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阿爾方斯走上前來,笑著朝他伸出自己的胳膊,“怎么樣?” 呂西安逐漸冷靜下來,慍怒取代了驚慌,這位銀行家的公子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要來取笑他這樣一個第一次見面的的陌生人?或許這位阿爾方斯先生用他繼承自父親那里的本能,看出了他隱藏在這一身華服之下的窘迫? “您可真是會開玩笑?!眳挝靼哺砂桶偷鼗卮鸬?,他想要發作,卻又不敢動氣。 “我的確喜歡開玩笑,但這次并不是?!卑柗剿挂琅f朝呂西安伸著自己的胳膊,“我在正式的邀請您呢?!?/br> “這倒是挺有趣的?!倍拧ね呃7蛉诵χ鰜斫鈬?,“我們也該試一試?!?/br> 她說著就挽上了伊倫伯格夫人的胳膊,拉著她朝餐廳走去。 呂西安無法,只得將自己的手搭在對方的胳膊上,像是一位初入社交界的少女一樣,被對方領向餐廳的大門,他感到自己的臉比天花板上掛著的白熾燈泡還要guntang。出乎他意料的是,阿爾方斯雖然看上去又高又瘦,然而隔著禮服袖子的布料,他依舊能夠感受到對方的肌rou線條。 似乎是看出了呂西安的想法,阿爾方斯湊到他耳邊,輕聲說道:“劍術和拳擊的教師每周各來給我上三次課?!?/br> “您的確需要這類的課程?!眳挝靼草p輕冷笑了一聲,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聽得到的聲音說道,“恐怕多的是人排著隊要給您一劍,至少是打您幾拳,您當然需要學點東西來防身?!?/br> “我除了這些還練習舞蹈,什么時候我們在舞會上遇到可以一起試一試?!卑柗剿瓜壬坪跬耆灰驗閰挝靼驳膴A槍帶棒而生氣。 呂西安沒有回答,只是皮笑rou不笑地動了動臉上的肌rou。 此時兩個人已經進入了餐廳,呂西安立即收回了搭在對方胳膊上的手。 呂西安的座位位于阿爾方斯·伊倫伯格和阿德萊德·杜·瓦利埃小姐之間,對面就是德·拉羅舍爾伯爵,不知怎么的,呂西安感覺這位大人看他的眼神比起剛才更加冷淡了。 真是群難伺候的混蛋!他在心底里罵道。 他垂下眼睛,看向桌面,雪白的亞麻桌布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刀叉和勺子,幾只杯子按照大小順序擺放在一起,像是實驗室里的燒瓶一樣。它們分別是用來喝什么的呢? 阿爾方斯的聲音又再次在他的耳邊輕輕響起。 “左邊第一只杯子喝餐前的香檳酒,第二個杯子喝配海鮮的白葡萄酒,第三只杯子喝紅酒,第四只喝餐后酒……刀叉從外往里依次使用就好?!?/br> 呂西安呆呆地看了看對方,不知道說什么好,隔了片刻,他才低聲說了句”謝謝“。 “別緊張,您會做的很好的?!卑柗剿挂琅f是那副玩笑的口吻,“只要您正常發揮,沒有人會不喜歡您的,畢竟,您看上去是那么可愛?!?/br> 呂西安感到自己的臉又熱了起來,但這次他沒有生氣,反倒是有些感激。阿爾方斯一定看出了他今晚的目的……像自己這樣的趨炎附勢之徒,他一定已經見過無數了。德·拉羅舍爾伯爵和阿爾方斯·伊倫伯格這樣位高權重的人,就像是黑暗中的燭火,吸引著他這樣的飛蛾前赴后繼地朝著火光飛去,他不會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后一個,只要燈火不滅,這樣的飛蛾永遠都不缺。 晚餐十分豐盛,前菜是新鮮的奧斯坦德牡蠣,放在鋪了一層碎冰的銀盤子里,薩克森瓷器的湯碗里盛著金色的濃湯。呂西安喝了一口冰鎮的香檳酒,感到一絲絲清涼從自己的腸胃沿著血管向全身上下的每一處擴散。 開始用餐時,餐桌上并沒有什么人說話,只有勺子和湯碗輕輕碰擊時所發出的細微響聲。呂西安吃了兩只牡蠣,那柔嫩的牡蠣rou比奶油還要柔滑,帶著海風的咸味,令人胃口大開,想要大快朵頤,卻因為顧及到別人的眼光而不得不盡力壓制住胃里傳來的饑餓感。 “今天在議會里,又有議員對六月份的王室繼承人驅逐法表達了不滿?!碑斔臏煲韧陼r,杜·瓦利埃先生開啟了話題。 于是,所有人開始討論起這條一個月前剛剛在議會通過的廣受爭議的法律來,這條一個多月前剛剛通過的法律,宣布法蘭西將驅逐“曾經統治過法國的家族”的直系繼承人。如今波旁王朝主枝已經斷絕,受到這條法令直接影響的只剩下奧爾良家族和波拿巴家族而已,而首當其沖的正是如今住在巴黎的奧爾良家族繼承人巴黎伯爵。 正如呂西安所預料到的那樣,晚餐桌上的所有人都對這條法令表露出不支持的態度,但每個人的態度都有著細微的差別。德·拉羅舍爾伯爵說的話最少,然而可以看出他的確從心底里厭惡這份法案;伊倫伯格先生說的最多,可呂西安莫名覺得,如果他此刻是在一場共和派人士的聚會上,那么他也會表達完全截然相反的觀點。 “巴黎伯爵閣下打算離開法國嗎?”杜·瓦利埃夫人將湯勺放下,頗感興趣地看著德·拉羅舍爾伯爵。 “陛下的律師正在向高等法院申訴,要求法院裁定這條法令違反憲法?!钡隆だ_舍爾伯爵像是其他的保王黨人一樣,稱他們的主君巴黎伯爵為陛下,“如果共和國真如她所自命的那樣,以自由,平等和博愛作為她的信條,那么陛下作為法國公民,也應當享有和其他法國人一樣的權益,而不應當僅僅因為他出身于某個家族就被驅逐出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