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要喝水嗎?”秦良逸回頭問道,他的表情在慘白的日光燈下顯得莫名滲人。 杜葉寒禮貌拒絕:“謝謝,不用了?!?/br> 秦良逸摸了摸下巴:“你看我像壞人?” “像我不了解的人?!倍湃~寒說。 “我倒覺得, 相比于我,”秦良逸說,“你才是更危險的那個?!?/br> 杜葉寒緩緩彎起嘴角:“我對你沒有威脅性,這是交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自己避免陷入被動的情境?!?/br> 秦良逸沒再說什么,他轉身走到桌前,杜葉寒看到桌子上擺放著她給他提供的照片和密封袋,旁邊散亂成一堆的紙寫著筆記,只是字體過于龍飛鳳舞,距離有點遠,她看不清上面的內容。 秦良逸說:“你給我的第一份資料,從土塊中輪胎花紋和深度看,應該是at輪胎,照片上顯示的輪胎印很寬,估算的軸距是2.9米到3米之間,輪胎印深度是6毫米,從土的硬度來看,是四門越野車?!?/br> 他說著拿起了杜葉寒拍的照片:“重量在兩噸左右,輪距在1米55到1米58之間,就這些信息,車子很可能是牧馬人?!?/br> 秦良逸放下了照片,轉而打開了存放著泥土的密封袋,用鑷子夾出一個土塊,放在一個透明盤子里,端到她面前:“你聞聞?!?/br> 杜葉寒湊近聞著味道,就是草的清香混雜著泥土氣息,還帶著橡膠和汽油味,她當時挖輪胎印記的泥土時把順帶將上面的假儉草一同弄了出來。 草的味道很濃烈,她捂住鼻子,差點打了個噴嚏。 “聞不出特別的東西?!倍湃~寒說。 秦良逸說:“你當然聞不出來?!?/br> 杜葉寒越發覺得他面目可憎。 秦良逸拿用鑷子將土塊中一片葉子夾出來:“這上面沾著很多油脂,其他葉子也有,是泔水,那輛車在廚房附近停過,車輪上會沾著食物泔水,雖然行駛距離很長,但是因為at輪胎花紋粗獷,縫隙比一般輪胎更深更寬,所以會有油脂殘留其中,在草叢中會被蹭下來,” “你是說,那輛車在餐館后停留過嗎?”杜葉寒問。 “是東南亞的餐館?!鼻亓家輰⒛瞧~子放在鼻下聞了聞,“咖喱和椰漿的味道沒有那么容易去除?!?/br> 秦良逸又拿起鞋印的照片:“三十九碼的鞋,這一張重心前傾,另外一張腳印變深,應該是走路的過程中負重,腳印清晰,步伐跨越距離較大且平均,沒有內八或外八,這人的體態很好,走路姿勢穩健標準,年齡在20到35之間,有健身的習慣。鞋底前腳掌是傾斜的橫格,鞋頭是平的,是男女通用款的馬丁靴,體重在120斤到130斤,負重150到160斤之間,那人力氣挺大,是抗了個人嗎?” “或許他在背著同伙?!倍湃~寒撇著嘴角,“能看出男女嗎?” “這是男女通用款靴子,三十九碼可能是個頭矮的男子,也可能是女人,如果是女人的話,那就是個不穿高跟鞋的人,大多數穿高跟鞋的人身體習慣性前傾,前腳掌印跡會更重。不過我偏向男人,女人很少有這樣的力氣?!?/br> “鎖呢,有沒有發現什么?” “鎖芯沒有被破壞,這把鎖用是最普通的鎖芯,只要借助工具,熟手能在十秒內打開,還不會留下任何痕跡?!鼻亓家菡f,“提取的指紋在這里?!彼麑讖埛糯蟮闹讣y照片遞給杜葉寒。 秦良逸補充道:“至于去警察局的指紋庫里做調查那種事,不在我的工作范圍內。不過我猜這里面沒有一個是那人的指紋?!?/br> 杜葉寒問:“另一個現場的東西有沒有找到什么” 秦良逸拿起了另一個密封袋,里面只放著那條帶著同心鎖的手鏈。 “這個手鏈,是女式手鏈,上面沾著一點血跡,因為繩子也是紅色的,不是很明顯,血還呈現紅色,應該是從沾上之后就沒有受過陽光直射。我稍微查了一下,和最近的遇害人做了對比,結果很有趣,”秦良逸笑了起來,“是之前那個叫安安的死者的血?!?/br> 杜葉寒適時做出了一個驚訝的表情:“哦,真的嗎?” 秦良逸的眉毛皺了起來,似乎對她的故作姿態十分嫌棄:“雖然不清楚那起命案和你所謂的失竊案有什么關系,但是你目前是我的委托人,這事我不該管,所以你可以少惺惺作態?!?/br> 他說完,也不管杜葉寒的反應,便又繼續將話題扯到了手鏈上:“這上面還有一點顏料的痕跡?!?/br> 他將手鏈的一側翻開,稍稍露出編織繩鏈子縫隙。 “在里面,顯微鏡會看得清楚一點,是油畫顏料,那不勒斯黃?!鼻亓家菡f,“現代那不勒斯黃會是由黃紅白三色混合,因此不同牌子的顏料會有色差,我查了一下,這個顏料很大可能是老荷蘭,用得起老荷蘭的人不會缺錢?!?/br> “所以你去慶北大學就是為了顏料這事?”杜葉寒問。 秦良逸沒有回答,表情頓時變得陰惻惻的,他走到她身前。 杜葉寒渾身肌rou緊繃,她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呈平靜的姿態,秦良逸手上沒有武器,他的單薄的衣服也不像是藏了什么東西。 他湊近了她,低下頭,在她的耳畔沉聲道:“有時候太好奇,可不是什么好事?!?/br> “好奇也是生活樂趣中的一種,”杜葉寒說,“況且你身為私家偵探,應該更能體會這種感覺?!?/br> 杜葉寒說罷退后一步,與他保持著距離。 秦良逸到沒反駁她的話,他把桌上的屬于杜葉寒的東西全都收起來,裝進塑料袋里,還給了她:“好了,交易結束了,你走吧?!?/br> “你能提供的就只有這么多?”杜葉寒挑起眉毛,沒有動彈。 “當然是從你給的這些來看,如果你想帶我去勘探現場,我確實能再查出更多,”秦良逸說,“還是你想讓我憑借這些信息,找到你的盜竊案現場?” 他的聲音又沉又緩,重點停留在“盜竊”二字上。 “這個土壤,是落葉腐敗后與泥土混合起來的山土,位于地勢較高的山林中,土壤中還帶著紅杉樹葉,你真以為我找不到在尚城中符合這樣的條件——紅杉林中缺失門鎖、或換了新鎖的屋子,特別是還可能和杜家有關的位置?”秦良逸抖了抖袋子中的土壤,表情仿佛在嘲笑她。 對于他包含威脅的說辭,杜葉寒卻沒有太過在意。 就算他找到了那間屋子,也查不出什么異常的地方,屋里早已被她清理過,所有綁架許華亭的物品都被抹除了,死咬著她調查對他來說沒有好處,既不符合他的利益,也違背職業道德。 不過她也懶得再糾纏下去,接過了那個袋子,塞進了自己的包里,說道:“那委托就到此為止吧,再見?!?/br> 她朝著門外走去,聽到秦良逸在后邊輕輕哼了一聲。 在她穿鞋子的時候,突然想起了還有事情沒問,于是回過頭,發現他依然站在原地,正望著她。 “對了,你覺得著兩起事件,是同一個人做的嗎?”杜葉寒問。 秦良逸說:“我沒有看到任何相似的元素?!?/br> 杜葉寒離開后就坐到了自己的車里,她拿出手機,里面保存著當時她拍下的許華亭的致命傷的照片,即使從照片中看,那切口也十分整齊利落。 一個是殺害成年男子,并留下塔羅牌作為自己符號的連環殺手,一個是殺害年輕漂亮毫無背景的女孩并剝下臉皮的兇手,兩起兇殺案除了都使用刀,在受害者的選取方面沒有共同點。 杜葉寒想著自己大概是真的多慮了,這很可能只是兩個不同的人呢犯下的。 杜葉寒嘆了口氣,收起手機,離開前她下意識地朝秦良逸的閣樓看去,雖然隔著一個街區,但這里房屋低平,很容易就能看到他的屋頂。 她看到他正站在屋頂的露臺上,似乎在朝著她的方向望來,夜色模糊了輪廓,看起來影影綽綽,仿佛一個幽靈。 *** 杜葉寒回到宇錢國際,她把遇害女孩的事連同手鏈都丟到了一邊,專心想著有關死亡騎士的身份。 通常來說,車子在主干道行駛或者停在餐館附近都不會沾到泔水,最大的可能就是在后廚附近停留過,和餐廳有某種聯系。 經常使用到咖喱和椰漿的餐廳,刀工利索體格健壯的人,走路姿勢標準且矯健,受過訓練且一直在鍛煉,還有馬丁靴和越野車,那個人不會缺錢。 杜葉寒思索了好一會兒,最后猜測到死亡騎士的身份可能是東南亞餐廳的老板或管理層,以前當過兵,或者根本就是有著職業殺手的另一層身份。 第36章 她很漂亮(十六) 杜葉寒在地圖上搜索東南亞餐廳, 本市絕大多數餐廳都已經錄入了地圖軟件, 一共197家,其中大部分都在商場中,她需要找的是后廚附近能夠停車的餐廳, 于是要求便是位于一樓,這樣篩選下來, 目標的餐廳有76家。 她把所有餐廳名字都錄入了一張表格,準備以后都去查看下現場,再做一次篩選。 做完這些, 已經到了后半夜,興奮感過后, 困倦便襲上了腦海,杜葉寒覺得自己快昏過去了,她勉強爬起來洗漱,然后將電腦塞到一邊, 倒頭便睡去。 *** 翌日, 杜葉寒收到了周卓熠的短信,說要送她回家。 杜葉寒同意了, 等下班見到周卓熠時, 他便在離她很近的地方突然摟過她,飛快在她的臉頰上親了一下。 “你——”杜葉寒推開他,“別在大庭廣眾之下這樣?!?/br> 她一點也不想惹人注目,但是周卓熠一身派頭和他親密的舉止在街道上十分扎眼,周圍路人都在若有若無地打量著他們, 什么樣的表情都有。 “你是說,在私密的地方就可以了嗎?”他沒有一絲難為情,依舊低頭附在她耳邊問。 他的聲音很輕,幾乎是沉沉的氣音,呼吸掠過她的耳朵,杜葉寒一個激靈,耳垂染上了一層薄薄的緋紅。 她沒有回答他的調笑,低頭鉆進了副駕駛座:“快走吧?!?/br> 周卓熠安靜地開了一會兒車,在一個路口等紅燈的時候突然道:“昨天你都沒有聯系我?!?/br> “我昨天比較忙,”杜葉寒說,“公司事情多?!?/br> 這時路口切換到了綠燈,周卓熠踩下油門,他目視著前方,過了一會兒,又道:“可是我一旦看不到你,就會覺得難受,昨天等了一天,你都沒有主動發來一條短信,我真的很害怕你后悔?!?/br> “后悔什么?” “后悔答應做我女朋友?!彼f,聲音仿佛在壓抑著什么。 “怎么會,”杜葉寒失笑,“你這么優秀,該擔心的是我?!?/br> “是嗎,”周卓熠說,“我倒覺得你不是很在乎我?!?/br> 他的不安全感讓杜葉寒腦袋痛了起來。 杜葉寒側頭看著他:“等我忙過這段時間,就能陪著你了?!?/br> 車子已經抵達了宇錢國際,在杜晉臣的別墅前停了下來。 杜葉寒下車,周卓熠也跟著下了車。 杜葉寒有點弄不清他的意思,雖然應該請他進去坐客,但她不確定這個時間杜晉臣是否在家,而她還沒有向杜晉臣坦白他們的關系。 大概是看出了她的尷尬,周卓熠嘆了口氣,沒有為難她:“改天向你家人公開吧?!?/br> 杜葉寒鄭重地點了點頭:“過幾天,我會把你介紹給我父母?!?/br> “不過現在需要點補償,”周卓熠捧住了她的臉,低頭在她唇上快速啄了一下,“真想早點和你住到一起,如果不想住我那兒,我們可以在市區里買一套公寓,位置你決定?!?/br> 這點杜葉寒倒是特別不贊同,和情人同居意味著完全開放自己的私密空間,這是她完全不能接受的方面。 于是她含糊地敷衍道:“啊……那個有點早,再說吧?!?/br> 話音未落,周卓熠又吻了上來,牙齒像是懲罰般在她的下唇磨了磨,他的手箍緊了她的腰身,讓她與自己嚴密貼合。 他的吻用力而激烈,杜葉寒有些喘不過氣,她掙扎著頭后仰,一手按在他臉上,總算將他的腦袋推開了點。 “好了……夠了……”杜葉寒氣喘吁吁地說。 “不夠?!敝茏快谡f,表情似乎在賭氣,說完又按著她的后腦勺親了下去,在杜葉寒伸手推拒他的時候,他一只手捏住了她的手腕,將她的胳膊反剪到身后。 那架勢,就像是咬到獵物就死不松開的鱉,非要親到她發軟不可。 杜葉寒睜著眼睛,看到他眼底的暗潮洶涌,那復雜的混著欲|望和其他的一些情愫的暗色,幾乎要把她全部的思緒吞沒。 過了很久,周卓熠總算是親夠了,放開了她。 杜葉寒擦了擦嘴角,還沒來得及說話,后邊卻在此時突然響起了喇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