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他的父親不過是個箍桶匠,每年葡萄豐收的季節為四周的葡萄園打造酒桶,而他本人則是靠發高利貸發家,而后又娶了一個有錢的寡婦,因此也特別注意包裝自己的形象。當共和國建立之后,眾議院成為了政治斗爭的中心,而萊菲布勒先生作為一個傳統派和保守派,在議會里自然也只投這些黨派的票,把自己營造成一個體面的紳士,看重傳統和道德的價值。 半年前,當呂西安·巴羅瓦離開布盧瓦城的時候,他的路費都是靠賣掉自家的家具湊出來的,可過了僅僅半年,他竟然一躍成為議員的候選人,這對于本地人而言實在是一個太大的沖擊。據有人從巴黎帶來的新聞,呂西安·巴羅瓦似乎是做了某個大人物的秘書,每天出入沙龍和高級餐廳,還在報紙上掀起了一場論戰,連內閣總理都因為這場論戰垮了臺呢。 而更令人吃驚的是,呂西安離開的時候只是一個小軍官的兒子,可當他回來時,已經變成了男爵,而且是“國王陛下”親口御封的男爵。在外省,傳統的民眾大多支持君主制,而對共和制心懷疑慮,巴黎伯爵自然也被許多人看作是法蘭西的君主。 同時,與巴黎一個人不在名片上印個爵位就好像少了什么不同,在外省,貴族的爵位還是很能唬得住人的。于是沒過多久,呂西安就被他的老相識們當成了保王黨的大人物,“國王陛下”派來的“欽差大臣”。 呂西安在今天的所有回信上,都簽上了自己的名字,這些回信全都是固定的模版,幾個在隔壁房間工作的打字員已經為他打好,而他只需要在上面簽上自己的名字,就完成了一封“親筆回信”。 完成了這項工作,他將椅子朝后一推,站起身來,準備回家里去換衣服,晚上他包下了城里最大的旅館,要舉行一次宴會,而城里的頭面人物都會出席。 呂西安推開房門,隔壁房間里那些正在打字的女打字員立即同時停下了手指的敲擊,目光都轉向年輕英俊的議員候選人,除了最小的那個姑娘,她每次見到呂西安臉都不由自主地漲得通紅,只好低下頭來遮掩。 “明天見,女士們?!眳挝靼残χ齻冃辛藗€禮,每次他這樣做完,那些女打字員的工作熱情都會提升不少。他給她們的工資只是平均水平,因此他也不介意給這些姑娘們一點笑臉作為額外的福利。 他沿著樓梯朝一樓走去,樓下的大辦公室里回蕩著某個人的怒吼聲,聽上去好像一列火車就要進站似的。 “出什么事了,蒂貝爾先生?”呂西安快步走下樓,朝著那個正在房間中央大喊大叫的人問道。那人看上去四十歲左右,個子不高但卻很胖,的確像火車頭一樣中氣十足。在他的四周,職員們正臉色發白地圍成一圈,呂西安注意到,自己的出現明顯讓他們松了一口氣。 亨利·蒂貝爾先生,是阿爾方斯·伊倫伯格為呂西安派來的競選經理,由于競選的經費全部由伊倫伯格家買單,呂西安自然無法拒絕對方要塞人進來的請求。 根據阿爾方斯所說,蒂貝爾先生是一個經驗豐富的競選經理人,伊倫伯格家所贊助的許多政治家都是在他的幫助下競選成功的,而從這段時間的工作來看,他也的確沒有辜負阿爾方斯對他的推薦。 “您是要回家了嗎?”蒂貝爾先生問道。 “是啊?!眳挝靼哺械阶约旱母傔x經理今天頗為古怪,“您也該回去換衣服了,已經下午四點了,宴會七點開始,我們作為主人怎么也得五點多就去準備吧?!?/br> “沒什么宴會了!”蒂貝爾先生怒氣沖沖地跺了跺腳,“因為沒有客人會來!” 呂西安微微愣住了,過了片刻,他強迫自己鎮定思緒,“馬車已經到了,我們去車上說吧?!?/br> 說完他就轉過身,朝著門口走去。 蒂貝爾先生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他朝著職員們點了點頭,也跟上了呂西安的步伐。 兩個人上了停在競選總部門前的一輛四輪馬車,關上車門,馬車隨即開始沿著古老的石板路慢慢悠悠地向前行駛起來。 “現在,您把您剛才說的話向我解釋一下吧?!眳挝靼矄柕?。 “您之前送出去了一百份請帖,就在剛才的一個小時里,有六十多份被同時退了回來?!钡儇悹栂壬а狼旋X地說道,他的拳頭緊緊攥著,呂西安每次都驚訝于這個矮胖的男人身上豐富的情緒,“而他們爽約的原因都是一樣:萊菲布勒先生今晚要在家里舉辦舞會?!?/br> “舞會?”呂西安重復了一遍這個詞,“可是我之前從沒有聽說過這件事???” “是今天剛剛公開的?!钡儇悹柪湫σ宦?,“哪有在舉辦舞會的當天上午才公開的道理!” “那看來他是故意要和我唱對角戲了?!眳挝靼沧匝宰哉Z道。 令他驚訝的是,他并沒有感覺到緊張,而是有些隱隱約約的興奮,這樣的感覺他在第一次去杜·瓦利埃先生家用餐的時候也曾經有過。 “那送回請帖的六十多家,基本上都是萊菲布勒先生的朋友,或是和他有生意關系,他們這樣做,顯然是表明會站在他一邊了?!钡儇悹栍昧ψチ俗プ约旱念^發,“真沒想到這條地頭蛇在這里的勢力如此之大?!?/br> “雅克·萊菲布勒在我小時候就已經是這城里的頭面人物了?!眳挝靼膊⒉幌竦儇悹栆话阋馔?,事實上,他早有所料,現任的議員不會輕易把自己的位置拱手相讓的,“他有影響力是很正常的事情?!?/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