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節
舒珞抬手制止眾人,抿緊薄唇,咽下涌到嘴邊的血腥,抬眼,雙眸漆黑,沉不見底。 賀君行瞇眼:“舒樓主,你別在這打馬虎眼,二十多年前,斂風樓可是效忠過一個人的,舒樓主你好好想想?!?/br> “舒某從未聽說過?!笔骁笃届o道。 “你這是敬酒不吃吃罰酒!”賀君行眉目一狠,豁然抄起震天雷砸向舒珞太陽xue。 就在此時,天地間倏然一亮,仿若千萬縷月光掠起涼風,壓得四周烈焰忽的一暗。 賀君行手腕上出現了一道細細的血線,猶如被發絲勒出一般,賀君行就愣愣看著自己手腕沿著那道血線斷開,整只手帶著震天雷吧嗒掉在了地上。 “噗!” 血漿噴涌而出,飛濺狂灑,賀君行這才感覺到錐心劇痛,跪地嘶聲大叫:“啊啊啊??!” 漫天血色中,一道流云身姿翩然落在舒珞身側,手中三尺寒劍,冽冽流光。 “尸、尸天清?!” 賀君行裂目大吼。 “先人板板,這個太危險了!” 尸天清身后刺溜滑下一人,一腳將血漿中的震天雷踹下懸崖,大叫,“行了——” “啊啊啊??!” 潑天血水傾瀉而下,手持震天雷的數名打手瞬時變為無數尸塊,震天雷的□□散落一地,和著鮮血rou沫,黑紅粘稠。 熾陌凌空飄落,軟劍如蛇,卷發無風而動,緋紅血衣烈烈翻滾,赤足踏血,每一步,都如赤紅罌粟在足尖綻放。 “鬼、鬼??!” “地獄惡鬼啊啊啊??!” 百名打手發出撕心裂肺的吼聲,向后狂奔,可沒逃幾步,又屁滾尿流四散而逃。 “救命!” “救命啊啊啊??!” 左側,金色羽衣凌空高踏,落腳之處皆是人頭,每踏下一腳,便有一人慘叫倒地; 右側,素白衣裙化作冰凌之劍,在人群中飛掠,寒光四溢,嘶喊一片; 最前方,玄鐵三節棍旋風狂舞,蕩出一扇空明,掃出一片燦星。 一襲碧衫的謙謙書生,就這般踏著星光款款而來,提著翠玉珠盤站到了賀君行面前。 賀君行容色猙獰:“不可能、不可能!我在井水中下了烏梔子,只要在泰初鎮中的人,無一例外都會中毒,而且我開啟了泰初陣法,除了我刻意放出陣的人,沒人能從泰初鎮中出來!” “第一,我們幾個很不湊巧不在泰初鎮中,無緣喝賀公子的井水,第二,你啟動的泰初陣法是個殘次品,破陣并不難?!?nbsp;文京墨冷笑。 “不可能、不可能!我什么都算好了,我早就算好了,不會出差錯,不會的!” 文京墨冷冷看著賀君行,唇瓣開啟,字字如冰:“說吧,誰是你的內應?” “什、什么?!” “憑你的本事,若是無人告訴你陣眼,你根本無法獨自推演出泰初陣,更沒有辦法讓這么多人混入重華會,斂風樓內定有人助你?!?/br> “胡、胡說,這些都是我一個人策劃的,是我一個人的功勞——” “咚!”一具七竅流血的尸體砸在了賀君行身側,血水噴了賀君行一頭一臉。 “文兄,都殺完了,還留個幾個活口?!蔽杞瓖挂凰θ澒魃系难?,指了指那邊跪地全身發抖的幾人,其中,齊光海幾個眼熟的也在其列。 “這只殺不殺?” 熾陌上前,甩了甩發梢上的血漿。 “讓讓,逼供讓專業的來!”郝瑟一路嚷嚷著拽過流曦,“來,二十一,明朝十大酷刑走一趟!” 此言一出,未等賀君行如何反應,那邊的齊光海嗷的一聲就暈倒了,還附帶大小便失禁的后遺癥。 一片死寂。 文京墨微微一笑:“賀公子?” 賀君行全身開始劇烈發抖,面色蒼白如紙:“我、我不知道他的身份,他只是告訴我泰初鎮的陣眼和運陣法門,還告訴我,重華會便是聚義門吞并斂風樓的最佳時間,還、還給了我一份冒名頂替參加重華會人員的名單,稱這些人皆可為我所用,他還說,今夜,便是動手的時機——我、我沒見過他的樣子,我們每次見面,他都帶了面具,還變了聲……” 眾人對視一眼,將目光移向了舒珞。 舒珞瞳如針芒,和之前那個溫柔的意游公子簡直判若兩人。 賀君身形狂抖:“我真的沒見過他樣子,也不知道他的身份,我說的是真的!都是真的!” 舒珞長睫一顫,慢慢轉眸,最后將目光定在了被風壹攙扶的鐘颯身上,輕聲道:“風壹,你讓開?!?/br> 風壹面色一變,迅速退后,鐘颯面色鐵青,六位長老更是神情驚詫。 “前幾日,舒某令諸位長老徹查銀絲蛭之事,其余六位長老,皆無所獲,唯有鐘長老你查出了三十余人冒名參加重華會?!?/br> 鐘颯蹙眉:“少樓主你所言何意?” “自重華會后,鐘長老你每日在書房中午睡的時間便無端增加?!笔骁舐曇羝届o無波,“奇試之時,舒某命人探了鐘長老的書房,發現了這個——” 舒珞從懷里掏出一根卷軸,扔到了地上。 卷軸內是一張地圖,上面繪制的是一盤巨大的黑色八卦陣,道路縱橫交錯,儼然就是之前郝瑟等人走過的地下暗陣。 眾人目光唰一下射向鐘颯。 鐘長老容色扭曲:“少樓主,你誤會了,這張地圖是為了——” “鐘長老,今日你邀舒某、昊大哥、流曦、宛姑娘和六位長老去三星樓飲茶,結果,我們全部中了毒——”舒珞眸光寒閃,凝功入掌,手掌四周空氣扭曲流動,“鐘颯,舒珞對你——非常失望!” 話音未落,凌厲掌風已然沖著鐘颯拍出。 “少樓主,不可!”六位長老呼啦一下擋在了鐘颯身前,可就在此時,舒珞突然手腕一轉,將掌風橫推了出去。 “噗——”一人口噴鮮血,重重摔地,竟是風壹。 一時驚/變,眾人都呆了。 “少、少樓主,你這是做什么?”風壹口吐鮮血,一臉不解。 “風壹,是你吧?!笔骁箜顭o底,靜靜看著風壹道。 “公子,你在說什么???”風壹幾乎要哭出來。 “是你告訴舒某查出冒名人最多的人是鐘長老,是你提醒舒某鐘長老午睡時辰變化,今夜三星樓中,也是你為大家泡的茶——”舒珞道。 “公子,這些都是風壹遵照您的命令行事啊?!憋L壹大呼,“烏梔子的毒,是賀君行下在井水之中,風壹根本不知道??!” “烏梔子之毒,無色卻微有甜味,你知騙不過舒某,所以給舒某的那一杯,泡的是冰糖菊茶,而其余人皆是煮好的普洱?!?/br> “風壹斟茶的時候就說了啊,公子這幾日在服用清心丹,佐以菊茶最好,所以才——” “你如何知道舒某在服用清心丹?” “那自然是聽——”風壹突然神色一滯,停住了聲音。 “重華會奇試前,舒某曾去林長老處探過脈象,林長老說舒某憂思聚心,內火攻心,需祛火靜心,給舒某開了清心丹服用,可當時屋中,并無第三人?!?/br> “樓主特意吩咐過,此事不可外傳?!绷珠L老郁叢之死死盯著風壹道。 風壹抿緊雙唇。 舒珞微微斂目:“今日,七位長老設計令微霜、小瑟等人困入泰陰陣中,舒某才知,原來重華會還有一重為斂風樓樓主選親的秘試,秘試全程都在泰陰陣中,而在七位長老的居所之中,設有特別機關,可監聽泰陰陣各條密道中的聲音?!?/br> 說到這,舒珞一一掃望七位長老:“此種監聽機關,可否反向使用?” 七位長老怔了怔,豁然,面色一變。 “除、除非是——不可能……”鐘颯面色慘白,喃喃搖頭。 “風壹,你到底是誰,為何能知曉連我都不知道的機關?” 舒珞眸中劃過水光,聲線卻愈發凌厲,“又為何處心積慮,致我于死地,致斂風樓于死地?!” 風壹定定看著舒珞,表情慢慢變了,變得殘酷又陰冷,慢慢爬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歪頭道:“舒珞你在說什么,要毀了斂風樓的人分明是你??!” 一片死寂。 舒珞面色一沉:“舒某身為斂風樓樓主,怎會毀了斂風樓?!” “哈哈哈哈哈!”風壹狂笑出聲,“誰說斂風樓樓主就不會毀了斂風樓?!不如你問問七位長老,你的父親,是如何聽信jian人,差一點毀了斂風樓的?!” 舒珞蹙眉望了一眼七長老。 七長老神色復雜,嘴巴張了幾張,最終還是一言難出。 “他們不敢說,不,是他們沒臉說!”風壹眸光赤紅,“我來告訴你,二十年前,舒珞你的爹,前任斂風樓樓主舒泫,將一個人引為知己,推心置腹,甚至——甚至要將斂風樓贈與此人!” 此言一出,眾人無不駭然變色,舒珞更是一臉不可置信瞪向七長老。 七位長老齊齊嘆氣,玎瑯和郁叢之甚至開始偷偷抹淚,就連一直雷厲風行的鐘颯長老,眼角也有些隱隱泛紅。 “可惜,舒泫是個有眼無珠的傻子,那個人,分明是一個惡魔,是來自地獄的惡魔,他接近斂風樓,接近舒泫,就是為了將斂風樓收入囊中!”風壹大吼。 “那個人是誰?!”舒珞冷聲問道。 “他說他叫吳令?!憋L壹冷笑一聲,“任誰都能聽出,這只是一個化名罷了!唯獨你那個爹,深信不疑,就和舒珞你一樣!” “你在說什么?”舒珞蹙眉。 “我說什么?舒珞你心知肚明!”風壹豁然指向郝瑟,“這天底下,怎么可能有人真叫什么好色?!” 郝瑟脖子一梗,險些被噎死。 “還有——”風壹轉頭,目光直直射向尸天清,眸若滴血,“九天殺仙,天人之姿,好一個天人之姿,那人也是這般,謫仙之貌,天人之態,可是卻是心如蛇蝎!尸天清,我第一次見你,就知道,你和那個人一模一樣,是披著人皮的地獄惡鬼!” 尸天清眸光凜冽,面覆寒霜。 “七位長老,難道你們就不曾擔心過?”風壹又道,“看到此人的樣貌,看到舒珞待他的言行,根本就是舒泫和那人的翻版,難道你們就不怕重蹈覆轍?!” 七位長老面面相覷,表情復雜,蕭晨月,黛凝芷和昊申三人徹底呆住。 “原來這才是我們被斂風樓警惕的緣由?!?nbsp;文京墨瞇眼冷笑。 流曦身涌殺氣,宛蓮心眉帶寒煞,熾陌怒極反笑。 尸天清身形筆挺,全身劍意纏繞,清冷如月,卻隱隱帶了一絲悲涼。 郝瑟一把攥緊尸天清手腕,三白眼黑凝,匪氣狂飆:“放你丫的狗屁——” “一派胡言,微霜絕非那樣的人!”舒珞厲喝。 “你們聽聽,一模一樣的話!”風壹冷笑,“那個人也是這般,利用皮囊蠱惑人心,舒珞,你早已被他蠱惑,你遲早會和你爹一般,毀了斂風樓!毀了一切!” 說著,風壹突然仰頭長嘯,嘯聲長而尖銳,猶如鬼哭,直刺耳膜。 密林之中,傳出窸窸窣窣的響聲,四十多條黑色影子仿若幽靈般從樹影中飄出,將眾人圍在了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