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恐懼
那是一種令人顫抖的恐懼,是四下明明喧擾熱鬧她卻孤立無援,向她投射來的全都是嘲笑和看戲般的目光。 她的心臟一寸一寸地向下沉去,卻在混亂地思緒里想起了顧承晗曾經教給她的一句話——不管多害怕都不要表現給別人看,他們只會利用你的恐懼逼你做更多的事情。 “說實話,沉影帝,我不敢喝您給的酒?!?/br> 黎傾冉就這么落落大方地直視著面前男人的眼睛,即使放在腿上的手已經緊張到僵硬。 “哈哈,不敢喝我給的?”沉仲明隨手把酒杯遞到另一側,朝著沙發上其他幾個女孩笑問:“誰來給她試試?我給的酒到底能不能喝?” 話音未落,女孩們沒有猶豫地蜂擁而上,瘋狂地想爭搶到喝這杯酒的資格。最后酒杯還是被坐在黎傾冉身邊,離沉仲明最近的一個女演員搶到,她仰著腦袋幾乎一飲而盡,即使那是一杯很烈的酒,即使她在喝下之后就被嗆得咳嗽不止。 “看到了嗎?你不愿意做的事情有的是人愿意?!彼f的不光是這杯酒。 “那是自然,誰都可以有自己的選擇?!?/br> 黎傾冉微微勾唇,笑容里甚至能看得出幾分不屑。 沉仲明低著頭,冷笑著看著她:“那你以為,只要不喝酒,你就能離開這里了?” “呵,那你以為你能讓我沒辦法離開嗎?” 她說完這句話,身邊的所有人都明顯地安靜了下來。 似乎沒人想到她的膽子會這么大,區區一個小演員,竟然敢在沉仲明的地盤上這樣和他說話。 沉仲明的視線嚴肅地打量著她,女孩今天穿了黑色的吊帶背心,外面搭了一件半透明的白色外搭,下身是一條牛仔短褲,很隨性的穿搭。 可她身上的每一件東西都不便宜,都是高奢品牌還沒放到市場線上銷售的新款,是很多來到這里的女人絕對接觸不到也消費不起的。 連她手腕上的表都是有價無市,一根表針上的鉆石就夠買一輛還不錯的汽車。 這些都絕對不是她能做得到的,很明顯是顧承晗的手筆。 思及此,沉仲明微微退后了一步,可眼神還是沒離開過她身上。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如果我就要在這上了你,顧承晗也來不及救你的?!?/br> 黎傾冉無所謂地抬著頭:“沉先生說笑了,以您的身份和地位,沒必要做這種強人所難的事情?!?/br> “也不一定,”沉仲明朝她伸出手,指尖碰了碰女孩細嫩的脖子,最后調整了一下她外搭的衣領,“我想睡你很久了,甚至不光是我。你漂亮得過頭了黎傾冉,這不是什么好事?!?/br> 如果女人過分美麗卻沒有自保的能力,那么她終將會淪為有權有勢的男人們的玩物。 “那只是在您的價值觀里,您怎么知道我也會這樣認為呢?”她的一雙眼睛嫵媚又明亮,精致立體的五官就差把美麗兩個字寫在臉上。 沉仲明眼里滿是油膩的覬覦,他想要去摸她的臉,卻被她一把揮開。 “沉先生,我只許我喜歡的人碰我?!倍@個喜歡的人代表的是誰,他們都心知肚明。 顧承晗曾經和她說過,在娛樂圈里不管遇到什么人都不要害怕,因為即使是圈子里最頂級的那一批人,在絕對的金錢和權力面前也無非只能做個拉皮條的中間商。 他們仍然需要服從于社會最上層的那些富可敵國或是一手遮天的少數人,比如他。 但這句話在男性的視角里卻是全然不同的理解。 一直坐在沙發上的另一個導演聞言也朝她望了過來,開口的語氣里帶著十足的戲謔:“所以,你只被顧承晗一個人睡過?” 他這句話引得一群人都笑了起來,像是在嘲諷,又像是看到了什么很滿意的商品。 黎傾冉勾著唇,直直地對上那位導演的視線,笑而不語。 “這還用問?人家十八歲就被顧總買斷了啊,”沉仲明很猖狂地打量著她那雙修長細直的腿,低頭繼續發問,“你跟他們說說,最喜歡被插哪個洞?喜歡什么姿勢,嗯?” 黎傾冉還是不說話,會害怕這種場合并不代表她可以忍受,她同時也在極力地忍著自己心里想把酒潑到沉仲明臉上的沖動。 而她學會的為數不多的掩蓋恐懼的方式、為數不多的面對比自己年長權高的人卻不去卑微低頭的技巧,都是顧承晗教給她的。 那天男人告訴她別人會利用你的恐懼得寸進尺時,她記得自己笑著躺在他懷里,不以為然地:“我知道的!你每次都這么嚇唬我?!?/br> “我嚇唬你什么了?”顧先生捏著她的臉問道。 “你也會跟我說,我要是不乖你就要罰我,還有…你會說要是我再喊疼你就再多cao一次,我每次都可害怕了!” 那時的顧承晗眼里帶著幾分無奈,笑著問她:“你真的這么覺得???就想不到什么別的事情了?” 她不知道男人為什么要這樣問,但只是順應著心意認真地點了點頭。 她記得顧承晗嘆了口氣,摸了摸她的頭發,自言自語一般地:“我真的不知道,把你護得這么嚴實到底是好是壞呢?” 黎傾冉那時并不懂得男人話里的深意,直到此時此刻—— 她忽然深深地意識到自己真的被他保護得太好,以至于當他給她講道理的時候,她甚至想不起自己經歷過任何被逼迫的恐懼、任何無法抗拒的身不由己。 沉仲明見她出神,心里的怒意也被她激起。他捏起她的下巴,強迫她與自己對視,語氣再也沒有了偽裝的客氣:“問你話呢,你聽不見?” 黎傾冉扭頭躲開他的桎梏,然后從沙發上站起身,平視著面前的男人:“我不喜歡聽你說的這些臟東西?!?/br> 她轉身,繞過面前色欲昏心的男人,朝著門口的方向離開。 可包廂里的人哪能這么輕易地放她走?她沒走幾步便被幾個像是保鏢模樣的男人攔住,被堵在大廳中間的位置動彈不得。 很多人的目光都朝她的方向投來,他們都在等著她的下場——美麗誘人,卻不遵守游戲規則的下場。 剛剛卡座上的叁個男人都來到了她的身邊,把她圍住,幾乎讓她沒有呼吸的空間。 “把她帶去叁樓?!背林倜鞒菐讉€保鏢吩咐道,不難看出他已經動了怒。 叁樓又是什么地方? 黎傾冉幾乎已經精疲力竭,兩個保鏢一人制住了她的一條手臂,力氣大得讓她的骨頭都在發痛。 她不想跟他們走,可是根本沒有一點掙脫的力氣,只能任由他們押著她朝門口走。 門被打開,面前的黑暗像是會吃人的黑洞。 一個穿著白色襯衫的侍者匆匆忙忙地從門口跑進來,與黎傾冉身邊的保鏢擦肩而過。 她絕望到快要缺氧,胳膊被掰得很痛,痛到讓她想哭,她咬著嘴唇不讓自己發出聲音,用渾身上下最后的力氣抵抗著保鏢們向外押送她的腳步。 可就在這時,在嘈雜的音樂聲下,她聽到身后的侍者誠惶誠恐地對沉仲明說: “顧總來了,已經到樓下了,還帶了不少人?!?/br> 瞳孔猛地緊縮,黎傾冉拼命地回過頭,對上沉仲明的視線。 她的頭發已經有些凌亂,眼神帶著幾分得意和無謂,在兩個男人的桎梏下,她仍然勾著嘴角看著他,美得像是戈壁上長出的嬌嫩卻堅韌的玫瑰。 “停下!把她放了!” 沉仲明此時也顧不上她的嘲諷,趕緊對著保鏢們喊道。 保鏢們立刻松開手,黎傾冉一下子重心不穩,踉蹌了幾下才將將站穩。 她扶著門,看到走廊的燈光忽然明亮起來,一群人的腳步聲清晰而沉重。 她急促地喘息著,在淚眼朦朧的視線里抬起頭,看著不遠處走在最前面的男人,心里沉重的擔子終于全數釋放。 顧承晗看著她纖瘦的身影跌跌撞撞地朝自己走過來,他很想伸手把她抱起來,把她摟在懷里哄著,可是在所有人的視線里,他只是把她帶到自己身邊,單手摟住她的肩膀,用極盡占有的姿態。 “顧總,好久不見了?!背林倜饕沧叩阶呃壬?,很客氣地站在顧承晗對面。 可顧承晗根本不吃他這一套,在場的所有人都能看得出他的心情非常不好,他似笑非笑地看著面前的中年男人,明明是笑著的,眼底卻全是戾氣:“你最好給我個讓我滿意的解釋?!?/br> 解釋他的寶貝怎么在這里被欺負成了這樣。 “不至于吧你,都認識多少年了,為了一個女人?” 黎傾冉聽到他這樣說,立刻開始發揮起自己還算不錯的演技,小貓一樣往顧承晗身后躲,水汪汪的眼睛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顧承晗只是看了她一眼就立刻融化了,即便知道她在演戲,但還是受不了她那種小動物幼崽一樣招人疼的眼神。 “道歉,不然我會讓你知道我至不至于?!?/br> 氣氛在那一刻跌至冰點,音樂不知道被誰關上,偌大的場地里只剩下讓人窒息的沉默。 沒有人敢出聲勸阻顧承晗,也沒有人敢為沉仲文幫腔。 黎傾冉就這么順理成章地躲在他身后,眼睛濕噠噠地看著男人為她出頭的樣子。 沉仲文也沒堅持,當然是因為在顧承晗面前抵抗也沒什么勝算,他釋然地笑了笑,視線朝黎傾冉看去:“不好意思啊黎小姐,是我們冒犯了,給你道個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