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總統的“雷霆之手段”很快取得效果,首都附近各支駐屯軍的長官們在二十四小時內都向總統和內閣表示,會按照政府的安排進入巴黎參加閱兵——槍炮終于站在了總統和內閣這一邊,政變的一切可能性就此消弭于無形之中了。 這些事情,臥病在床的呂西安是一概都不知道的,他剛剛病倒,阿爾方斯就接管了整座府邸的運作,以呂西安“身體不適”為緣由,不接受任何客人的拜訪,也不讓呂西安看報紙,“避免病人傷神”。這座豪華的房子轉瞬之間變成了一個鍍金的鳥籠,將呂西安這只金絲雀軟禁在了里面。 2月1日,來自巴黎周圍駐屯軍隊的四萬名士兵全副武裝地沿香榭麗舍大街穿過巴黎,接受總統的檢閱。在凱旋門的正下方,舉行了一個簡短的宣誓儀式,所有參與閱兵的軍官向憲法和總統本人宣誓他們將忠于共和國,并維護憲法?;蛟S他們當中的許多人只是把這場宣誓當作一個虛偽的表態,但這樣的宣誓本身就有著濃厚的政治意味:軍隊承認了共和國的合法性,至少是在目前,他們不會站到她的對立面去。 于是,就這樣,布朗熱派的狂潮終于從頂點開始退潮了,那些之前噤若寒蟬的報紙,如今全部調轉方向,用最為尖刻的語言評價這位將軍。圍攏在將軍身邊的投機者們眼看著將軍日薄西山,紛紛做鳥獸散,等到最后恐怕只能留下那些極少數真的忠于將軍的支持者——如果除了博納曼子爵夫人以外還有這樣的人的話。 就在舉行閱兵式的當天傍晚,阿爾方斯再次來到了呂西安的府邸里,他穿著晚禮服,胸前掛著總統之前許諾給他和呂西安的那枚榮譽團大十字勛章,這是總統在早上的儀式上親手頒發給他的。 呂西安此刻正躲在他的臥室當中,這幾天里,這間臥室對于他而言成了一個庇護所是的存在,讓他得以把頭埋在沙子里,暫時不去思考外面的風云變遷。 當銀行家進來時,他正在床上吃著晚餐,看到阿爾方斯進來,他一句話也沒有說,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對方,但他握著叉子的手卻顫抖了幾下。 “您上午沒去參加閱兵式?!卑柗剿箯亩道锾统鲆粋€小木盒子,放在床頭柜上,“這是您的勛章,我給您帶過來了?!?/br> 呂西安打開盒子,將勛章掏出來看了看,那星形的勛章用琺瑯制成,掛在一根金鏈子上,十分精美。 “這就是發給猶大的賞錢?”他冷笑一聲,隨手將最高等的榮譽團大十字勛章扔在地上。 阿爾方斯聳了聳肩,他彎下腰,將勛章撿起來,重新放在床頭柜上。 “這東西摔壞了可不好補,您總不想戴著有個裂口的勛章出門吧?——哦,別這樣看著我,”他擺了擺手,“也別說您不戴這樣來的勛章之類的話,我知道您總有一天會把它掛在自己的脖頸上的?!?/br> 他坐在床邊,看著呂西安,“您的病好了嗎?” “怎么,您自己看不出來?”呂西安將餐盤放在了勛章的邊上,翻了個白眼。 “您知道我指的是您的心病?!卑柗剿股斐鍪种?,朝著呂西安的胸口點了點,“您良心那不合時宜的抽搐,如今都消失了吧?” “這用不著您管?!眳挝靼泊直┑卣f道。 “我看您似乎已經恢復活力了……好極了?!卑柗剿拐酒鹕韥?,“那就請您起來穿衣服吧,我們得快一些了?!?/br> “這是什么意思?您要帶我去哪里?”呂西安懷疑地看著他。 “去歌劇院?!?/br> “歌劇院?我去歌劇院干什么?” “今晚歌劇院要上演威爾第的《麥克白》,我們兩個是贊助人?!卑柗剿拐f,“這出戲原本計劃在初夏完成排練,但在我支票的激勵下,他們要提前公演了?!?/br> 呂西安用了十幾秒的時間,才想起在布朗熱將軍遇刺的那晚,阿爾方斯曾經在維爾涅小姐的化妝間里承諾過,要用他和呂西安的名義贊助一出新戲……那時德·拉羅舍爾伯爵也在場的。 熟悉的酸澀感在他的心頭翻涌著,“他怎么樣了?” “您說的是誰???”阿爾方斯故意擺出一副天真的樣子。 “您用不著裝傻?!?/br> “如果您真的想要知道關于那個人的消息,”阿爾方斯的語氣突然冷了下來,“那么您至少應當有勇氣說出他的名字?!?/br> “路易·德·拉羅舍爾,他怎么樣了?” “今天下午,他向外交部長提交了辭呈,”阿爾方斯托長了音調,“而外交部長——愉快地接受了他的辭呈?!?/br> 呂西安僵硬在床上,說不出話來,他感到自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張大嘴巴呼吸卻仍然感到透不過氣來。這樣的結果他早有所料,但當他的推測被證實的時候,那種感覺依舊像是有人把他的心臟活活從胸膛里挖了出來——先是劇烈的疼痛,而后則感到空落落的。 “您做了什么?”過了快半分鐘的時間,他才勉強恢復了說話的能力。 “我做了什么?”阿爾方斯攤開手,一副無辜的樣子,“我可什么都沒做呀——全都是您的手筆,您的決定,我只是幫了您的忙而已呀?!彼樕系男θ葑寘挝靼蚕胍阉谋亲哟蛲?,“您可別忘了,他如今丟了官職,可也算是全身而退,要是真的讓我來對付他的話,我一定不會這樣心慈手軟的。慈悲為懷從來不是我擅長的——尤其是對那些不長眼敢偷我東西的竊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