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節
馬車之側,兩名年約十三四歲的小童左右分立,身著藏青色短靠布衣,腳踏黑色薄底快靴,手腳以黑色綁帶扎緊,打扮干凈利落??疵嫒?,皆是濃眉大眼,眸光精亮,很是精神,此時,二人正墊腳眺望,翹首以盼盯著路口。 遠處田草清香,送來悠然馬蹄聲聲,期間,還夾雜著車輪滾動之音。 兩匹棕色駿馬轉過路口,馬上分騎一藕一青二人,其后隨著一輛烏篷馬車,一名黑衣冷峻青年駕車前行。 正是尸天清、郝瑟、舒珞等人一行。 兩名小童一看到哪藕白色衣袂,頓時笑逐顏開,雙手狂舞,一溜煙迎了上去: “公子!公子!” “公子,我們總算等到你了!” 前行尸天清一愣,看向舒珞:“是來接舒公子的?” 舒珞看著徑直沖向自己的兩個小童,俊朗容顏之上,顯出無奈惋惜之色:“只怕舒某不能與諸位同行了?!?/br> 話音未落,兩名小童已經沖到舒珞馬前,一人牽馬,一人死死拽住舒珞衣袂,連珠炮似的嘰里呱啦一陣亂叫: “我的天哪!這才幾日沒見,公子怎么就瘦成了這個樣子?” “我的地??!公子,你這衣服是多久沒洗了?都嗖了!” “公子,趕緊上車,車上準備了新衣服!” “對對對,趕緊換一身,若是讓你穿著一身回家,我們兩個可沒臉見人了!” 說話間,一個就將舒珞拽下馬車,使勁兒向馬車拖,另一個還同時開始扒舒珞的外衫。 那如狼似虎的彪悍氣勢,著實令山賊出身的郝瑟汗顏。 “我去!這鏡頭也太生猛了把……”郝瑟跳下馬車,連連咂舌。 文京墨挑眉,尸天清瞪眼,六西眸光緊盯。 “咳!風壹、風貳,還有客人在!” 舒珞手忙腳亂從兩個小童手中奪回外衫,一張俊臉漲得通紅。 “客人?”名為風壹、風貳的兩個小童同時停手,這才意識到旁側還有外人,回頭一看,立時驚了。 但見馬車前方,立有三人,為首一個,一身華麗紫衣,腰橫金帶,腳踏金羽靴,三白眼兇悍,一臉看熱鬧的笑意,整個一副紈绔惡少的造型。 他旁側之人,一身翠色碧虛衫,腰間掛著綠玉珠盤,樣貌溫文,鹿眼溫潤,看起來很是無害; 而第三人,一身黑衣,發髻高豎,五官棱角分明,雙眼猶如琉璃之色,一副生人勿近的冷酷造型。 這三人無論哪一個,皆是衣著樣貌氣質頗為不俗,個人風格十分鮮明,只要站在那里,便已是分外搶眼。 可就算將這三人打包湊在一塊,也難及那位馬背上青年劍客風姿的百之一二。 但見那劍客翻身下馬,持劍而立,青衫飄逸,身頎如劍,清絕謫仙,晴散縷霞。 當真是: 流云淡衫滿袂風,綠鬢墨發浮燦金; 竹身霜骨錚劍魄,清眸皓月映千山。 風壹、風貳頓時雙目發直,下巴滑落。 舒珞看著二人表情,暗嘆一口氣:“風壹、風貳,準備茶水,舒某要與幾位朋友涼亭小坐?!?/br> 風壹、風貳毫無所動,嘴角開始溢出可疑液體。 “風壹、風貳!”舒珞驟然提聲。 “??!有!”風壹、風貳驟然回神,噌一下立正站好。 “備茶!”舒珞無奈,又說了一遍。 “是、是!公子!”兩個小童揉了揉眼睛,急忙沖上馬車,叮叮當當一陣搗鼓,傳出嘰嘰咕咕對話聲。 “天哪,那真的是人嗎?” “不是人!肯定不是人!是神仙!” “咱家公子居然連神仙都認識!” “果然是咱們家的公子最厲害!” 郝瑟、尸天清,文京墨、六西齊齊看向舒珞。 舒珞俊容漲紅,向郝瑟四人一抱拳:“三位如若不棄,就請涼亭一坐,舒某愿以茶代酒,送三位一程?!?/br> 說完,不等四人反應,就急沖沖走上了涼亭。 郝瑟憋笑,尸天清搖頭,文京墨挑眉,三人隨舒珞行入涼亭,分別落座;六西毫無表情站在尸天清身后,死活也不肯同坐。 “茶來啦!” 風壹、風貳一前一后快步而來,一人手里捧著托盤端著茶壺茶盞,另一個雙臂上則是摞了八盤干果點心,三下五除二放好茶壺斟好茶水擺好干果,同時鞠躬抱拳:“公子,四位貴客,茶點已備好?!?/br> 茶香裊裊,噴香撲鼻,八盤干果,芬芳精致。 “四位,請?!?nbsp;舒珞朝郝瑟三人一抱拳。 郝瑟四人對視一眼,回禮:“舒公子,請?!?/br> 兩個小童退立舒珞身后,四只眼睛死死黏在尸天清身上,雖然一言不發,但就沖那精光亂射眉飛色舞的眼神交流,起碼省略了上萬字的感慨評論。 郝瑟、文京墨早已見怪不怪,一臉淡然,尸天清雖略顯局促,但基本能以平常心面對。唯有六西,琉璃瞳孔一豎,驟然瞪向風壹、風貳,一副要干架的氣魄。 豈料那風壹、風貳也不示弱,竟惡狠狠瞪了回去。 霎時間,這三人竟是在桌上用目光廝殺起來。 “風壹、風貳,你二人先退下?!?nbsp;舒珞看了自家兩個小童一眼,無奈道。 “公子!”風壹、風貳雙雙噘嘴。 “聽話?!笔骁髧@氣。 “是——公子?!倍艘荒槃e扭,一步三回頭走出涼亭,守在了一丈之外。 “讓三位見笑了……”舒珞輕咳一聲,“他二人從未見過郝兄、尸兄、文兄這等風姿之人,難免有些失態?!?/br> “那是自然,老子玉樹臨風帥裂蒼穹,他們驚訝一下也不奇怪?!焙律N起腳自得道。 “咳咳咳!”文京墨一陣劇咳。 六西瞪眼盯著郝瑟。 “阿瑟,喝茶?!笔烨辶r給郝瑟端上茶水。 舒珞輕笑出聲,端茶起身,恭敬道:“郝兄、尸兄、文兄,此次奉澤莊一行,舒珞多虧有三位相助,方能解決大事。大恩不言謝,以后若有需要舒珞盡力之處,盡管開口,舒珞義不容辭!” “好,舒公子爽快!先干為敬?!焙律嗖枞肟?。 文京墨淡笑飲茶,尸天清頷首干杯。 舒珞頷首,再次落座,望著三人,笑容漸漸斂下,欲言又止。 文京墨不由看了郝瑟和尸天清一眼。 郝瑟長嘆一口氣,定聲道:“舒公子的難處,老子感同身受,舒公子放心,老子定不會為難你的?!?/br> 此言一出,莫說舒珞,就連尸天清和文京墨都愣了。 “郝兄……何出此言?”舒珞莫名問道。 “錢財乃是身外之物,老子高風亮節,早已視錢財為糞土!”郝瑟豪爽一揮手,“何況咱們都是過命的交情,之前說的那三千兩委托費,不用給了!” 一片詭異沉默。 嗖嗖的涼風吹過舒珞圓瞪的雙眸,文京墨抽搐的臉皮和尸天清抖動的眉梢。 “噗!”突然,舒珞噴笑一聲,又立即憋出,悶頭迅搖玉扇。 尸天清扶額。 “郝瑟!”文京墨一記算盤戳向郝瑟的腮幫子。 “啥子,難道不是因為這個?”郝瑟的一張臉被珠盤推得變了形,一臉疑惑問道。 “咳,郝兄,其實是……”舒珞清了清嗓子,吸了口氣,斂去笑意,從懷中摸出一張字條,平放在了桌上。 滿是折痕的紙條上,端正寫著“亦木”二字。 “這是呂少爺的字條?”郝瑟揉了揉臉蛋子,“之前老子就覺著奇怪,舒公子你為何要去問呂少爺這字條……嘖,不過更怪的是,呂少爺為何矢口否認?” 文京墨和尸天清面色漸沉。 舒珞容色微凝:“舒某總是有種感覺,嶸兒要說的,并不僅是呂管家的字?!?/br> “亦木……”文京墨用指尖沾了茶水,一筆一劃將二字上下寫在桌上,拼成了一個新字。 “欒?”郝瑟一怔。 “欒,同孿,意指雙生之子?!笔烨迕碱^緊蹙,看向舒珞,“難道呂少爺的意思是……” 舒珞眉頭一緊。 “欒生雙人,恐怕呂少爺指的是,這挖心一案并非呂管家一人主謀,而是背后另有其人,而那個人……”文京墨沉聲,“呂少爺或許早就發現了是誰……” 舒珞慢慢閉眼。 一片幽寂。 流光過隙,光影交疊,涼風淡吟,宛若暗嘆。 “欒,雖可指孿生,亦可指雙面?!?nbsp;突然,郝瑟嗓音響起,打破了沉默,“就如每個人都有手心手背一般,所有人都有善惡兩面?!?/br> 眾人不禁同時看向郝瑟。 但見郝瑟豎起手掌,前后翻轉,一臉正色:“所謂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呂盛叢也是這般,他一面是挖心殺人的惡魔,另一面卻是希望救自己唯一的孩兒,卻絕望無助,只能孤注一擲的爹爹?!?/br> “呂少爺的真正希望的是——”郝瑟吸了口氣,定定望著舒珞,“阻止那個變成殺人的妖物的爹爹,救回他善良的爹爹、他真正的爹爹……” 舒珞靜靜凝望郝瑟,一雙清朗眸子中,漸漸涌上紅光。 文京墨雙目瞪圓,尸天清眸光隱顫。 “或許,在最后一刻,呂盛叢是因為聽到了呂少爺的心愿,所以才……親手殺了挖心的妖物……”郝瑟深吸一口氣,微紅雙眼彎起,揚起明亮笑臉,“我相信,就是如此!” 文京墨垂眼,嘴角微微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