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號晚上，小姑娘縮在被窩里，小心地用手指戳了戳顧承晗的肩膀：

    “哥哥你明天跨年的時候在北城么？”

    男人轉頭看她：“在啊?！?/br>
    “那你，跟我一起跨年么？”

    黎傾冉那雙桃花眼一眨一眨地瞅著他，可憐兮兮的乞求神色讓他不忍忽略。

    這個年紀的年輕人好像都很追求這種儀式感，雖然在顧承晗看來，12月31號不過是最普通的一天，無非是員工要發工資，公司要準備發福利。

    “也可以吧，你想怎么過？”

    小姑娘聽到他的回答，整個人都明媚了起來，眼神亮晶晶的：“真的嗎老公，你想在家里還是在外面？我來安排，我出錢，你人在就行~”

    她熱情期待的模樣很像一只搖著尾巴的快樂小狗，只是聽到能和他一起跨年就讓她很開心很開心。

    顧承晗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在家吧，你好歹是個明星?！?/br>
    出門在外一旦被拍到，對誰都不好。

    黎傾冉點了點頭：“好哦！那我明天早上出去買菜，給你做好吃的~”

    “嗯?！彼唤浶牡卮饝耍骸跋人X?！?/br>
    12月31號，這是這一年的最后一天。

    顧承晗上午去了公司，總部的年會他需要去露個臉。

    年會結束之后也剛剛下午叁點多，今天天氣很好，不算冷，也沒什么風。員工們就地放假，他也結束了和周圍人的寒暄，回到車上。

    司機恭敬地開口問：“顧總，回北庭壹號嗎？”

    也就是黎傾冉住的地方，顧承晗今天早上就是從那里出發的。

    “嗯，先回那邊?！?/br>
    車行駛在路上，顧承晗看著街邊花花綠綠的裝飾，終于后知后覺地產生了，原來又是一年已經結束的認知。

    這一年好像也沒什么不一樣，他掙了很多錢，在福布斯排行榜上還是那個沒怎么變的位置，年輕時候想去旅游的國家和城市也都去得差不多了，很幸運的是身邊的家人朋友都平安健康，工作之余還是能和老友一起喝喝酒。

    如果一定要想起什么生活里的什么亮色——

    他忍不住想起等在家里的小姑娘。

    還有一個月不到，他就要叁十歲了。他的人生在逐漸趨于穩定，變化和迷茫都在變少，好像也很少沒有著手做一件全新的事情了。

    但是黎傾冉不一樣，她還不到二十一歲，她的年輕和朝氣都明明白白地刻在身上，她對一切都很好奇，很多很多全新的事物都是由她來為他介紹的。

    她好像永遠不會無聊，永遠不會沉寂，連對他的喜歡都是這樣——直白、熱鬧，滿心滿眼都是愛他，愛意永遠新鮮，永遠不會消減。

    這也是為什么，這么久的時間過去，他始終沒有覺得膩，也一直都需要她存在在他身邊。

    回到家里的時候，正是夕陽最好的時刻。

    這是這一年的最后一次晚霞，柔和的光透過落地窗灑進客廳，如果不去看樓下蕭瑟的樹木枝干和路上的積雪，似乎并不能讓人感覺到此刻依然是隆冬。

    黎傾冉聽到門口的聲響，趕緊從廚房跑出來迎接他。

    小姑娘身上還穿著圍裙，蹦蹦噠噠地跑到門口，把男人抱住。

    “工作辛苦啦！歇一會我們就吃飯！”

    一雙水眸蕩漾著滿滿的情愫，她踮起腳尖親了親男人的唇畔。

    顧承晗剛從外邊進來，身上都是涼的，小姑娘的唇溫落在嘴角，顯得格外溫熱。

    她幫他脫掉外套，換好拖鞋，然后牽著他坐到客廳的沙發上。

    “有事？”

    顧承晗看著蹲在自己旁邊的小姑娘，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黎傾冉笑著看他：“老公你在這坐一會哦，我去給你拿你的新年禮物?！?/br>
    “新年禮物？”

    顧承晗忍俊不禁。

    小姑娘就是這樣，總是擅長制造一些在生活的平淡之外的，小小的鮮亮。

    黎傾冉給顧先生準備的禮物是一幅數字油畫，是一張男人工作時候的側臉。她不敢把畫帶去劇組，只能藏在家里，每次都趁著顧承晗不在的時候偷偷摸摸地畫。

    顧承晗接過那副畫，其實蠻細致的，雖然是一格一格涂色涂出來的，起碼能看出畫的是他。他都不敢想象要多愛一個人，才能有耐心在工作繁忙到精疲力竭的時候，在連睡眠和吃飯的時間都不足夠的時候，還要躲著他，躲著所有人，一筆一筆地完成這一整幅畫。

    他看見畫框的右下角，有一行她寫下的小字：

    新年快樂，明年也會繼續特別愛你。

    黎傾冉見他很久不說話，心里也沒什么底，她蹲在他腿邊，聲音很輕：“你要是不喜歡我就自己留著，我回頭給你買個你喜歡的?！?/br>
    其實每次送他禮物都要想很久，因為顧先生真的什么都不缺。

    顧承晗勾起嘴角，伸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腦袋：“我很喜歡，謝謝傾傾?！?/br>
    他說完這句話，黎傾冉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來，甜甜的笑容怎么也藏不?。骸跋矚g就好！”

    她仰著頭朝他笑著：“其實我想晚上給你來著，但是我估計晚上要zuoai呢，我還想要不然明天給你，又怕你明天要回家，因為你去年元旦就一大早回家了......”

    小姑娘正喋喋不休地說著，男人的手機卻在這時響起。

    他的手機就放在面前的茶幾上，兩個人一起被鈴聲吸引了視線，然后一起看到了那個來電顯示：林清沫。

    疼痛的窒息感像一只大手，剎那間握住她的心臟。

    “我先去做飯?！?/br>
    說完這句話，黎傾冉便落荒而逃。

    顧承晗接起電話，沒等他開口，女人的聲音便從那邊傳了過來：“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回國啊顧承晗？都沒來接我！”

    “不知道啊?！?/br>
    他是真的不知道，她也沒有提前和他說。

    林清沫不滿地切了一聲：“行啦，我一會把地址發你微信，出來一起跨年啊?！?/br>
    “不去了吧，今天有點累?！?/br>
    也確實走不開啊。

    對面的人卻不依不饒：“不行，你今晚要是不來以后也別想見我了，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要陪你的小情人?！?/br>
    男人沒說話，內心的糾結讓他覺得不太舒服。

    林清沫知道他動搖了，頓了頓，補了一句：“顧承晗，我離婚了?！?/br>
    其實遠嫁之后她過得不算太好，甜蜜的時期很快過去，她沒有機會發展自己的事業，整個人就像被困在財閥的囚籠里，每天從睜眼到閉眼都是勾心斗角。

    好像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她越來越想念在顧承晗身邊的時候，自由自在，最重要的是能深深地感受到自己在被愛。

    掛斷電話后，他走到廚房，看到黎傾冉站在廚房里忙碌的背影。

    有幾道菜已經準備好了，擺盤很精致。鍋里還冒著熱氣，她低著頭背對著他，很顯然是在逃避。

    好像沒有什么問題，他們不是情侶，他沒有陪她跨年的義務，他當然可以立刻轉身離去。

    但是心里總像有一種羈絆在牽制著他。

    “傾傾?！?/br>
    他終于開口。

    女孩的背影明顯地一怔。

    她知道他要說什么，從看到那個電話開始她就一直在給自己做心理準備。

    可是真的遇到這一刻，她還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無助、鈍痛。

    “沒關系，你去吧?！彼Ｏ率掷锏膭幼?，卻沒有轉過身去看他，只有她自己知道眼淚忍得多辛苦。

    “對不起啊傾傾，我元旦之后聯系你?！?/br>
    他似乎也沒有那么愧疚，不過片刻便重新穿上外套和皮鞋，推門離去。

    關門聲在身后沉重地響起，黎傾冉低下頭，關掉灶臺的燃氣，情緒支撐不住身體，她無力地蹲下身去。

    她把頭埋在膝蓋里，終于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