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徐嘉珩!你真是!小爺我一字不值千金,百兩銀子還能換到的!你居然讓我寫這個!” “給你二百兩?!?/br> 吳懷慎險些要被氣吐血,這人嘴怎么那么毒!他堂堂忠勤伯世子爺,要落魄到賣字為生嗎,誰稀罕區區二百兩! “你不寫,莫不是說的都是信口胡謅,怕寫下了,反倒成了你戲弄我的證據?”徐硯見他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又是微微一笑,眸光卻銳利極了。 吳懷慎想到自己打的小九九,在他凝視中心尖都打顫,這個jian狡的人,就是挖坑給自己跳。 不寫是心虛,寫了......還真是留了證據。 可還能怎么辦,他現在不寫,保證出不了這書房門。 想到徐硯上回笑吟吟就把對挑釁他的人打趴在地上,還是親自擼了袖子上的,說什么對付小人就不用君子之風,那股狠勁......他覺得全身皮都在發緊。 “我寫就是!”吳懷慎就硬著頭皮挺了挺胸,一臉問心無愧。 本來說的也沒假。 徐硯這才收回目光,隨手拿了放在桌案上的一只玉貔貅把玩,偶爾會再向奮筆疾書的人瞥一眼。 吳懷慎一口氣寫完,吹了吹墨跡,敲著桌案說:“太子那邊你究竟要怎么辦,要不就叫你大哥去說說項,起碼把誤會澄清了?!?/br> 徐大老爺如今在大理寺任少卿一職,以后未免不會跳到六部,入閣拜相。而徐硯在翰林兩年就混到了太子跟前,大家也都說是他是沾著徐大老爺的光。 徐硯神色淡淡,看向窗柩,一只褐嘴的鳥兒在上邊吱吱喳喳的跳。他莫名有些心煩,卻是笑了笑說:“這種小事就不必要勞煩我大哥了?!?/br> “徐嘉珩,你可不能再跟以前一樣沖動??!難道你到現在還想著去當個逍遙公子,就這事再辭官不成?!”上回在臨進考場前,就險些甩手走人不考了。 吳懷慎警鈴大作,瞪大了眼看他。他輕飄飄睨了過去:“我要辭官為什么要污了名聲辭官?!?/br> “我可不管你心里如何放蕩不羈,不愿受家族束縛,但你確實是做官的料,讓了路給別人真真可惜!” 搞不好,他以后還得接兄長的位呢?! “你還是cao心你自己吧?!毙斐幦グ涯E已干的紙拿起來,折好放進袖子里,“你自便,但不會留你用飯了?!?/br> 說罷,真的將人就那么丟到書房,自己揚長而去。 吳懷慎青著一張臉,他到底是怎么來熱臉貼冷臉的,氣得夠嗆,朝他背影再度連名帶字大喊:“徐嘉珩!二百兩,你別給我忘記了!” 受了氣,就拿他銀子揮霍、解氣去! 此時,徐老夫人的屋里十分熱鬧。徐家大房二房聽說初寧到了,都前來認認臉,畢竟以后見的時候也多。 兩房的人見到初寧第一應像是驚艷,第二是覺得這小姑娘太柔和了,像面團一樣子,說話都是細聲細語的。連帶著她們說話語氣都輕柔不少。 “以后初寧有什么都跟徐嬸娘說,在把這當自己家里,家里姐妹不算多,你來才更熱鬧?!?/br> 說話的是一位身穿碧色妝花褙子的婦人,三十出頭的樣子,珠翠環繞,貴氣逼人。這是就是徐大老爺的嫡妻任氏,如今徐家明面上主持中饋的徐大夫人。 她下手坐著位穿玫紅比甲的婦人,只簪了一支珍珠攢花步搖,笑容溫柔,這便是徐家二媳婦余氏。余氏此時也說道:“是啊,如今家里正好也請了女夫子,初寧往后也跟著姐妹們一塊兒聽講課?!?/br> 剛剛咬了口千層糕的初寧忙應聲:“是,只要jiejiemeimei們不嫌棄我笨就好?!?/br> 塞了千層糕到她手里的徐琇云就說:“你就不該答應的,上學哪里有什么好玩兒的!” 徐琇云是長房的嫡女,也是徐家嫡長女,比初寧長一歲,是長了張鵝蛋臉的秀氣小姑娘。性格十分開朗,這種帶著調皮的話,在府里也只有她敢說。 初寧朝她露齒一笑,臉頰上兩個淺淺的梨渦:“大家都在的地方就好玩的地方?!?/br> “瞧瞧人初寧多懂事,就你跟個野貓似的,總想逃學!你爹爹聽到,非得教訓你?!毙炖戏蛉寺勓怨匦?,這小姑娘是真的沒多少心思。 徐琇云睜大了眼,一臉沒有找到知音的惋惜,逗得眾人又是一陣笑。 正是說笑間,一個梳著雙髻的小丫鬟跑進來稟報:“老夫人,三老爺過來了?!?/br> 屋里的長輩們神色都頓了頓,徐家小輩們皆是縮了脖子。 “他怎么這會就過來了?!?/br> “娘這是要趕兒子走嗎,又哪里得您老人家嫌棄了?!?/br> 徐老夫人話才落,身姿筆挺的徐硯已撩了竹簾進屋,面上帶著笑。 徐老夫人就嗔他一眼,徐家小輩們皆是站起來朝他齊刷刷見禮,喊著三叔父。初寧也站起身,想要開口的時候嗓子卻是堵了一下,沒發出聲音來。 徐硯正好見到,還看到小姑娘皺起眉頭在摸脖子。 “初寧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他眼尖,卻把初寧嚇一跳,當即紅了臉,支支吾吾地看著他。徐硯更覺得不對了,轉身就要吩咐丫鬟去喊個郎中來。 初寧急得大喊一聲:“徐三叔!”倒是發出聲音來,只是后面的話就是跟蚊子一樣在嗡嗡,“是千層糕卡在在嗓子眼里了?!?/br> 說著不好意思地端了手邊的茶連喝三口。 徐硯突然進來,她正好又咬了一口千層糕,徐家姐妹卻是站起來了。她慌亂之間圇吞咽了下去,就......卡住了。 茶水灌進去,總算是下去了。 初寧長長呼出口氣,說:“讓徐三叔擔心了?!?/br> 她差點要成為第一個被糕點噎死的人吧。 徐硯總算明白過來了,神色有幾分古怪,又哭笑不得,是見到他緊張的嗎? 怎么跟他是洪水猛獸似的。 徐老夫人那頭哈哈哈地笑出聲:“你這孩子,哪里有那么多規矩?!贝_實是太過小心拘謹了,但又耿直得不行,雖然是件讓人不好意思的事,她卻就那么說出來了! 換了別人怕是要拼命忍著,所謂的死要面子活受罪。 宋閣老是養了個嬌滴滴的女兒,但也沒有驕縱和故作姿態,實在可愛極了。 徐老夫人一笑,大家都笑了起來,連在徐硯面前拘謹的小輩們也偷偷抿了嘴笑。 徐硯上前,彎了腰去看她:“真的沒事了?” 初寧靦腆地笑笑:“真的沒事了?!?/br> 徐硯點點頭,掃了一眼桌幾上放著的糕點,默默記下千層糕。第一回 見到她的時候,她就拿了這個請自己吃,看來小姑娘喜歡吃這個。 初寧鬧了場烏龍,氣氛更加輕松了。徐老夫人知道家里小輩都怕這個三叔父,就讓丫鬟捧著糕點帶她們到西次間去,任氏與余氏相視一眼,都看出彼此想要告退的心思。 只是不能現在就走,不然得讓小叔誤會自己對他有什么意見呢。 兩人便沉默著坐在一邊,聽母子倆說話。 小姑娘們到了西次間就放開了手腳,湊在一塊熱熱鬧鬧的說笑。 徐家兩房一共有三位姑娘,長房是徐琇云,二房是徐琇莞和徐琇玲,皆是嫡出姑娘。徐家兄弟尊著四十無子才可納妾的祖訓,而兩房已經有三位嫡子了,所以徐家的孩子都是嫡出的,幾房人口都簡單。 徐琇莞是十分佩服地看著初寧,語氣里都是崇拜:“初寧jiejie,你怎么敢那么大聲喊三叔父的?!?/br> 有很大聲嗎?初寧歪著頭看她,徐琇玲也在邊上低低地附和:“是啊,三叔父是愛笑,但也是長輩啊?!?/br> 說著還縮了縮脖子,好像是害怕的樣子。 初寧就不解了,說:“徐三叔是個溫柔和善的人?!?/br> 三叔父溫柔和善? 徐家姐妹同時縮脖子。新來的小姐妹沒見過三叔父把他們父親氣得暴跳如雷的樣子,也沒見過三叔父罰那個下人的樣子,會這么認為也是對的。 初寧見他們一臉不贊同,更奇怪了,但仍是堅定地說:“徐三叔就是很溫柔啊?!北人依锏拇蟛负腿甯笢厝岫嗔?。 徐硯本有些擔心初寧不善言詞,想聽聽小姑娘和家里的侄女相處如何的,不想站門口就聽到小姑娘對自己的評價,怔在那里。 站在邊上的徐老夫人就笑了,難得有人這么評價小兒子,還是個外人,半大的姑娘。家里的人還不及外人看得清楚吶! 母子倆默默再回到明間,徐硯坐下端起茶,送到唇角時笑了笑。 居然被一個小姑娘說自己溫柔...... 作者有話要說: 徐硯:有點小開心? 第6章 中午的時候只有初寧留在了徐老夫人院子里用飯。 任氏和余氏在徐硯來了之后再略坐一會就告退了。初寧見妯娌倆帶著孩子離開,總覺得有哪里不對勁,特別是徐大夫人任氏,在跟徐老夫人請示告退時還面有忐忑。 有了這種細節,初寧又覺得任氏怕婆婆的傳言像是真的。 她一邊胡思亂想,一邊就著小丫鬟端著的銅盤凈手。徐老夫人就見到她泡在水中的雙手,十指纖長,細白的手背似乎把清水都映出幾分雪光來。 確實是被嬌養著的姑娘,徐家這些姑娘里,可沒有一個有這樣一雙手。她們哪個不都也是嬌養著的。 十家養女十不同,宋閣老恐怕是耗費了許多心血在這老來女身上。 “初寧?!毙炖戏蛉艘娝诓潦?,就笑著說,“府里有著專做京菜的廚子,也有會做江浙菜系的廚子,你若是想吃什么了,只管吩咐人去全廚房說一聲?!?/br> 初寧朝她露了笑,梨渦淺淺,甜美得很。 “勞老夫人費心了,我也一直有聽說蘇浙的菜別有滋味,總算能嘗一嘗?!?/br> “正好今兒有一道金陵桂花鴨,還有松子rou?!?/br> 徐硯凈過手,菜也已上齊,他在一眾珍饈美味中指了兩個給初寧看。 初寧順著看過去,果然見著皮白rou嫩的鴨rou,放在青花的瓷盤上,光是看就叫人食指大動。 她朝徐硯道謝,吃飯的時候,徐硯還專門給她夾了鴨rou,又給她夾了幾筷子魚:“多吃些魚rou也好?!?/br> 初寧看到魚rou的時候神色頓了頓,明顯是抗拒的,但還是往嘴里送。徐老夫人恰好見著,她送嘴里的時候還閉了眼,不由得有些想笑。 剛才小姑娘說忌口的里頭應該就有魚,但也不是說全然不吃,只是說少吃。 她這兒子難得真對小輩溫柔一回,還細心布菜,就怕她拘謹,結果是好心辦壞事了。 但她見初寧也是吃了,也就沒有說話,示意小丫鬟給小姑娘盛碗湯,讓她清清嘴里的味。 初寧見到湯的時候也沒有多想。她其實并不是討厭魚rou的味道,是小時候吃的時候被魚刺卡過,每次再吃魚就心驚膽戰。 湯是冬瓜和老母雞加上枸杞燉,夏日飲用極不錯,味道十分鮮美,她免不多又多喝了兩口。徐老夫人看在眼里,是真誤會她討厭吃魚rou了。 等一頓飯用完,初寧覺得自己小肚子都要鼓起來了,比她在大伯父家里用得還多。 也許是徐家人的和善讓她安心不少,就是吃得有點多,會不會讓人覺得她太能吃了。 初寧這么一想,臉上有些發熱,以后還是注意點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