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節
“沒有,師兄當場就斥責了幾位師侄?!笔烨迕Φ?,“還令七位師侄給天清賠禮致歉?!?/br> “哼哼……”郝瑟翻白眼。 “哼哼!”文京墨冷笑。 游八極看了二人一眼,也裝模作樣“哼哼”了兩聲。 孟羲眉頭更緊。 “你們莫要誤會師兄?!笔烨逄а?,又急聲解釋,“師兄為人雖嚴厲了些,但對天清卻是極好,得知天清要去游歷,生怕天清初出江湖吃虧,還特別留天清在主峰多住一月,讓幾位師侄告訴天清江湖上的大小事宜?!?/br> 郝瑟和文京墨對視一眼,眸光同時一閃。 而此時的尸天清,卻是眸光溫軟,容色柔和,啞聲宛若南風熏面:“七位師侄所在的偏殿,很熱鬧,吃飯、練劍、習書都在一處,和后山……十分的不同……” 說著,尸天清俊容之上浮上了一抹笑意,那笑容,就好似沉浸在一場美夢之中,不愿醒來。 “大師侄鴻鳴和師兄很像,面冷心熱,每天用膳時,都會給天清多盛一碗熱湯;二師侄子鷺,有點像小孩子,雖然之前……但是后來卻在半夜偷偷來尋天清道謝;三師侄槿之,劍術高超,巾幗不讓須眉,很照顧師兄弟;四師侄阿笙,話最多,最愛講一些江湖軼事;五師侄雁歸,文采最好,最喜吟詩作賦;六師侄阿君,練劍總是偷懶,又愛偷吃點心,常常被罰;七師侄……” 說到這,尸天清的笑容突然一滯。 郝瑟心臟毫無由來驟然一縮,文京墨眼皮一跳。 就見尸天清靜了良久,才緩聲繼續道:“七師侄,芊溪,笑起來有兩個小酒窩,最喜歡采花露釀酒,她還偷偷告訴我,以后她釀的酒,一定要比……醉流光……還好喝……” 說到“醉流光”三個字的時候,尸天清的聲音竟有些微微發顫。 “醉流光……可是九青派最有名的秘釀?”文京墨瞇眼問道。 尸天清輕輕頷首:“在天清離開九青的前一夜,師兄曾派人送了一壺……醉流光,為天清踐行,天清便請七位師侄同飲……那酒的確醇如桂香,清冽甘甜,不過三五杯,就已醉人……” 這酒肯定有問題! 郝瑟猛然看向文京墨。 文京墨鹿眼長瞇如狐目,死死盯著尸天清。 尸天清面色漸泛蒼白,雙唇微顯鐵青:“天清從未飲過酒,未過三巡,就覺頭暈目眩,便向諸位師侄辭別,回房歇息。不料,翌日清晨……醒來之時……” 尸天清猛一下闔上了雙眼。 郝瑟心頭狂跳,屏住了呼吸。 文京墨身形緊繃,猶如一根竹板。 一直嘰嘰喳喳的游八極沒了聲音,孟羲目光冷寒。 尸天清喉結頻頻滾動,青色雙唇發顫,良久,才從嗓中擠出聲音:“醒來之時,發現我躺在血泊之中,手里握著一把劍,是——芊溪的劍,而芊溪……就躺在我身邊,全身……□□……身下、身下更是……”尸天清眉頭緊緊蹙起,輕輕搖頭,聲音開始發抖,“全身浸在血水之中……雙目暴突,死不瞑目……” “尸兄!”郝瑟一把握住了尸天清的手。 文京墨重重捏住了尸天清肩膀。 尸天清手指冷得猶如冰棱,長睫劇顫不止。 “之后……槿之到了,子鷺到了……六位師侄都到了,師兄也到了……說芊溪乃是被人jian殺,殺人者、用的是九青劍法……他們說……是我、殺了芊溪……” “憑什么說是你?!”郝瑟怒吼,“他們誰看見了?誰看見了?!” “這還不明擺著嗎?”文京墨冷笑陣陣,“殺人嫁禍!” 尸天清使勁兒搖頭:“芊溪身上的傷口,是——三玄奉天……” “那又如何?九青劍法,自然九青派人人都會用,人人都有嫌疑!”游八極一拍桌子,厲喝道。 尸天清緩緩睜眼,眸中漆黑一片,暗無光芒:“三玄奉天,是為九青派劍法中最難的一式,如今……能用此招者,九青派中只有兩人,一人是天清,一人是——” “莫不是你那掌門師兄?”文京墨豁然提聲。 尸天清搖頭:“掌門師兄天資不高,一直無法勘破此招?!?/br> “什么?”游八極瞪眼,“堂堂一派掌門,竟然連區區一招三玄奉天都練不會,九青派也太沒落了吧!” “別打岔,另一人是誰?”孟羲問道。 尸天清閉眼:“是天清的師父,無尤散人?!?/br> 一片死寂。 郝瑟目瞪口呆,文京墨驚詫萬分,游八極震驚,孟羲詫異。 尸天清長吸一口氣:“掌門師兄當場祭出九龍焚心鞭,廢去天清的武功,將天清逐出九青?!?/br> 輕描淡寫的三句話,卻是令郝瑟整個心臟都疼了起來。 “那你的嗓子呢?黃二哥說,你的嗓子是有人讓你吞下火炭,才毀了!”郝瑟紅著雙眼道,“還有殤魂蠱,既然已經廢了你的武功,為何還要用毒蠱?!” 文京墨在一旁,牙齒咬得咔咔作響。 游八極面色陰沉,孟羲容色沉陰,雙雙沉默不語。 尸天清靜靜望著郝瑟,清眸流光,輕輕搖頭:“阿瑟,無妨的,之后的事,天清都不記得了,不疼的……” “怎么可能不疼,那些鞭傷,用云隱門的新活美膚散都消不掉!怎么可能不記得……我發現你的時候,你幾乎就是一具尸體……”郝瑟雙手緊緊捏著尸天清的衣襟,頭頂埋在尸天清胸口,全身劇烈顫抖,“怎么可能不記得……” 尸天清慢慢抬頭,望著無垠的晴空,嘴角卻輕輕勾起笑意:“天清只記得,生死一線之時,聽到一個人在罵人……” 郝瑟顫抖的雙肩一停。 “那人好像是說,要給一個鬼大哥挖坑,挖一個大坑,挖一個寬窄合適舒適度一流閻王見了也要扭三扭的大坑……” 郝瑟猛一抬頭,雙眼圓瞪盯著尸天清,眼底的水光還沒流出來就又被憋了回去。 尸天清笑了起來,仿若冰凍整個寒冬的霜雪迎來第一抹暖風,融化在春光里:“縱使天清九死一生,但天清見到了阿瑟,就已足夠?!?/br> 郝瑟雙眼崩圓,感覺一團火焰從心口燒了起來,讓全身細胞都灼熱發燙。 “嗯咳!”一旁的文京墨咳嗽。 尸天清看向文京墨,笑若清露:“天清能認識千竹,是天清一生之幸?!?/br> “咳咳咳!”文京墨咳得更厲害了。 郝瑟趁機向后一步,松開尸天清衣襟,強迫自己定下心神,一臉揶揄看著文京墨道:“文書生,你莫不是害羞了?” 文京墨橫了一眼郝瑟,頓了頓,面容肅凝:“郝瑟,你認為那兇手可是尸兄?” “廢話,當然不是!”郝瑟一臉堅定。 旁側圍觀的游八極和孟羲睜大了四眼。 “阿瑟……千竹……”尸天清長睫微顫,“你們——相信天清?” “當然!”郝瑟瞥了一眼尸天清,“尸兄你在越嗇寨和老子同床共枕數日都未發現老子是女人,顯然是個不知男女之事的雛兒嘛!” 這一句話立時將尸天清說了一個大紅臉。 “女人?!”游八極迅速將郝瑟掃了一圈,又低頭瞅了瞅自己,突然得意了起來,翹起蘭花指喝了一口茶。 孟羲則是迅速開始掐指狂算。 文京墨環抱雙臂,掃了一圈尸天清的臉:“何況就尸兄你這般長相,勾勾手指頭女人就撲過來了,還需要用強?!說你□□還更可信一點?!?/br> “噗!”游八極噴水。 孟羲手指一頓,瞪向文京墨。 尸天清整個人都變成了一只紅蝦米。 “所以說,就尸兄你這等毫無心機的人……”郝瑟搖頭,“若說你能害人——” “就尸兄你這般傻乎乎的家伙……”文京墨搖頭,“若說你能害人——” 二人異口同聲:“我才不信!” 尸天清定定看著二人,輕輕一笑。 霎時間,韶光萬丈,天地山河為之黯然失色。 “好!真是太好了!”游八極豁然起身,一臉感動,連連鼓掌,“不愧是我徒兒的好兄弟,說得真是太好了!”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一愣。 “霞兒前輩的徒弟,誰???”郝瑟納悶。 “當然是小天清??!”游八極一臉理所應當道。 “誒?”郝瑟和文京墨同時驚呆。 孟羲瞅了游八極一眼,沒吭聲。 尸天清一臉驚詫,忙向游八極抱拳道:“前輩,天清何時……” “難道小天清你要始亂終棄?!”游八極一臉控訴瞪著尸天清,雙手攥緊胸口衣襟,“在寒潭里,你把霞兒這樣那樣、那樣這樣了……難道一出來就翻臉不認了?” 尸天清頓時全身僵硬。 “游八極,你在寒潭里把尸兄怎么了?!”郝瑟三白眼一豎,揪住游八極的胸毛,兇神惡煞道。 文京墨出手如電,噌一把扯掉了游八極的一撮胸毛,呼一吹,雙眼長瞇瞪著游八極。 游八極疼得呲牙咧嘴,還偏偏要做出委屈萬分的模樣:“霞兒、霞兒沒做壞事啊,霞兒只是給小天清輸了三十年的內力,還給小天清傳授了霞兒的獨門內功心法,霞兒是好人,嚶嚶嚶……” 郝瑟和文京墨立時呆住。 尸天清更僵硬了。 “哦,你給尸天清傳了內功心法?”孟羲一旁慢條斯理問道。 “可不是嘛!人家翊圣劍法師門有訓,一生只收一個傳人,霞兒給小天清傳了心法,小天清你就是霞兒唯一的徒弟了嘛!”游八極抹著眼淚,抽抽搭搭道。 郝瑟和文京墨對視一眼,齊齊看向了尸天清。 尸天清還在僵硬中。 游八極一看尸天清的表情,立馬一屁股坐在地上,從袖子里抽出一塊妃色的絲帕,狂甩大哭:“霞兒不管,霞兒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和霞兒一樣的美人,小天清你如果不認霞兒做師父,霞兒就在這兒長哭不起,嚶嚶嚶——” 文京墨臉皮抽動:“郝瑟,我好像看見另一個你……” 郝瑟眼皮狂抖:“滾,老子比他威武多了好伐……” 尸天清身形一震,終于回神,忙跪地向游八極一抱拳:“原來寒潭中助天清催出毒蠱的心法是霞兒前輩的獨門心法,天清感激不盡,只是天清已有恩師……” “你說小尤尤啊?!庇伟藰O一抹眼淚,“你不是都被逐出九青派了嗎?” 尸天清搖頭:“縱使天清不再是九青派之人,但仍是無尤散人的徒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