,乖覺地鉆到太后身邊,喊了句:“太奶奶?!?/br> 這個曾孫軟乎乎的,太后忙摘下了手上的護甲,這才敢抱一抱他。 “小皇孫如此活潑,難怪太后愛得不行呢?!弊谙率椎呐诵Φ溃骸皫兹詹灰?,咱們這皇太孫又長高了,果然呢,民間老百姓可不都說,這個年紀的小孩子啊,是見風就長的?!?/br> 霍嫵這才發覺,底下還坐了個陳淑妃。 只是往日里她見到的淑妃娘娘總做明艷的打扮,看著光彩照人,今日卻是滿身的素色,就連發間的釵環也不過就這么幾件,與昔日相比,可以說是相當樸素了。 她想起宋悅告訴她,陳淑妃自愿捐出大半珠釵飾物,用以賑濟難民一事。 淑妃到底是長輩,位份擺在那兒的,霍嫵不好失禮,便屈膝道:“見過淑妃娘娘?!?/br> 她是太后的心頭rou,就連皇后都不會受她這一全禮,淑妃又怎么會。她忙側身扶住她:“縣主這是做什么,都是自家人,何必如此拘泥呢?!?/br> 太后居于高位,見狀淡淡地開口:“好了,阿嫵,既然淑妃都這么說了,你也聽話,哀家好久沒見你了,快過來,叫哀家好好瞧瞧?!?/br> 她說著,等霍嫵走上前去,便一手圈著一個與她說話,再不搭理淑妃。 陳淑妃臉色不變,仍恭謹地道:“太后,接臣妾母家侄女入宮一事,還望太后答允?!?/br> 她說著,眼眶漸漸紅了,一滴淚懸在那兒欲落不落,好不可憐:“臣妾入宮多年,久不見家人,思璇那孩子,臣妾上一回見,還是個丁點大的小丫頭呢,如今也不知道的長出什么模樣了,臣妾,臣妾……” “臣女入宮,稟明皇后就是了?!碧蟠驍嗔怂脑?,“你與皇后去說,想來她也不至于不允?!?/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