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7章
這份報紙的第二版則刊登了一篇關于交易所崩盤的新聞,文章的作者用謹慎的語調談到了社會上盛傳的一些關于德國與此次金融危機有關的說法,也提到了梅朗雄和蓋拉爾這兩位關鍵人物,并證實他們已經逃往德國?!罢斜匾蟮聡畬Υ祟悅餮宰鞒龀吻?,”《費加羅報》說道,“倘若這些傳言的真實性被確認,那么我們毫無疑問又見證了一次‘色當慘敗’,那一次我們賠給了德國五十億法郎,這一次他們又洗劫了多少?人民會要求政府給出答案,并毫無疑問要求政府采取必要的行動?!?/br> 阿爾方斯的動作可真快,他心想,這樣的傳言既然已經登載在了《費加羅報》上,那么想必已經傳遍了大街小巷,他不禁有些好奇:多久以后那些在交易所賠光家產的人們會開始朝德國大使館的窗戶扔石頭?這些人需要一個目標來發泄自己的怒火,這總比讓他們砸他自己家的窗戶要好。 他合上了《費加羅報》,開始讀起其他的報紙。阿爾方斯的那些報紙自然是對他極盡rou麻地吹捧,什么“獨自維護著政府的尊嚴”啦,“把自己的追求放在一邊,為國家和人民的利益而奮斗”啦,這類東西連他自己讀起來都有些反胃;而左派的報紙自然是對他口誅筆伐,稱他為“法國資產階級腐敗的最為典型的代表,這個人的政治活動史就是一部法蘭西人民的災難史”,聲稱他“把自己那漂亮腦袋里并不算大的腦子的絕大部分都用在耍嘴皮子上,因此連社會表面發生的最為明顯的變化也無法領悟”。 “——在巴羅瓦先生的政治生涯當中,并沒有辦過太多有實際益處的事情。此公始終不渝的,只有對財富和權力的貪得無厭以及對財富生產者的不屑一顧。他喜好虛榮,常常猜疑,貪圖享樂,在他看來,社會上發生的一切不過是他動筆桿耍嘴皮的契機,除了對高官厚祿和自我炫耀的渴求以外,在巴羅瓦先生身上我們看不到任何真實的東西,甚至于他經常宣揚的沙文主義和民粹主義也不過是一種掩蓋他淺薄自我的偽裝而已?!?/br> “——巴羅瓦先生是一個玩弄政治騙局的專家,他將自己的才能和臭名昭著的金融騙子結合在一起,真稱得上是相得益彰。這個人是背信棄義和賣身變節的熟手,施展陰謀詭計和jian詐手段的大師,他只有貪婪的欲望而沒有思想,只有虛榮心而沒有良心,更不用說他那和他的政治生涯一樣齷齪的私生活了——” 呂西安冷笑著將這張報紙揉成一團,心里打定了主意要找個由頭封殺了這家報社,罪名就是充當德國人的代理人,收了俾斯麥的馬克鈔票。不得不說,這個理由真是越用越順手了。 這一天上午的余下時間,他都在書房里忙碌。他給那份內閣名單上的每一個人寫信,邀請他們加入自己的內閣——這些人當然早就聽到了消息,但該做的姿態總是要做的——同時請他們下午三點鐘齊聚premier官邸馬提尼翁宮,新一屆內閣要正式和新聞界見面。 當最后一封信送出時已是正午時分,呂西安匆忙地吃了午飯,就回到臥室里準備出門,一位發型師已經等在那里,準備為他打理頭發。發型師修剪了新任premier金色鬈發的發梢,讓它們蓬松地從腦后垂下,而后他又為呂西安休整了眉毛,讓那副精致的眉眼增添了幾分凌厲,若是呂西安穿著寬松的袍子,手里再拿著豎琴和弓箭,恐怕就直接可以上臺表演阿波羅了。 呂西安的貼身仆人為今天的重要場合準備了莊重的衣著:炭灰色的西裝和馬甲,白色的襯衣,海軍藍色的領帶,胸前的小口袋里插著紅色的絲質手帕——恰好包含了國旗的三種顏色。這些衣服都是昨天才從裁縫手里送來的嶄新貨色,一點褶皺都沒有:總不能讓新任的閣揆穿著皺巴巴的西裝和歪斜的領帶在鏡頭前面亮相吧?對于呂西安地位的改變,仆人們都感到與有榮焉,工作的熱情都高漲了不少——從今天開始他們的工作可就與國家形象息息相關了。 當一切穿戴整齊以后,呂西安站在鏡子前,看著鏡子里英俊的青年,想象著鏡中人的照片被印在報紙上的效果。他看到梳妝臺上的花瓶里插著幾只康乃馨,于是從中抽出來了一只,將花莖折斷后戴在了外套翻領的扣眼上,滿意地沖著鏡中的自己點了點頭。 “備車去愛麗舍宮?!彼麑ζ腿苏f。 作者有話說: 因為一章不能超過15000字,所以大結局分為上下兩章發布:) 第212章 閃光燈(下) 馬車以一種不疾不徐的沉穩姿態駛過巴黎的中心城區,這里的每一條大街都有著響亮的名字,從中世紀起,這里就是城市的中心,也是法蘭西的心臟。呂西安透過窗戶看向道路兩邊那些漆黑一片,空空如也的櫥窗,這些商店原本川流不息的人潮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一個合格的政治家能夠從水面上浮現出的小氣泡判斷出海底火山即將噴發,而如今他眼前所見到的已經絕不能稱為“小氣泡”了,火山口已經開始向外冒煙,對于新任的內閣premier而言,余下的時間甚至有必要用秒來計算。 當呂西安的馬車駛過時,道路兩旁的行人紛紛停下腳步目視馬車通過,呂西安起初還試圖朝他們揮揮手,但他的親民舉動并沒有得到什么回應,這些人只是冷淡地看著他,似乎是想用這樣的表情告訴呂西安他有多么的不受歡迎。但呂西安知道這并不僅僅是針對他,如今的民眾對于所有的政客恐怕都徹底失去了信心,而他們也有充足的理由這樣做。若是呂西安想要在自己的新職位上坐的更久一些,他就必須盡快說服公眾自己與那些衣冠禽獸并非一丘之貉,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