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行了,別擦了,重新抄吧?!?/br> 晏溫有些無奈,輕嘆了一聲,轉而回過頭?,打算繼續批折子。 然而他都回過頭?看了幾行字了,察覺到沈若憐仍然坐在那里不動,一副沮喪地模樣?看著眼前那張廢了的?紙。 他眉稍一挑,將筆放下,向后靠在椅背上,拿過帕子擦了擦手,“不抄了?” 沈若憐白皙的?貝齒咬著下唇,委屈巴巴瞥了他一眼,惱道: “可這本書這么厚,今天怎么可能抄得完三遍?!?/br> 晏溫把帕子放下,給她倒了杯水,朝她慢慢俯過身去。 沈若憐下意識向后躲,就見他將水杯放在她左手邊的?位置上,笑得云淡風輕,好整以暇道: “喝口水慢慢抄,孤就在這陪著你。夜里餓了,孤這里還?有點?心,今夜東宮的?小廚房也隨時為你候著?!?/br> 他說得不緊不慢,湊近她的?時候,溫潤低沉的?嗓音鉆進?沈若憐耳中,讓她的?身體忽然竄起一陣酥麻。 沈若憐還?在他的?眼底捕捉到了一抹一閃而過的?深意,像是獵人看著獵物的?那種眼神。 “今夜幾時寫完,書房的?門幾時開?!?/br> 沈若憐:“……” 第35章 他怎么總是這樣??! 沈若憐狠狠咬著下唇, 嗔瞪他一眼,忍了忍,還是沒忍住, 反抗道: “我不?抄了!” 晏溫看了她一眼。 “你確定?” “我確定!” “沈若憐, 你想好了?走出這扇門就再別回來了?!?/br> 沈若憐頓了一下,暗暗掐了掐手心給自己打氣?, “想好了!不?抄了,我都要?成親了,你少管我!” “行?!?/br> 晏溫坐直身子,唇畔的弧度落了下來, 聲音也冷了不?少。 他冷睨她一眼, 站起身走到書房門邊, 將門打開, 立在門邊看著她,“你現在就可以走?!?/br> 沈若憐也來了脾氣?, 他既然讓她走, 她就走,現在回去,還趕得上和?裴詞安他們去百花樓看戲。 “走就走!” 沈若憐撂下手里的筆, “蹭”的一下站起來,徑直就朝門口走去。 一開始她還故作氣?勢洶洶的樣子, 然而晏溫就站在門邊, 她越靠近門的時候,就越靠近他, 男人身上沉冷的氣?息和?眼底的幽深就愈發明顯。 沈若憐的步子像是被他的視線捆住了一般, 越來越邁不?開,手在袖子底下也緊緊攥著, 手心里沁出了綿密的冷汗。 她搬出宮的時候,在她公主府的地盤上,她可以理直氣?壯地說讓他以后別來找她,她可以氣?沖沖跟他叫板,還能問出他不?會是喜歡上她了這種異想天開的混話。 可此刻是在東宮,在他的書房,他是她的兄長,沈若憐覺得自己的氣?勢瞬間就矮了下去。 她越走越慢,越走越慢,最后在他三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張了張嘴,嘟嘟囔囔毫無?氣?勢地問他: “小?薇薇的課本在哪里?我答應要?給她帶回去的?!?/br> 小?姑娘站在那里,低垂著頭,面頰也不?知道是被氣?的還是覺得丟人,有些微微發紅,纖長的脖頸微微梗著,顯出她最后一抹倔強。 晏溫淡淡掃了她一眼,走到桌案后,從書架上抽出兩本書來,不?緊不?慢走到門邊遞給她。 他面上的神情坦然而平靜,絲毫沒有因為騙她找不?到課本的那些話,而顯出愧疚或是窘意。 “拿走?!?/br> 沈若憐一怔,這才明白過來,晏溫說什么?課本找不?到了要?她親自來找的話都是騙她的。 他就是為了誆她過來,然后罰她抄書! 沈若憐氣?鼓鼓地從他手上奪過課本,正要?抬腳邁過門檻,忽又聽晏溫在身后十分嫌棄道: “把?你那個披風也帶走,別放在孤這?!?/br> “……” 沈若憐腳步一頓,默默磨了磨牙,“騰”地轉過身,快步走到黃花梨木木施前,“唰”地將披風拽下來,抱在手里,看都不?看晏溫一眼,風風火火朝外走去。 然而她還未走到門口,李福安匆匆從外面走了進來。 沈若憐看到他,腳步一頓,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又不?好當著李福安的面再說什么?,只得站在原地將視線別到別處去,以此來給晏溫表示自己此刻正在生氣?。 李福安方一進來就察覺出屋內氣?氛的怪異,他心里咯噔一聲,看了一眼抱著披風氣?鼓鼓站著的嘉寧公主,又看了眼坐在圈椅上似是在閉目養神的太子,他將頭埋得更低了,輕聲道: “殿下,方才小?順子去宮外知會裴公子,說公主在東宮,一時半會兒出不?去,結果裴大人說他正好有要?事要?啟稟殿下,就跟著一道過來了?!?/br> 晏溫揉捏太陽xue的手一頓,緩緩放了下來,睜開眼不?動?聲色地瞥了沈若憐一下,問: “裴詞安人呢?” 李福安躬身道:“正在東宮門口候著殿下召見呢?!?/br> 李福安說完,屋中忽然沒了聲音,晏溫也不?知道正在想什么?,沒有立刻回應他的話。 沈若憐站在門邊的位置,不?自覺掐緊手里的披風。 她想出宮去,待在這里她渾身不?自在,她現在只希望能同?他保持距離,可她又不?是很想讓裴詞安看到她和?晏溫同?處一室的樣子。 雖然她和?太子哥哥之間沒什么?,但裴詞安在的話,她總會覺得有些不?自在。 沈若憐視線不?動?聲色地透過洞開的書房門,頻頻瞥向院外,隨著屋中沉默的時間越來越長,她心里也愈發忐忑。 晏溫斜倚在圈椅的椅背上,手指搭在椅子的扶手上,姿態松弛,壓著眼簾,余光將小?姑娘的舉動?和?神情看得一清二楚。 他眼底情緒變得有些寡淡,索然無?味地吐出兩個字,“不?見?!?/br> 見那小?姑娘聞言肩膀一松,長長舒了一口氣?的樣子,晏溫視線從她身上移開,捻了捻手中的佛珠,淡淡開口,聲音里透出一絲隱隱的疲憊: “罷了,嘉寧也走吧?!?/br> 李福安和?沈若憐同?時一愣,李福安隨即將頭埋得更低。 沈若憐聽出他話里的疲憊,心里忽然生出一絲怪異的感?覺,她覺得自己是不?是太離經?叛道了些? 可轉念一想,他幾次三番對她冷淡,傷她的心,而且是他把?她推向裴詞安的,她為什么?還要?管他怎么?想?她開開心心同?裴詞安和?小?薇薇去百花樓看戲不?好嗎? 沈若憐心思百轉,又想到裴詞安此刻恰好在外面,反正晏溫都放她走了,她課本也拿到了,現在出去還能順道和?他一起出宮。 這么?一想,她又歡喜了起來,看了晏溫一眼,喜滋滋地重新?邁開步子朝著門外走去。 她剛走出兩步,身后晏溫的聲音再次響起,“去百花樓看戲,注意安全,夜里風涼,穿件好點兒的披風?!?/br> 男人的聲音聽起來較方才更加疲憊,話音里不?經?意透出一絲隱忍的落寞,沈若憐剛抬起來的步子忽然又邁不?動?了。 嗚嗚嗚真的好煩,她就這樣離開是不?是不?太好?她都同?他吵架了,他還關心她…… 小?姑娘回頭看了一眼那小?桌子上孤零零放著的書,秀眉微微顰起,咬著唇,站在門邊摳著手指猶豫了起來。 而書案那邊,晏溫已?經?繼續拿起了折子,全當做她已?經?離開了,不?再看她。 沈若憐看他這樣,覺得他可能也不?想看見她了吧,想了想,算了,還是走吧。 然而她才剛抬腳,一陣風從門口吹了進來,晏溫忽然手握成拳抵著唇,輕輕咳嗽了兩聲。 沈若憐循聲回頭,這才發現他的臉色不?知為何有些蒼白,身上的衣裳也有些單薄。 一旁的李福安急忙上前,關切道:“殿下,可是傷口又——” “無?礙!” 晏溫出聲打斷李福安的話,沈若憐見他給了李福安一個眼神。 雖然晏溫制止了李福安的話,可她還是聽到了他話里的“傷口”兩個字,再看看現在晏溫的樣子,沈若憐忽然想到一種可能。 她猶豫了一下,剛邁開的步子又收了回來,慢吞吞走了回去,在晏溫的書案前站定,咬了咬下唇,從旁邊倒了杯熱茶過來,小?聲道:“皇兄潤潤嗓子?!?/br> 晏溫似乎這時才發現她沒走一般,眼底劃過一絲詫異,“你還沒走?” 末了,他順著她的目光看向她手里的熱茶,接了過來,輕咳了一聲,同?她道謝,“多謝?!?/br> 沈若憐吸了吸鼻子,小?小?聲問他,“皇兄,李公公說的傷口,可是那次你救我——” “不?是?!?/br> 晏溫打斷她的話,放下茶杯,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與你無?關,裴卿還在外面等你,你去吧?!?/br> 他這么?說,沈若憐更加堅定他就是為了救她受的傷,心里愧疚得很,更不?好意思在這個時候直接離開了。 她站在書案前不?肯走,但她又實在不?知道自己不?走能做什么?,如果他是為了救她受的傷,那傷口按說應當在背上,她總不?能說讓她看看他的傷口吧。 小?姑娘抱著披風,低頭局促地站在書案前,手指因為愧疚攥得都有些發白,嘴唇也被她自己咬得泛白。 晏溫擱下筆,輕嘆一聲,“行了,孤無?礙,你走吧?!?/br> 沈若憐還是咬著唇不?說話,也不?動?,眼里情緒搖擺不?定。 晏溫無?奈,蹙了蹙眉,“孤最后一次說讓你走,你若不?愿走,那就抄完三遍《女戒》,今夜什么?時候抄完什么?時候走?!?/br> 沈若憐聞言,眼睫顫了顫,實在不?想半夜留在東宮抄《女戒》,猶豫了半晌,終于還是決定走了。 她看了他一眼,見他已?經?低下頭去看折子了,她低低道了句,“那我走了,皇兄保重身體?!?/br> 晏溫沒抬頭,“嗯”了一聲。 沈若憐抱著披風,搓了搓泛酸的鼻尖,輕手輕腳地從書房里退了出來。 陽光重新?落回身上,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一想到裴詞安就在門口等她,她心里的愧疚便好了許多,不?由?加快了腳步。 然而還沒走出院門的時候,皇后身邊的嬤嬤卻繞過了垂花門走了進來,沈若憐腳步一頓,與她撞了個對面。 那嬤嬤顯然也沒料到能在院子里遇見她,愣了一下,隨即向她行了一禮,李福安恰巧也從房間里走了出來,見到她來,疑惑道: “喲,什么?風兒把?吳嬤嬤您吹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