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她到底憑借什么, 嫁進了江家? 諸女百思不得其解。一段時日后,她們終于明白——這褚姓女確實無財無勢, 有的卻是與江亭風數年陪伴之情。這數年難捱時光,是京城姑娘們擠得頭破血流也比不上的。 諸位京城千金不由黯然神傷。不過,縱是她們神傷不已,也只能眼睜睜看著褚蓉歡天喜地地備起了嫁,準備做個風光萬千的新嫁娘。因她沒有母家, 李延棠便破例準宮中一位太妃替她發嫁,也算是給足了江家面子。 *** 轉瞬大半月過去了,天恭與大燕議和簽契之日到了。 這簽契之城便在兩國交界的不破關處。天晴云朗, 明澈秋光灑落在生滿搖曳蘆葦的古戰場上,數列士兵威嚴而列;天恭國人在鶴望原上支了矮篷儀仗、黃團長案,又另置香爐絨毯,圈出了一塊不大不小卻守衛森嚴的地兒來。五色龍幡迎風而動,案上金鳳紙被吹得嘩嘩而響。 角聲威嚴而鳴,吹徹秋日霜天。翻飛黃旗里,魏池鏡一撩衣擺,于桌案前坐了下來。他額上系一道粟金白條抹額,烏發披散,身著淡石青色窄袖袍服,薄唇緊抿,面上似有不化寒冰。 天恭這頭來的是霍天正。他早先與魏池鏡經歷了死斗,如今卻和個沒事人似的,一副笑呵呵樣子,意味深長地與魏池鏡說著話。 “既天恭與大燕休戰,日后,你我二國便是友鄰。能不施災與百姓,令家國安泰,乃是一樁千秋稱贊的功德?!被籼煺桓遍L輩模樣,諄諄教誨道,“不過,若五殿下想與我霍某人交個朋友,我霍某也是高興的……” 魏池鏡抿著唇,只當沒聽見。 他低垂了會兒眼簾,卻突然問了句話。他不提國事,只問道:“小郎將的婚期是什么時候?” 霍天正愣了下,道:“這,恐怕要看陛下的意思?!?/br> 魏池鏡的肩膀微微晃了晃。他仰起頭,目光移向天際。視線所及之處,除了一片澄澈的秋日晴空,還有一只拍翅掠過的青尾鷂子。 “……她終歸是要嫁人的?!蔽撼冂R喃喃道,“霍將軍,可否替我向小郎將帶一句話?” “五殿下請說?!被籼煺?。 “待她出嫁之日,我魏池鏡……會贈上賀禮?!彼卣f著,句子拖得極長,“我在大燕,她在天恭。我也只能遙祝她一生順遂,如意康樂?!?/br> 鶴望原上的風倏然吹起,只余桿子的一片蘆葦被吹起了波浪似的紋路。魏池鏡的衣袍被風鼓起,他望著遠方的不破關城,像望著一個遙遠的夢境。 *** 江月心的出嫁之期就要到了。 按照原本定下的計劃,她應當從霍家出嫁,以霍天正義女的名義嫁入宮中。但如今江家親眷皆在京城,她便還是打算從江家發嫁了。 為了這事,霍淑君還可勁地鬧騰了一陣,極是不高興。 這婚事準備了已有許久,嫁妝與婚禮所用的物件都早已由霍家準備妥當?;舴蛉舜蚨ㄖ饕庖c江家交好,更是使足了勁頭去與江月心攀親帶故,往嫁妝里頭偷摸添了不少好東西。 只可惜,江亭風是個耿直人,覺得花人錢財著實不妥,竟將這些價值連城的物件又還了回去,自己另用江家家財置辦嫁妝。雖時間緊迫,但到底如今財大氣粗,倒也不顯得倉促。 至出嫁那時,江亭風已足足備下了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妝。除了女子出嫁慣常會有的珠珰頭面、沈檀龍麝,以及那些金籠香被、珍簟香鴨,更有沉甸甸的無數金條——不好意思,江亭風腦袋直,覺得金條最是直接了。 這事兒讓霍淑君知道了,霍大小姐直接翻了個大白眼:“陛下會缺錢么!庸俗!” 江月心不明覺厲:“金條不是挺好的么?值錢!經花!看著還順眼!” 霍淑君:……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到了出嫁前夜,江月心興奮地大半夜沒睡著,晚上溜起來搖著褚蓉談心。褚蓉為了這婚事忙里忙外地cao持,累得眼睛一翻就能睡死,于是便像具尸體似地倚在床上,任她一陣亂搖。 “褚姨姨,明天我便要出嫁了!” “哦……” “褚姨姨,我睡不著!” “啊……” “褚姨姨,你給點反應呀!” “唔……” “褚姨姨,我要出嫁了!” 半夢半醒的褚蓉終于驚醒,彈了起來,尖叫道:“什么!心心你要出家了?去哪兒出家?怎么這么突然?” 江月心:…… 這樣鬧騰了大半個晚上,江月心自然困得不行??蔁o奈何第二日卻無法懶睡,早早便被褚蓉搖了起來。昨夜江月心是如何折磨褚蓉的,褚蓉今早就如何還給她。 費了好半天功夫,昏昏沉沉的江月心才被扶到了妝鏡前,幾個丫鬟、嬤嬤一起上,為她打扮梳妝起來。 這嫁衣是差的京城最好的裁縫所制,里外四五件,勒得她有些喘不過氣來。江月心閉著眼,困頓地倒吸著氣,道:“我……能不能……穿……新郎官的衣服啊……這緊得要命的嫁衣……給阿延穿……” 丫鬟與嬤嬤俱是倒吸一口冷氣:小郎將,這怕是要殺頭了! 天漸漸亮起來,貼著紅紙、高懸彩燈的江府一片熱鬧,外頭似乎滿是賓客喧鬧之聲。江月心揉了揉眼,終于把困意驅走了。眼皮子一抬,她就瞧見了銅鏡里的自個兒。 鳳冠壓髻,寶簪高疊;層層翠碧惹紅霞,顆粒明珠流光彩。兩道寸許長的紫珊瑚珠鏈自鬢上頭垂下,搭在肩頭,并著那耳下大顆的翠瑯珍珠一并晃悠著,華貴無端,與往昔盡不相同。更不提身上那一襲正紅嫁衣,暗繡著層疊牡丹飛凰,云紋里卷著銀弦絲,后頭常常曳尾,須得有兩個宮人收整才行。 江月心瞧著鏡子,一時有些呆了。 鏡中人還是自己么? 她竟瞧不出來了,只覺得這是一個夢境。連服侍她的嬤嬤將唇脂遞了過來,都不知道將雙唇抿一下。 沒一會兒,外頭傳來丫鬟的聲響,說是插簪的全福夫人來了。原來按照天恭京城習俗,新嫁娘需得由一個貴夫人插上一根象征兒女雙全、福祿滿門的簪子才行。 門一開,江月心想起來行禮,這才發現一身行頭沉重不已,不是她自己能夠掌控的。 進來的婦人,竟是霍家已出嫁的四小姐,閨名喚作霍妙蘭,比霍天正稍小了那么幾歲,如今已是兒女雙全的人。 霍妙蘭生的面龐渾圓,滿是和氣。她笑對江月心道:“能給皇后娘娘插簪,真是妙蘭的福氣。早些時日,大哥與九弟都說娘娘是個蕙質蘭心的女子,如今一見,果真如此?!?/br> 江月心:……蕙、蕙質蘭心? 沒問題吧?沒走錯家門? 霍妙蘭客客氣氣地說了幾句話,便命身后的丫鬟取出一枚熠熠生光的發簪,將其別到了江月心那已滿是珠翠的腦袋上。未多久,幾個丫鬟便扯著一道紅蓋頭到江月心面前,笑道:“小郎將,該上蓋頭了?!?/br> “等等!”江月心道,“我還沒吃飯!我餓!” “見到陛下之前,都是不能碰食的?!被裘钐m勸道,“皇后娘娘忍一忍吧?!?/br> 江月心:…… 怪不得出嫁時,外頭要把嗩吶喇叭吹得這么響,原來是為了遮掩新娘子咕咕叫的肚子??! 外面的喧鬧聲越來越大,終于到了新娘子出門的時候。因是天家婚禮,這流程自然也和尋常百姓不同——陛下是不會來新娘家門前的,但卻會親自在長思門前等著,扶新娘下花轎。 江月心撐起沉重的行頭,扶著丫鬟的手朝外頭走去。未幾步,便踏出了房門。這紅蓋頭有些透,她似乎能隱隱約約瞧見外頭賓客的面容。仔細一看,自己認識的人,似乎都在這兒了—— 霍大將軍帶著夫人孩子,坐在一旁笑?;羰缇恢[什么,這大喜之日還撅著嘴。但瞧到新娘子出來了,這小丫頭臉上頃刻又陰天轉晴;霍青別負著手,站在屋檐下,他身旁的霍辛又蹦又跳的模樣;兄長江亭風正里里外外地亂轉,被無數攀談的人搭著話,瞧見自己妹子出來了,他便扭了頭盯著,動也不動;褚蓉是最悠閑的,依著花廊,笑瞇瞇瞧著自己…… 花轎近在眼前了,江月心扶著丫鬟的手,慢慢地上了花轎。 一種難以言喻的溫柔,在她心間悄然散開。 如今戰事落定,不會再有人戰死。人們各有所歸,哥哥也抱得美人歸。更重要的是,阿延馬上就要成為自己的夫君了。 花轎顛顛簸簸,經過漫長路程,終于到了長思門。晴空之下,磅礴朱門愈顯威嚴宏大,皇家儀仗高不可侵。當中則是著禮服的李延棠—— 紫燎光銷,赭黃衣明。錦城正殿壓金鰲,紅日初生碧海濤。 年輕的君王行至花轎前,撩起轎簾,朝新嫁娘探出手去。江月心抬眼,便瞧見他的熟悉容顏。這張臉她瞧過無數次,從未膩煩,只覺得越看越鮮活。 眉眼如畫,山河其中。若有仙人,便當是此姿。 她望著李延棠的面容,微微癡了一下。旋即,她便將手交到了心上人的掌心之中,步出了花轎,與李延棠一道朝著長思門后走去。 群臣百官早就在長思門后候著,黑壓壓一片宛如螞蟻。門后的長長玉階,便似漆了日光般發亮,每一步都如行于天宮瓊臺之上。 待兩人終于行到了九闕高臺之處,群臣便化為了腳下的一片霧。 江月心的手有些汗津津的。 李延棠低聲問道:“緊張?” “不,”江月心道,“我餓?!?/br> 她的夫君無聲地笑了起來。 江月心微微呼了一口氣,亦笑了起來。 ——紅塵三千,萬事皆好。 皆好,皆好。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好,這個故事在這里就迎來結局啦。 心心和阿延修成正果,嫂子與哥哥喜結良緣,阿鏡、大小姐的歸處也自有交代,該打的戰事都打完,天下太平,該平的叛亂都平定,劇情也該在此處畫上一個句號了~ 這篇文的后期不能保持日更,肯定令很多讀者失望了。頻繁的加班也打破了本喵日更的良好習慣,上班真的好累??!11點到家之后就想癱瘓不動了嗚嗚嗚…… 不過,喵子已經離職啦,下份工作絕對要找個不加班的,因此絕對要和新聞媒體說88了! 下一個古言故事的文案已經放出來咯,歡迎大家搶先收藏,是一篇絕對爽文,目標是蘇甜爽一個都不要放過!沒意外的話,休息幾日,下個禮拜就會開更啦~~ 爬墻相爺家(重生) 文案: 秦三姑娘從小就與眾不同。 她記仇,她愛富,她勢利,她非權貴不肯嫁。 這樣的秦檀,卻心甘情愿地嫁給了賀楨,變作一個嫻靜淑德的婦人。 洞房花燭夜,賀楨掀開她的蓋頭,說:“我能娶你為妻,卻不會對你動情?!?/br> 最后,秦檀輸得一塌糊涂,賠上了一切。 重活一世,她回到了剛嫁入賀家之時。 秦檀:妙??!賀楨,你可知我秦三姑娘最是記仇? 重生的秦檀,決定先爬個墻,給自己的渣男夫君戴頂鮮艷的大綠帽。 權傾朝野的相爺謝均喝了口茶,悠閑問:爬到我家來? 秦檀:? 謝均抿茶:爬不爬。 秦檀:爬!我爬還不成么! 謝均笑:聽話,甚好。 排雷須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