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
越來越多的人圍了過來,杜葉寒艱難地挪動了一下身子,給他們看自己雙手被綁著,終于有人反應了過來給她解綁,并叫了救護車。 她感覺自己左胳膊扭得形狀不對勁,關節處也傳來劇痛,可能是骨折了,而側面玻璃碎裂時,細小飛濺而起的碎片將她臉上和脖子上劃得都是傷口。 有人幫她從車里移了出來,當站在地上時,她才感覺到了兩只腿都沒了力氣,只能靠在車身站立。 警察很快就來了,好在這起事故沒人死亡,被撞幾輛車上的人最多受了輕傷,杜葉寒算是最嚴重的,交警和刑警都來了,他們從車子后排底下找到了一把手槍,有警察向杜葉寒詢問事情的經過。 “他昨天帶槍襲擊了我朋友的婚禮,我看到了他的臉,所以他從醫院綁架我的?!倍湃~寒說。 警察問:“你知道他襲擊婚禮的原因嗎?” 她搖頭道:“不知道?!?/br> 由于撞車事件發生在繁華地段,下午車流量很高,整條主干道都嚴重堵塞,一些警察疏導著交通,另一些便讓傷者都上救護車,一起駛向了醫院。 這個醫院和柏裕所在的醫院不是同一家,中間相隔了幾公里,杜葉寒有些無奈地想著他大概是喝不到那碗粥了,而她的手機和包都放在醫院病房里,大衣口袋里放著的是備用的手機,通訊錄上只有家人和秦良逸。 杜葉寒拍完了片子,便打電話給杜晉臣,想讓他去柏裕病房把她的包拿過來。 沒想到電話沒人接,她打了幾次才接通。 杜晉臣的聲音聽起來很不耐煩,周圍也有許多雜音:“什么事?” “哥,是我?!?/br> 杜葉寒話音剛落,他的聲音便連珠炮似的響了起來:“你在哪里?你怎么突然不見了?發生了什么事,怎么連手機都不帶?大家現在都在找你?!?/br> “我在市二院,剛剛出了個小車禍,不過不要緊,就是胳膊骨折了,你幫我把我的東西拿過來,”杜葉寒說,她猶豫了一下,又補充了一句,“別讓柏裕知道?!?/br> “別讓他知道?”杜晉臣發出了一聲輕嗤,“那小子剛剛發瘋,差點把醫院都掀掉了?!?/br> “他怎么樣了?” “他一直在說你不可能拋下他離開,不僅逼著大家都去找你,自己還拼命要下床,按都按不住,后來還是護士給了他一管鎮定劑才讓他消停,我看那家伙真的失去理智了,跟見人就咬的瘋狗沒什么區別?!倍艜x臣說著還不忘抹黑他兩句。 杜葉寒有些無奈:“本來是要給他熱粥的,結果臨時出了點事,沒來及告訴你們,你跟柏裕那邊的人說一下再來二院,我在急診科,這個是跟別人借的電話?!?/br> “我馬上過來?!?/br> 杜葉寒提醒道:“不要走崇明路,那里堵車很嚴重?!?/br> 掛斷電話后,她長舒了一口氣,然后拿著拍的x光片子進了診室,醫生說她是輕度骨折,給她做了一次復位,然后用石膏固定,再用吊帶吊住。 醫生說一個月后再來復查,杜葉寒剛走出診室,便看到杜晉臣像個無頭蒼蠅般在急診區的走廊上亂轉。 他臉上都是汗,因為急著趕來而喘著氣。 “你怎么樣了?”杜晉臣發現她后,一個箭步便沖上來,他本來想抓住她的肩膀,但看到她的傷勢后便猶豫了一下,放下了手。 “還行?!倍湃~寒說,她用另一只沒受傷的手拿過自己的包。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杜晉臣追問道。 這時候金凝雀和其他幾個刑警也進了急診大廳,他們是沖著她過來的。 “你受傷嚴重嗎?”金凝雀問道,“我下午去上班離開了醫院,沒想到就出了事?!?/br> “出什么事?”杜晉臣急切地問,“不是普通的交通事故嗎?” 杜葉寒朝金凝雀擠了擠眼睛,示意她不要說出實情。 然而她卻假裝沒有看到,還嚴肅著臉朝杜晉臣搖了搖頭:“不是普通事故,葉寒是被兇手從醫院劫持走的?!?/br> 在杜晉臣的如炬目光下,杜葉寒縮了縮脖子,往金凝雀后邊挪了一點。 “你躲什么?”杜晉臣語氣不善。 金凝雀道:“別嚇人了,還有正事呢?!?/br> 說完她便示意杜葉寒跟著自己到另一邊的沒人的角落里,她們單獨說話。 “關于兇手,你知道什么?” 杜葉寒問道:“他跑掉了?” “嗯,不過已經出動尚城全部警力搜索,他有傷在身,對嗎?” “是的,他的腿受傷了?!?/br> “這起交通事故是怎么發生的?” “我搶了他的方向盤?!?/br> 原本在做記錄的金凝雀這才抬起頭,她盯著杜葉寒看了好一會兒:“你不覺得自己太冒險了嗎?” “我對車速和對面的車況有基本的判斷,”杜葉寒毫無悔意,“就算撞成重傷,也好過被他帶走殺死?!?/br> 這樣的解釋讓金凝雀問不下去了,于是她又換了個問題:“他為什么會劫持你?你們本來要去哪里?” “他想讓我帶他找柯文——他以為我知道柯文目前的位置?!?/br> “那你知道嗎?” “不知道,但如果我這樣說,他就會直接殺死我,所以我撒了謊?!倍湃~寒面不改色。 金凝雀點了點頭,表達了對她的充分理解。 “最后一個問題,你認識行兇者嗎?” 這次杜葉寒沉默了很長時間。 她的猶疑讓金凝雀肯定她了解什么內情,金凝雀重復了一遍問題:“你認識他嗎?” “我九月份去美國,在紐約的一個游輪派對上見過他,他當時是服務生,而派對主辦方艾米尼奧·佩雷斯猝死,還有從紐約回來的航班——就是新聞上的克萊默事件,他也在那架飛機上?!倍湃~寒說,“我不知道他真正的名字,他自稱是陸淮西?!?/br> 金凝雀的眼神充滿了懷疑:“你昨天怎么沒有說?” 杜葉寒擰眉,語無倫次地解釋:“我以為看錯了,槍擊和他的逃跑都在很短的一段時間發生,而且……而且他給人的感覺很不一樣,所以我一開始真沒想到是他?!?/br> 金凝雀沒再用一堆問題刁難她,之后還囑咐了一句:“好好養傷,多喝點骨頭湯?!?/br> “我知道,”杜葉寒突然就像是想起了什么,“對了,那個人是職業殺手嗎?” “我們現在是這么猜測的?!?/br> 杜葉寒頓時激動起來:“所以我猜測的佩雷斯的死亡,和飛機上的事情,很可能都和他有關了?” 金凝雀笑了笑:“這確實是一條重要的線索,我們會跟美國的政府部門和警察交涉?!?/br> 第104章 邪神(十八) 一場談話終于結束了, 杜葉寒松了口氣, 金凝雀讓杜晉臣送她回去。 等轉過身走出醫院的時候,杜葉寒斂起了表情,所有的情緒——包括那些慌亂、茫然、興奮和輕松都消失了。 消息已經透露得差不多, 陸淮西現在應該自顧不暇,追捕他的除了警察, 還有在尚城的nawki殺手。 事情應該和杜葉寒猜測的差不多,她在西西弗斯論壇和劉易斯的文章里都看到過關于nawki的描述,就像任何一個陳舊笨重的跨國集團都可能會出現的問題, 比如管理層混亂、分部自成體系甚至互相傾軋。 而事實也是如此,別的地區nawki想要殺死柯文, 卻并未經過尚城這邊的允許,他們越界追殺,所以低調異常,想方設法不被尚城的nawki分部發現。 杜葉寒坐上杜晉臣的車, 說:“你先送我去我公寓吧?!?/br> “你去我那兒?!倍艜x臣說, 他的口吻很生硬,并不是商量的語氣。 杜葉寒側頭看了他, 杜晉臣板著臉開車, 他一直看著前方,表情很明顯正是怒火中燒的狀態。 “別生氣嘛?!彼跑浟寺曇?。 “我不是對你生氣?!彼詈粑艘幌?,似乎在竭力平息自己洶涌的情緒,“你這段時間就待在我家,我會調保鏢過來, 在那個混蛋沒被抓到之前,你哪里都不能去?!?/br> 杜葉寒仔細看了下他的臉色,杜晉臣沒有一丁點虛張聲勢的成分,她心虛地笑了一聲:“現在所有人都在找他,他不會再出現了?!?/br> “那也不能放松警惕,你今天是運氣好沒出大事,你要是真——”他忽然用力捶了一下方向盤,車子發出尖銳的鳴笛聲,杜葉寒嚇了一跳,還以為他快失控了,“你就在我眼皮子底下被帶走了,我連家人都保護不了,要怎么跟爸媽交代!” “你冷靜點,我真的沒事?!倍湃~寒小聲道,“你看我不是脫身了嗎,那家伙也傷得不輕?!?/br> 她故作輕松地開著玩笑,而杜晉臣則完全不為所動。 到了杜晉臣位于宇錢國際的別墅,她更是沒法說動他,杜晉臣打了好幾通電話,沒過多久就有保鏢抵達了別墅,除了五個男性保鏢,還有一個貼身的女性保鏢。 杜葉寒算是變相被軟禁在別墅里——雖然杜晉臣特地請來了營養師、廚子和保姆,幾乎是把她供了起來,但是被一大群人圍著,幾乎時刻都要生活在別人監視下,即使才過了幾個小時她就已經感覺到了窒息。 此時已經到了晚上,她被逼著喝了一整碗牛骨湯,又吃了止痛藥,然后有氣無力地窩在臥室角落里的單人沙發上。她的房間沒有監控,只是附帶著一個書房,書房里放著一張單人床,女保鏢便睡在書房里,探個頭便能看到她的一舉一動。 杜葉寒跟杜晉臣抗議了很久,杜晉臣說什么也不肯讓她單獨待著,他甚至比她還激動,一發起急來眼睛都紅了。 她最終無話可說,就像個咸魚般躲在臥室里生悶氣,內心不知不覺間已經對金凝雀的多嘴充滿了怨氣。 杜葉寒發了一會兒呆,然后點開手機,看到屏幕上一大堆未接來電,這才想起來自己應該去問一下柏裕的情況。她用備用手機給醫院打了電話,護士說柏裕狀況穩定,已經轉入了普通病房,不過因為下午注射的鎮定劑到現在都沒醒。 杜葉寒便留了口信,說自己會盡快抽空去醫院探望他。 打完了電話,她才放下心,她原本就擔心柏裕因為自己的突然失蹤發瘋,這樣跟醫院說,應該能讓他在清醒后不至于再失常。 放松下來后,困意便慢慢涌上她的腦海,杜葉寒幾乎快睡著了,然而沒過多久那個女保鏢將她叫醒了過來。 “杜小姐,這樣睡會受涼?!北gS名叫林嵐,面容清秀,一頭短發讓她看起來缺失了部分柔美,她此刻給杜葉寒端來了牛奶。 杜葉寒冷淡地道了聲謝,接過牛奶喝了起來。 林嵐又說:“杜小姐要是想洗澡的話就說一聲,我幫你洗?!?/br> 言下之意就是她一只胳膊打著石膏不方便洗澡,林嵐幫忙也無可厚非,只是杜葉寒乍一聽差點把牛奶噴出來,她最后一邊咳嗽一邊道:“你別管我,我自己會弄?!?/br> 雖然她態度不怎樣,林嵐還是取了毛巾過來給她擦著噴出來的奶漬。 “行了,你去睡吧,我想自己待著?!倍湃~寒堅持將保鏢趕了回去。 然后她進了浴室,單手艱難地脫著衣服,林嵐還敲了敲浴室的門:“杜小姐,您需要幫忙嗎?” “不用,快走開!”杜葉寒糾纏在一大堆衣服里,她的聲音又悶又惱火,冬天的衣服裹得多,當然不方便。 她好不容易才將衣服都脫了下來,再往石膏上過了一層防水套,胡亂洗澡后,她裹著浴袍對著鏡子觀察了一下自己臉,被玻璃劃出的傷口已經結痂了,也不知道會不會留疤。 杜葉寒走出了浴室,林嵐已經不在她的房間了,杜葉寒坐在床沿擦著頭發,忽然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是她的備用手機,來電顯示是秦良逸。 杜葉寒接起了電話,秦良逸的聲音劈頭而來:“我看到新聞了,你沒事吧?”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