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未免太高看我了?！?/br>
    “您遠遠比您想象的更加重要，”杜·瓦利埃接著說，“我已經做好了打算——您和阿德萊德這兩對新人，在今年秋天或者初冬會合并舉行一次盛大的婚禮，這場婚禮將成為整個巴黎的談資，它會徹底打消任何對我如今生意狀況的質疑。而且蓋拉爾先生已經同意把您的嫁妝交給我來經營，這表明了他很有誠意?！彼靡环N期待的目光看著自己的女兒，“您什么也不用做，只需要和他結婚就行了，這是我對您唯一的請求?！?/br>
    安妮小姐臉上輕蔑的神色更加明顯了，她冷冷地看著自己的父親，一言不發。

    “您為什么不說話??？”杜·瓦利埃有些不耐煩了。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么?！?/br>
    “說‘我同意’就挺不錯的，您要知道，這不單單是為了我，更是為了我們大家，為了您的幸福！難道您想要失去財產，失去現在的地位嗎？”

    “說實話，對此我并不感到多么在意?！卑材菪〗銓⒆约旱难逋Φ霉P直，她從來沒有表現的像現在這樣高傲，“我不否認您的財富給了我舒適的生活，但一枚硬幣總有兩面，它同時也束縛了我，把我困在一個鍍金的籠子里。若是失去財產能讓我呼吸到自由的空氣，能讓我真正去生活，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只能假裝在生活，那也不是一件壞事?！?/br>
    杜·瓦利埃臉上戴著的那副虛偽的面具終于裂成了碎片，他滿臉驚愕之色，仿佛自己的女兒突然在他的面前突然變成了某個他從未見過的新物種。從他的神色可以看出，他完全不能理解安妮的想法，他們兩個之間的差別比起人類和猩猩之間的差別，恐怕也小不了多少了。

    他用力地吸了幾口氣，破產的陰影籠罩在他的上方，壓的他都有些喘不過來氣了。

    “或許您不在乎這些，可您難道不為您的母親想想嗎？”投機商并沒有繼續堅持，而是轉換了談話的角度，“她出身名門世家，紆尊降貴地嫁給我，還不就是為了舒適的生活以及優越的地位嗎？若是沒有了這些東西，您要她怎么辦呢？還有您的meimei，她如今昏了頭，梅朗雄那個家伙看上的是她的錢，若是沒了錢，他拋棄她的速度會比塔列朗拋棄拿破侖還快……我理解您不在乎我，我也不求您為我考慮，但您至少也該為她們想想吧?！?/br>
    安妮小姐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她神色嚴肅地看著自己的父親，“您有把握靠一場婚禮就能夠恢復自己的信譽？”

    “我確信如此?！笨吹阶约旱呐畠簯B度終于松動，杜·瓦利埃連忙趁熱打鐵，“這對您來說并不算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我知道您對自由十分看重，我想蓋拉爾先生也會尊重您的自由，當然是建立在您尊重他的自由的前提下?！?/br>
    他站起身來，向女兒伸出手，“我能得到一個‘同意’的答復嗎？”

    安妮小姐將椅子往后一推，同樣站起身來，但卻避開了父親伸出來的那只手，“如果您要的只是一場婚禮的話，那么我可以嫁給蓋拉爾先生?！?/br>
    “好極了！”杜·瓦利埃用盡可能自然的動作將伸出去的手收了回來，“那么我現在去叫蓋拉爾先生過來?！?/br>
    “不，不必了?！卑材菪〗銚u了搖頭，“您和他通知一下就好了，畢竟這是你們兩個人的交易?！?/br>
    她說完，就提起裙擺，掉頭走出了房間，呂西安聽到杜·瓦利埃先生在原地用力地跺了一下腳。

    幾分鐘以后，杜·瓦利埃先生的腳步聲也從房間里消失不見了。呂西安這時候才在沙發上坐直身子，伸了個懶腰，活動了一番已經僵直了的肌rou。

    “您還好吧？”德·拉羅舍爾伯爵的神色有些古怪。

    “我為什么會不好？”呂西安奇怪地看了伯爵一眼，過了片刻，他反應過來，隨即就笑了起來，“您不會以為我不清楚他是個什么樣的人吧？”

    “我還以為您會對他抱有某種期待，”伯爵有些抱歉地微笑了一下，“男人們總會對他們的父親抱有某種期待，不是嗎？至少是在童年或是青年的時候?！?/br>
    “我之前并不確定我是不是他的孩子?！眳挝靼舱f，“或許我心底里確定，但只是不愿意相信而已，直到幾天前我見到了一個孩子?！?/br>
    “那天在馬車上坐在您懷里的那個？”伯爵回憶了一下，“你們兩個長得的確很像?！?/br>
    “那孩子讓我想起自己小的時候，我那時候總希望若是我的父親還活著就好了?！眳挝靼残睦镉行┿皭?，如今他知道了，他的生身父親那時候的確還活著，可那又有什么區別呢？那時候的杜·瓦利埃春風得意，他絕不會認下一個和自己戰友的遺孀生下來的私生子，那會讓他身敗名裂的。

    “我的父親倒是一直活的很好，”德·拉羅舍爾伯爵拍了拍呂西安的肩膀，“但您看，我比您也好不到哪里去?！?/br>
    “現在我們又多了一個共同之處：我們的生身父親都是個該死的混蛋?！眳挝靼矓傞_手，做了個鬼臉，兩個人都笑了起來。

    “您什么時候回巴黎去？”呂西安問道，“我想這場鄉間的度假該結束啦，這里的氣氛這樣尷尬，其他人如果識趣的話就會在這一兩天里告辭的?！?/br>
    “什么時候都可以，畢竟我在這里也沒什么事?！辈魺o所謂地說道。

    “您不是說您是來清點這里的產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