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我絕不會虧待自己的朋友,這一點請您放心?!蔽帐种?,將軍拍著胸脯,向呂西安保證道。 “我倒的確有件事情想要請您幫忙——我在蒙索公園那里收拾了一座新宅子?!?/br> “啊,我知道,之前報紙上都在說呢,還有人專程去看,聽說是一座很氣派的房子?!辈┘{曼子爵夫人說道。 “您過獎了,”呂西安連忙微微躬身,“我很快打算遷居,到時候會舉辦一場舞會,不知道閣下和子爵夫人是否愿意賞光?” “當然,當然,我們都很榮幸,對不對,子爵夫人?”布朗熱將軍立即答應,他因為呂西安向他展示出的宏偉藍圖而心情大好,在巴黎圣母院加冕的圖景想必已經在他的腦海里繪聲繪色地演繹出來了。 “您說的很對?!辈┘{曼子爵夫人朝將軍的方向側過身去,她再次朝將軍伸出手,當兩個人的手相碰的那一刻,青春和愛情的火焰一下子在將軍那已經開始變得渾濁的眼睛當中,如失控的山火一般,熊熊燃燒起來。 第122章 飛黃騰達 三月二十六日,陸軍部的道德審查委員會,終于以“品行不端”為理由將布朗熱將軍逐出了軍隊,并剝奪了他的退休金和所有津貼。而就在同一天,前任總統格雷維的女婿愛德華·威爾遜得到了特赦,給從去年年底就開始發酵的“勛章丑聞”草草地劃上了休止符。 這兩條爆炸性新聞造成了巨大的沖擊——就在同一天里,功勛卓著的愛國者將軍遭到當權者的迫害,而腐敗的政客卻受到庇護全身而退,這樣的反差令許多本來持中立態度的民眾也感到憤怒,對共和國的失望情緒充斥報端,連一些共和派都開始動搖。 平心而論,用威爾遜先生逃脫法網這一事件批評共和國,是不公平的。國家是統治階級的工具,此類統治階級內部互相兜底的事情在之前的朝代也不是沒有發生過:1870年春天,拿破侖三世皇帝的堂弟開槍打死了一個在報紙上批評他的記者,大搖大擺地去了比利時,而無論是巴黎警察廳還是內務部,都對此視而不見。但民眾不會考慮這么多,他們只會把不滿集中在當權者的身上,希望用改朝換代這個簡單的藥房解決所有問題,可這終究是換湯不換藥,只是坐在臺上的人換了一批罷了。 這樣的情緒對布朗熱將軍無疑是有利的,一時間他的人氣大漲,就連印有他頭像的彩色瓷盤子也銷售一空,甚至還有人編出了吹捧他的歌曲,大有將布朗熱將軍塑造為新的圣女貞德的趨勢。這位孤膽英雄正在以一己之力維護法蘭西民族的尊嚴,而臺上的政客們卻只會拖他的后腿。 兩條消息在同一天公布,這樣的日期安排,若說是巧合未免過于簡單了,呂西安可以確定,布朗熱將軍被逐出軍隊的時間是被人精心安排過的,其用意當然是要借助這種反差來把將軍塑造成受害者,甚至是殉道者,讓人們認為他將自己的鮮血灑在了法蘭西的祭壇上。 在軍隊內部有一股支持布朗熱的勢力,這一點并不奇怪,軍隊一貫是保守主義和對德國復仇主義的大本營。布朗熱將軍在擔任陸軍部長期間宣布允許士兵蓄胡須,這小小的改革政策讓他在士兵當中很受歡迎;在與外國沖突時,他動輒擺出不惜一戰的姿態,大發好戰言論,許多中低級軍官都對他抱有期待,這些少壯派渴望爆發一場戰爭來讓他們得到官職和勛章;而軍隊里的高級軍官,大多對共和國不甚感冒,他們雖然不怎么發表政治觀點,但大家都明白他們是君主派的支持者,有的支持保王黨,有的則支持波拿巴家族,可無論如何,他們對共和國都沒有什么忠誠,如果布朗熱真的能夠顛覆共和國,這些人也樂見其成。 自從1789年以來,軍隊在法蘭西的政治中一直扮演著獨一無二的關鍵性角色。每當巴黎爆發革命,市民和學生在街道上筑起街壘時,軍隊是否愿意鎮壓,將決定現政權的命運。因此從復辟王朝到拿破侖三世,所有的王朝對于軍隊都既防范,又大力拉攏,以求在革命爆發時能夠得到軍隊的拯救。馬克思將十九世紀的法國評價為“刺刀上的國家裹了三色旗”,實在是一針見血,在法國,一個政權沒有了軍隊的支持,那么它的壽數也就到了。 如今,軍隊對布朗熱將軍抱著曖昧的態度,那么有很大的可能,在布朗熱將軍推翻共和國的時候,軍隊也將和他們在1848年或是1870年所做的那樣——作壁上觀。沒有軍隊的阻撓,當時機成熟時,布朗熱將軍只需要糾集幾千名支持者,就能夠沖進波旁宮,解散國民議會并宣布緊急狀態,把法蘭西的權柄握在手里。 在一片狂熱當中,北方省的選舉如期舉行,四月十日,選舉的結果公布:在總共的將近三十萬張選票中,布朗熱將軍得到了二十六萬七千張,而排名第二的候選人得票還不到兩萬張,當天晚上,在里爾市政廳的陽臺上,布朗熱將軍向下方歡呼的支持者宣告,他要“把議會制的大患連同它所孕育的可怕膿瘡統統消滅”! 四月十二日,布朗熱將軍回到巴黎,超過十萬人前往車站歡迎他,之前將軍被解職離開巴黎的時候,他的支持者們曾經發出過預言:“他會回來,整個法國都將跟在他的身后!”這個預言實現了,布朗熱將軍乘著一股狂暴的浪潮重返巴黎,至于這股浪潮最終將把國家帶向何方,沒有人知曉,也沒有人在乎,法蘭西患了狂熱病,而致病菌就是布朗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