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節
宋霖回朝,案子是在鎮撫司內中審訊,并未公開。最終公示只有三司出具的部份平反證據,到最后是誰誣陷并未說明查清與否,但三皇子黨自己就心虛啊。 宋霖又不是蠢的,肯定知道是誰害的他。雖然他們并不知道宋霖手上已經有實證,并且是暗中領頭的陳同濟還親眼看過,可私下做過什么事, 他們心知肚明的。怎么能不打鼓、害怕。 他們知道宋霖接下來肯定要報復三皇子黨。 在三皇子黨瑟瑟發抖的時候,其它人就都在邊上看熱鬧,就差沒高喊打起來、打起來! 金鑾殿上微妙的氣氛在太子與幾位弟弟進場時是達到最高點, 眾人看著太子笑吟吟的與宋霖說話,余光就不斷瞥張閣老,還有后來的周家人。有些可惜三皇子還在禁足。 不然這才叫熱鬧??! 然而更叫他們可惜的是, 今日早朝宋霖與三皇子的人居然沒能吵起來。 散朝過后,中朝議事。 太子就近來邊陲有韃子頻頻sao擾一事做出了幾個提議。 事關國家與百姓,眾人亦是一致對外,理智論事。 明德帝看著這派和睦,想了想,準備把三兒子放出來的事再往后壓一壓。 等徹底散了之后,閆首輔拉著宋霖出了皇城去吃飯。 張閣老看著兩人一前一后離去的背影神色陰沉,等他出了皇城的時候,有護衛上前跟他低聲稟報:“閣老,宋霖和兄長清算,而且宋氏宗族的幾位長輩已經將宋霖再歸入宋家。說先前是受了誣蔑,并無失德,所以宋霖回族了,但聽說宋霖意在兄長的宗長之位。估計宋家要內斗?!?/br> “宋霖的兄長是叫宋陽吧,保定府當知府那個?” “是的,這幾年來政績一直平平,還在原職未挪動。先前也曾有人彈劾過他,卻一直沒能成功,似乎是宋霖以前的人在暗中保他?!?/br> 張閣老聽著思索片刻說道:“我知道了?!?/br> 說罷上車。 護衛忙問:“閣老,上哪里去?” “去平時的那家酒樓,你也去給送個信?!?/br> 一句暗語,護衛當即應是,安排車夫與其他護衛先行,自己則去送消息。 過了不久,張閣老所在的包廂來了一個人,那正是陳同濟。 兩人常在這里接頭,酒樓是陳同濟暗中置下的產業。 陳同濟上就問:“張大人是有什么急事,非要在這白天這個時間段見面?!边@樣很容易暴露他們。 張閣老比了個請的手勢,笑笑說:“是關于宋霖與宋陽要鬧翻臉的事,宋霖準備奪宗長,你看此事能不能cao作,讓宋霖身上擔些罪名。與嫡長相爭,兄弟蕭墻,不正是我們動手的機會?!?/br> 陳同濟想了想,說:“此事暫且先別動,我先前就知道了。宋霖不會打無把握的仗,我了解他。他能翻身,就已經說明此人極善籌謀?!?/br> 張閣老聞言沉默了片刻:“既然陳大人這樣說,那便緩緩吧。還是上陳大人愛吃的醋魚?” “不了。還得給張大人說聲不好意思,陳某先前已和人有約,如今已經過了時間,下回陳某再和張大人賠禮?!?/br> 兩人又言笑幾句,陳同濟匆忙離開。 等張閣老用過飯,有一個護衛前來匯報:“大人,陳大人是直接就回了府。先前也沒見有人去陳府,后來也沒有?!?/br> “慫貨!”張閣老一下就摔了茶碗,“他這哪里是想要看清情況,分明就是認慫!怕宋霖一下子就按他頭上!之前他還退了與宋霖女兒的親事,他也怕被清算吧!” 陳同濟慫,他可不怯宋霖! 張閣老吩咐道:“讓工部的李侍郎那里醒目的?!比旰幽抢镆才?,京城這里,他也要安排! 陳同濟不敢動,他自己來! 說罷,已要打算晚間暗中和周家人相匯。 而此時的宋陽已經回到保定府在衙門呆了一天。 他回京那天是沐休,過了沐休不到位,還留在京城,分分鐘會被言官參一本革職。 宋陽實在是氣得不輕。 那天他根本連門也沒能進,他賣好讓長老拉弟弟回宗,那些長老也說明是他這個宗長示意。結果弟弟應下回宗,卻仍看都沒看他一眼,連門都沒給他開。那些長老從宋家出來后,都說盡力了。 但這些話就騙鬼的! 肯定是宋霖跟他們說了什么話,又因為宋霖如今再度貴為閣老,他們不愿意加入兄弟間的混水里。只要宋霖回|族了,于所有宋家人都有利,他們目的也就達成,哪里還管他這宗長的死活。 他擔宗長,真的就是占了長字! 宋陽氣得難受,連著兩宿都不能安眠。 宋霖父女那里卻是在燭下用飯,說說笑笑十分高興。 初寧聽到父親說明兒下午有空,又驚又喜:“您真的能帶我上街?” “爹爹什么時候唬過你!”宋霖對女兒的質疑瞪眼,小姑娘當即討好道,“不是這個意思,是高興的,爹爹好多年都沒和我上街了!” 父親幾乎就不帶她上街,帶她出門都只是去莊子和一些人少的地方,所以她才那么高興。 宋霖聞言,心里內疚。 女兒小的時候,他帶她上街那么兩三回,隨著他官越做越大,來問女兒親事的人也越來越多。 到最后,他根本就不愿意叫女兒出現在別人面前,家里又沒女眷,更不敢讓女兒別的姑娘多來往。就怕有人算計。 結果還是上了陳家的當,給女兒定下親事那天,他在妻子牌位前站了整晚,對女兒愧疚無比。 后來又知道陳同濟暗中轉靠三皇子的事,他更是憤怒難過,所以在后來替太子頂罪的時候完全沒有猶豫。 因為他獲罪了,女兒才有借口去給陳家退親。 也是中了陳家的算計后,他才恍悟自己是關心太過,保護太過,才叫女兒對能進到宋家的人沒有防備。 好在最后他挽回了自己犯的錯誤,如今自然是要好好補償。 宋霖思緒百轉千回,初寧已經高興得在想明天穿什么衣裳。 到了次日下午,初寧小歇起來就穿戴,聽到父親歸家來,一陣小跑就湊到他跟前。不到半刻鐘,宋霖換好衣裳帶著小姑娘上街。 初寧已經逛了幾,對京城也還算熟悉了,一路上跟父親說著哪里有好吃的,好玩的。當然這都是徐硯帶她去的,說話的時候自然離不開他。 宋霖原本好好的心思,被鬧得不上不下的,心里直罵徐硯簡直陰魂不散。 都離京了,還讓女兒句句話都不離他! 跟小姑娘逛街,自然就是看到什么買什么。 宋霖也是過來人,當初怎么哄小姑娘的娘親,如今就怎么哄小姑娘。 一路逛銀樓、胭脂鋪、綢緞莊,街邊的小玩意也不放過。 路上宋霖遇到不少同僚,都紛紛上前向他見禮,見到他居然帶著女兒逛街,小姑娘又如花似玉的,說不驚訝就鬼了。 近幾年因為安成公主的關系,初寧在京城還算有知名度,但真正見過她的大臣并不多,一般只有女眷識得她。 于是,宋閣老有位極漂亮的女兒一事又開始成了熱話題。 宋霖煩死那些看到他就上來打招呼的大臣,連帶叫女兒也要一勁兒給他們見禮,沒見他女兒都揉腰了?! 氣悶之下,這街也不能好好逛了,又近晚飯點,宋霖就帶著女兒去京城有名的匯滿樓用飯。省得總是偶遇這個,偶遇那個! 但總是天不遂人愿,宋霖還是和人偶遇了,那人還是安成公主! 不早不晚,正是父女倆進門之后。 初寧根本沒有多想,見到安成公主歡喜地就上前親昵挽她胳膊,宋霖看著女兒掛在人身上,臉都要氣綠了。 安成公主聽著小姑娘吱吱喳喳說今兒和父親出門的事,余光掃了一眼宋霖,笑道:“這還真是湊巧?!?/br> 宋霖想翻白眼,他不相信湊巧。 安成公主仿佛看穿他的心思,朝他又挑釁一笑,仿佛在說:我就是故意的。 若不是宋霖的忍字功好,恐怕得當場又和安成罵起來。 可轉念又想到一些事情,倒是主動了:“既然偶遇殿下,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榮幸,讓臣做一回東?!?/br> 宋霖說出完全不符合她印象的話,安成公主心中警鈴大作,初寧已經拉著她袖子在撒嬌:“殿下要是沒約人,就和我們一道用飯嘛?!?/br> 安成公主不忍小姑娘失望,先是暗中嗤笑,管他宋霖哪根經沒搭對,她還怕他不成。于是就那么應下來了。 三人上了二樓的雅間,初寧按著安成公主和父親的喜好點了一大桌菜,殷勤地給兩人端茶倒水的,一直笑得很高興。 她知道父親和安成公主間不對,但她現在是安成公主的義女,還是希望兩人能有緩解的。 倒好水后,還抖機靈說忘記添她饞了許久的菜色,就跑到外間去喊小二上來再點菜。 這分明就是留了空給兩人說話。 宋霖也不辜負女兒這番心意,對安成公主單刀直入問道:“你為什么收卿卿為義女,你當年為什么突然會和惠娘關系變得那么好?!?/br> 那么多年過去了,宋霖似乎終于察覺到有問題了。 安成公主一手托腮,一手摩挲著杯沿,似笑非笑地看他:“沒有為什么啊,女人間的友誼,哪里你們這些木頭一樣的男人能懂的?!?/br> 既然當年惠娘選擇隱瞞,她也沒打算說出來。 她皇兄也沒有找宋霖說,她也更不會說! 就讓宋霖繼續誤會,惠娘是自己疏遠魏家的事吧。 宋霖被她一句話頂得瞇了瞇眼:“你安成一向是無利不往的人,你這樣的話,我會信?!” “既然宋閣老都說我無利不往,你想從我嘴里套話,不賄賂賄賂我?!” 安成一張利嘴了得,把宋霖憋得皮皮直跳,她卻是笑得高興。 就喜歡看這混蛋氣死又奈何不了她的樣子! 讓他總是惡意揣測她! 初寧那里點個菜,也不能拖很久,她聽到安成公主的笑聲,以為是兩人相談甚歡,就回到屋里。 “——殿下怎么笑得那么高興,是什么好玩的事情,我也要聽?!?/br> 小姑娘啥也不知道,安成殿下挑釁似的看了一眼宋霖,拉著她到自己身邊坐下說:“是你爹爹跟我講了個笑話。從前有只烏龜,想打探一些事情,但打探的對方是他仇家,然后那烏龜就仗著自己殼硬,真去問了!” 初寧聽得一臉懵。 這有什么好笑的? 宋霖手緊緊握著茶碗,要不是有良好的修養,真的要氣到把茶杯砸安成公主臉上—— 這個毒婦,居然罵他是烏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