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薛柔的尖叫引來了其他人,腐臭味擴散得很遠,沒有人愿意走進那個房間。有人報了警,很快警察到了現場。從二十多層都能聽到那震耳欲聾的警車鳴笛聲,許華亭是尚城里的知名人士,警車來了十多輛,將整棟公寓樓包圍的水泄不通。 他們封鎖了房間,也封鎖了樓道,不讓里面的人出去,不知道是誰發在社交網絡的說許家公子被謀殺的消息在網上引起了軒然大波,轉發在半個小時內達到上千條,還有個小個子女生正在偷拍警察進出許華亭公寓的畫面,或許也是想發到社交網站上,結果被一個警察發現了,直接沒收了她手機,還教訓了好一會兒。 各大報紙和電視臺的記者也出現了,他們無法穿過樓下的封鎖,只能著急地徘徊在外頭,以求能盡快搶到熱點新聞。 杜葉寒被一個警察詢問事發經過,她便說了自己在家中聞到臭味的事,那警察望著她的眼神明顯帶了一絲同情,大概是誰想著一墻之隔的地方存著一具尸體都會覺得無法忍受,于是杜葉寒順勢做出了魂不守舍的樣子。 不過她確實在走神,只是并非因為許華亭的死,而是這件事是何時與死亡騎士聯系上的,死亡騎士是在什么時候發現她綁架了許華亭,又為什么要從她的手中把人搶走。 杜葉寒有種自己的東西被人搶奪毀壞的感覺,這種感覺讓她很不好,那個怪物帶給她的,是純粹的惡意,無論它在外面有多么微妙的名聲。 金凝雀很快也來了,她一眼就看到了靠著墻發呆的杜葉寒,便走上前去說:“我把這事告訴杜晉臣了,他等會就來接你?!?/br> “你說,死亡騎士為什么要殺死許華亭?”杜葉寒慢慢抬起頭,問她道。 “也許是他符合死亡騎士選擇目標的標準,也許是這本身就是一起謀殺——以死亡騎士為借口,”金凝雀表情凝重,她往前走了一步,湊近了杜葉寒,然后壓低了聲音,“這起環殺人案件已經半年沒發生了,現在突然又出現……事情很可能會鬧得很大,你是許華亭的鄰居,無論如何,小心點?!?/br> 杜葉寒沒說話。 金凝雀又安慰她道:“雖然這邊的住客都會被詢問,但我會和上面人說的,這事和你沒有關系?!?/br> 杜葉寒“嗯”了一聲表示自己聽到了,然后她又被一陣巨大的喧嘩吸引了注意力。 出現的人是許華亭的母親,那個瘦高的女人此時披頭散發,眼神癲狂,一點都沒有了平時貴婦的風范,她在被人的攙扶下走到了許華亭公寓的門口,腳一軟差點倒下。 尚城警察局刑警隊隊長陳仲扶助了她,擋住了公寓的入口。 “夫人,別去了,現在場面不太好看?!标愔僬f。 而那個女人卻堅決地往里面走:“我要見許華亭?!?/br> “別進去了,這里是犯罪現場,您也不應該過去……”陳仲依舊阻攔著。 “我一定要見我兒!不管他變成了什么樣子,誰都別攔著我!”許華亭的母親怒嚎著,推開了陳仲,陳仲無力地想繼續勸阻,卻被許家的保鏢攔下了。 其他幾個警察猶豫著,想要幫人把許家的人攔住,而陳仲卻看向他們,搖了搖頭,用眼神示意放人進入犯罪現場。 然而片刻后,那個女人撕心裂肺的哀嚎便傳了出來。 “誰害死了我家華亭!那個……那個賤人在哪里?讓她滾出來!”她的聲音尖銳而瘋狂,充滿了不管不顧的絕望,不得不說,在某些方面,許華亭和她不愧是一脈相承。 女人快步走了出來,臉色白到發青,她看到了垂著頭站在不遠處的薛柔,立即沖了上去,一把揪住了薛柔的頭發,把她拉到身前,左右開弓就是幾個巴掌用力扇了過去。 “你這個賤人!勾引我兒住在這里,他就是被你害死的!賤人!災星!”她瘋狂地嚎叫著,對著薛柔拳打腳踢,而薛柔一點反抗都沒有,只是皺著臉無聲地哭。 “都是你的錯!你害死了華亭!”許華亭的母親似乎準備把所有的怒火都發泄在薛柔身上,警察們連忙過來想把她們拉開,然而那個女人就像是渾身長滿了吸盤似的,扒住了薛柔,直到被拉開了,還不忘一腳踹向薛柔。 薛柔被踹得倒退了幾步,跌坐在地上,她低著頭,眼淚一滴滴砸在地板上。 杜葉寒作為許華亭的鄰居,被警方要求提供門口視頻錄像,她取出了sd卡,交給了金凝雀,然后帶著電腦住進了杜晉臣的別墅里。 自從許華亭被人從她那里弄走后,她就一直魂不守舍,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調查木屋附近的痕跡上,沒有再去看sgc的監控錄像,等徹底清醒過來,才抱著一絲僥幸打開了筆記本上存放的視頻備份。 她根據許華亭的死亡時間,把視頻放了一遍,卻發現鏡頭角度在許華亭死亡的那一天被干擾了,那個人很專業,視頻畫面出現了扭曲和雪花,無法看到兇手的圖像。 杜葉寒打開了小區其他的方的監控,所有錄像都在那個時段被干擾,于是她假裝后怕,和小區保安聊了聊,畢竟把一個一米八多的成年男子拖進屋里,并不是一件容易隱蔽的事,而保安說那天確實是他值班,但沒看到有奇怪的人過來,杜葉寒再想問他具體的細節,保安便被叫去了警察局提供證詞了。 那一晚很是混亂,之后便是漫天的流言蜚語,尚城從來不缺少八卦的人,人們樂此不疲地討論著許華亭的死因。 薛柔和許華亭的關系也被人扒出來了,女大學生被包養雖然不是特別罕見的事,但畢竟許華亭死在了他用于金屋藏嬌的屋子里,這就讓可怕的兇殺案又蒙上了一層艷色,特別是這還與死亡騎士有關——雖然警方沒有公布死亡騎士與此案又牽扯,但是現場發現塔羅牌的消息依舊被散布了出去,小道消息滿天飛。 薛柔和許華亭的死當然毫無關系,事實上那天她發現尸體,也只是因為出院后想回去收拾東西,但是許家人遷怒的本事一流,即使薛柔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據,他們還是想方設法延長了她被審訊的時間,當她從警局出來后,整個人都已經脫形了。 雖然許華亭的死亡和外界對她惡意的揣測幾乎讓她萬念俱灰,但是不幸中的萬幸是她的母親從植物人狀態中清醒了過來,她收拾好了行李,去了醫院辦理出院手續,之后就要和她的母親一起離開。 杜葉寒最后一次見到她是在醫院里,當時她因為頭痛去醫院開了點止痛藥,便遇到了剛辦完出院手續的薛柔。 “找到落腳地了嗎?”杜葉寒主動與她打了招呼。 此時的薛柔穿著黑色的長袖t恤和牛仔褲,她的頭發在后腦勺束了個馬尾,臉龐未施粉黛,雖然沒有從前的明艷動人,卻也十分清秀,只是那周身的軟弱已經少了很多,薛柔背挺得很直,她朝著杜葉寒笑了笑,那笑容看起來用力而刻意。 “找到了,我下午就會離開這里?!毖θ嵴f。 “離開尚城?” “嗯?!?/br> “那祝你好運?!倍湃~寒真心地祝福道。 作者有話要說: 下單元女主就要談戀愛啦,畢竟本文還是個純純的愛情故事 第22章 她很漂亮(一) 杜葉寒對于被迫住進杜晉臣家里完全是不情愿的。 只是兇殺案被發現的那天,杜晉臣急匆匆趕到杜葉寒家門口時臉色很可怕,杜葉寒很少見到他的兄長臉色如此陰沉,上一次大概還是得知她被霸凌,這一次怒火差點直接就朝著她傾瀉,但是杜晉臣忍住了,盡管他氣得面色鐵青,似乎下一刻就要一巴掌揍上去。 “許華亭住在你隔壁,為什么不告訴我?”杜晉臣深吸了好幾口氣才沒把那積郁在喉嚨口的咆哮吼出來,他勉強耐下性子,對杜葉寒扯出了笑容,那笑卻不能更可怕,在向來溫文爾雅的杜晉臣身上,是在很是怪異。 不知道如何解釋,杜葉寒只能裝作后怕的模樣,畢竟兇手曾經與她一墻之隔,在很近的距離內殺害了許華亭。 這倒讓杜晉臣心疼了起來,在他心里,這個meimei從小就不怎么愛說話,一直把所有的事都悶在心里,不說明隔壁的情況大概也只是不想讓他擔心。 于是他走上前去,輕輕環住了她的肩膀,不停拍著她安慰道:“沒事了,別害怕,有我在呢?!?/br> 一點都不算是沒事,杜葉寒說不出反抗的話就被杜晉臣領回了家。 在這個別墅里沒有她私密的空間,沒有她的恣意安置的監控,她感覺自己的隱私都不存在了,仿佛被剝光在空曠的別墅里裸奔。 杜葉寒第一天睡覺前,杜晉臣還來敲響了她房間的門,這讓她愣了好一會兒,畢竟自從她成年,杜晉臣再也沒有在半夜來她的房間。 然后她就驚詫地看著杜晉臣穿著深紫色的條紋睡衣,端著一杯牛奶走進了她的屋子。 “牛奶有助于睡眠,”杜晉臣說著,將牛奶放到她的床頭,“發生了這么可怕的事,我擔心你睡不好覺?!?/br> 杜葉寒喝下了牛奶,杜晉臣還摸了摸她的腦袋:“一轉眼,你就這么大了,我還記得你小時候,你從小就失眠,后來我還陪你睡了一段時間?!?/br> “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倍湃~寒有點尷尬地撓了撓下巴。 杜晉臣輕笑了一下:“你去刷個牙就睡吧,這邊是我給你買的助眠燈,可以調光,你要是晚上害怕就開著燈睡?!?/br> 他說著碰了碰床頭月亮造型的燈,光線變成了柔和的暖黃色,模糊了他的輪廓,他仿佛變成了畫中人般不太真實。 杜葉寒望著他漸漸出了神,半晌,才緩緩道:“其實不用那么麻煩?!?/br> 然而杜晉臣依舊沒有放心:“別胡思亂想了,你好好休息吧,有事叫我,我就在隔壁?!?/br> 杜葉寒在杜晉臣離開后嘆了一口氣,若論胡思亂想,大概還是她兄長想得多,他大概從來沒有“自己meimei其實不那么柔弱”的意識,杜葉寒并不懼怕尸體,許華亭的死亡對她來說唯一的影響,就是對于被死亡騎士坑了一次的驚怒,除此以外,她沒有任何恐懼和害怕。 她天生就缺失了某些情感,對于身邊人那么變化多端的情緒,雖然能感受到,卻也只是字面上的理解,事實上,她無法從感性的層面上與那些情緒產生共鳴。 在許華亭尸體被發現的第二天,杜侑霖和宣慕瑾也知道了,他們給杜葉寒打來了電話,盡管她多次表達自己沒事,兩人還是很快就趕到了杜晉臣位于宇錢國際的別墅。 “那間公寓不能住了,還是盡早賣掉?!倍刨Я卣f。 “發生了那樣的事,估計也不怎么容易轉手?!倍湃~寒其實并不想賣掉自己住了兩年多的小窩,畢竟室內格局都是她參與了設計,還有屋內的暗房也是個麻煩。 杜侑霖皺起了眉毛:“不管怎樣,那間房子都不能再住了,前幾個月是被人跟蹤上門,現在隔壁又鬧出了命案,這像什么話!那房子是被詛咒了嗎?!” 他的聲音不知不覺地抬高了。 “我真的沒事?!倍湃~寒無力地解釋。 但是杜侑霖還是做了決定,要給杜葉寒另外選一個房子,在那之前,杜葉寒都得住到杜晉臣這里。這次連宣慕瑾都贊同了杜侑霖。 杜葉寒晚上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她一直在思考著殺死許華亭兇手的身份,那個人知道自己把許華亭綁到了那間屋子,他跟蹤自己,而她這么長時間一無所知。 死亡騎士過去一年的十二個月,每個月殺死一人,都是很有規律的,像許華亭這樣失蹤半個月再被移走殺害的過程,和死亡騎士從前的作風不太一樣,因此不排除是模仿犯,用死亡騎士的身份掩護自己的目的。 杜葉寒想過或許是自己認識的人,但是她從小到大一直很不起眼,鮮少與人結怨,之前與她有過節的只有王博文和柏裕,王博文沒有膽子殺人,她想著如果柏裕真瘋了,也是即使在精神病院,也有可能雇傭專業的人跟蹤自己。 這么一想,她又坐立難安起來。 杜葉寒打電話給了長青二院,詢問柏裕是否還在醫院,在得到肯定答復后,她約了周六去醫院探視。 次日去上班時,杜葉寒被柯文纏住了,柯文詢問起了許華亭死亡的事件。 “許華亭在湖巖小區被殺,我記得你也住在那里?!笨挛恼f,目光充滿了擔憂,“你沒事吧?” “沒事,我已經搬到別處住了?!倍湃~寒說完轉了個話題,“你知道死亡騎士嗎?” “死亡騎士?”柯文沉吟了一下,“我聽說是他殺了許華亭?!?/br> “表面上看,確實是他殺的?!倍湃~寒道,“你在西西弗斯上,有沒有看到死亡騎士身份的猜測?” “見過,有人分析說他的殺人手法很專業,這在國內很少見,他有反偵查技術很好,身份背景應該是職業殺手、雇傭兵或者退伍特種兵?!笨挛恼f著又搖了搖頭,“有人入侵過警察系統查看案件的細節,只是你知道公務系統都很老舊,很多證據都沒有錄入,還存在檔案庫里?!?/br> “在聊什么呢?”蔣雯萱打斷了二人的交談。 “一些趣聞?!倍湃~寒說。 蔣雯萱露出了了然的表情,接著她臉色突然一變,壓低聲音神神秘秘道:“哎,你們聽說了嗎……那個,那個姓許的,前兩天被殺了!” “哦?”杜葉寒挑了挑眉。 “別人說是死亡騎士干的,他隔了半年又出來了!大家都在猜測下一個被害者呢?!?/br> 連環殺手,兇殺案和被害的權貴,這些關鍵詞讓整個尚城的人都興奮了起來,大多數人對于遇害人,都像此時的蔣雯萱一樣,絲毫沒有半分同情,反而像是對待事不關己的都市傳說一樣熱烈地討論著。 “你覺得他真的是被死亡騎士殺死的嗎?”杜葉寒問柯文。 柯文說:“不見得,不符合死亡騎士動手的規律?!?/br> “我覺得死亡騎士連環殺人事件本身就很古怪?!笔Y雯萱食指蜷起,她下意識地敲著桌子,眉頭緊皺。 柯文瞥了她一眼:“怎么古怪了?” 蔣雯萱說:“不管是不是死亡騎士動的手,他的潛在目標都會加強警戒,這么看的話,每一次行兇都表明身份實在是個不明智的舉動?!?/br> “歷史上連環殺手總會留下些證據,想讓自己被發現,”柯文說,“這大概是一種炫耀的心理機制,他想證明自己,享受世人的矚目?!?/br> 歷史上一些著名的連環殺手,如開膛手杰克和十二宮殺手,都喜歡留下一些線索,引導公眾視線的追逐,這可能與自我實現和潛意識中的控制欲作祟,也正因為如此,這些人的心理因素也成為眾人津津樂道的話題。 公司里對于兇殺案本身的討論很快便轉到了對于許華亭身前的私生活的八卦,畢竟他生前十分年輕英俊,加上背景雄厚,這么一個鉆石王老五的形象,已經能引起絕大多數人的關注,特別是他的離奇死亡讓他在被殺后徹底火了起來。 人們差點把許華亭扒了個底朝天,除了薛柔這個他包養的最后一個人,還有之前的各種娛樂圈緋聞女友,包括一線演員和當□□手什么的,雖然明星們都在極力撇清關系,然而總有些目擊者見到了他帶著她們吃飯購物,將偷拍的照片賣給八卦雜志。 而許華亭做的一些不光彩的事就更多了,包括醉后強/暴女學生,逼她和男友分手,斷了她的工作,最后導致那個女孩的自殺,還有潛規則自己的女下屬,讓她流產多次,最后將她拋棄,那個女人最后自己辭了職,精神出了問題。這樣的丑聞,多不勝舉。 許家在尚城原本和傅家是對頭,傅家最強盛的時候一直壓許家一頭,到后來傅家中了詛咒般接二連三出事,許家迅速上位,還未高興幾天,那強盛的愿景便隨著許華亭的死亡和他背后的腌臜丑聞被扒而化作泡影。 許家人因為許華亭的死非但沒有收到任何同情,還被連累而處于風口浪尖,頓時個個都低調起來,然而還是逃不過各種調查與落井下石,只能讓人感慨世事難料,尚城勢力的劇變不過在短短的大半年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