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她看向有些傷感的木匠:“叔叔,我想要那種上下兩層的木床,上面的床做好加護欄,并且要加固,上面要一米寬,下面要一米二寬,爬梯做成微微傾斜的,您看能做不?” 木匠想了一會兒,拿來紙筆畫下,再給云落看,云落一看和自己說的八九不離十,她欣喜地點點頭,確定了式樣。 “行,這個嘛需要七天左右,到時候你們來取就是?!?/br> 云落回頭見父母疑惑地看著她,一定是奇怪她怎么知道這種床,雖然和部隊那種上下鋪很像,但還是有區別的。 “這個是聽上海來的知青jiejie說的,我覺得有很意思就記住了,這樣就可以和弟弟睡一間房啦~” 云建業立刻丟了一個真懂事的眼神給她,羅美芳則很擔憂,也不知道她擔憂什么,小葉子一聽高興得直歡呼,他最喜歡jiejie了。 最后選了兩個衣柜,主臥一個兩米寬的大衣柜,次臥一個一米五寬的中等衣柜,都是二米五那么高的。 這會兒沒有床頭柜這種物件,羅美芳夫妻倆兒的房里加了一張書桌,桌子兩邊是小柜子,還有三個抽屜。 云落的房里同樣有一張書桌,但她沒有要帶柜子的那種,她選了只有四條桌腿的書桌,這樣就可以同時坐下兩個人,她和弟弟可以同時使用。 除此之外,她還要了一張類似炕桌的小桌子,可以放在床上寫東西,姐弟倆都可以用,畫畫寫東西看書都行。 然后是一個長方形的飯桌,配了六個木椅,還有竹子編制的長藤椅,茶幾和可以折疊的小木凳,五斗櫥和長柜子,廚房里的櫥柜,以及云落要求的鞋柜。 氣勢鞋柜的作用除了放鞋子,更多的是用來隔斷入門與客廳,這樣一來美觀又實用,最后是幾個大大小小的木架和十來個箱子。 “阿落你要這個木架干啥呀?” 羅美芳好奇拿起木架看來看去,箱子用來裝東西她能理解,這架子難不成用來晾衣服?也不對,陽臺上有晾衣線。 “娘,這個嘛,暫時保密~”云落眨眨眼,嘻嘻笑道。 “嗨呀,這孩子,好吧好吧?!焙⒆痈吲d管她呢,羅美芳下意識地這么想。 除了床,其他的家具都是現成的,一會兒回去喊人來幫忙搬回去就成,陳野落在最后與木匠敘了幾句舊,很快就跟上來,又開車帶著他們去供銷社。 縣城的供銷社東西比公社供銷社商品更多更全,陳野孤家寡人一個,默默貢獻了自己大部分憑票,兩個女人這會兒不跟他客氣,進了供銷社就是買買買。 愛購物果然是女人的天性呀,云落跟在母親身后,兩個男人也默默跟著,扮演好一個合格的搬運工。 肥皂、牙膏、洗發水、擦臉油,醬醋油鹽香料火柴,還有各類布料,這下云落不再扮演一個沉默的跟班,窗簾桌布床單她得把好關,真怕她娘買一堆花花綠綠的花布回家。 他們家現在還真不缺錢,云建業的工資羅美芳都好好攢著,在蒲柳村時吃的都是地里的,以前還需要去國營店買rou,后來有云落帶回來的野味,反倒還能賺錢。 唯一需要花銷的地方就是一些生活用品,兩年下來她攢六七百,算是一筆巨款啦,況且現在云建業津貼高,就算花光存款也沒事,而且她不知道云落手里還有五千! 飽和度很低的亞麻藍色桌布,同款窗簾布,微微泛黃的米黃色純棉床單布,淺藍色純棉床單,當然都只是布而已,還得拿回去自己加工才行。 等她們購買結束,已經下午三點,出來整整五個小時了,陳野先開車送俞樂吟回去,他們剛到,里面出來十多個小戰士,見到陳野立刻敬了個禮:“團長!” “你們先回去,今天辛苦你們了!”陳野沉聲道,眼神淡淡的。 一行人走進院子,與上午截然不同的是,雜草已經被拔光,地上被掃得干凈沒有一點落葉,甚至還灑了水在地面上。 原先屋里落了一層厚厚的灰塵,現在被擦得锃亮反光,墻角的蛛絲網也不見蹤影,水缸里打滿了水,樹下堆積的落葉被一掃而空,露出了青色的磚面。 “院子取水很方便,就是沒有電燈,俞妹子你暫時先住著,這兩天我叫人過來修理一下就能用?!?/br> 俞樂吟看著一層不染的屋子心中詫異,有感于這個不茍言笑的男人細心,她笑笑認真道:“謝謝陳大哥收留和幫忙,今天我就不留你們了,明天或者后天你們要是有空就來我這兒吃個飯,當我感謝大家,一定要來?!?/br> 幾人都笑著點頭答應,然后紛紛告辭離去。 ☆、65.擋不住的桃花運 云落和弟弟的上下鋪得一周后才能制作好, 這幾天云建業便住在原先的宿舍,購買的家具陸續搬進家里, 那些桌布窗簾和床單整套以及被套, 都需要自己動手做。 羅美芳一個人有些忙不過來, 俞樂吟第二天便上門與她一同趕制, 可惜沒有縫紉機, 不然她們就不用那么辛苦,云落幫不上忙, 心想哪天問問自家老爹能不能搞個縫紉機票來。 家具擺進來后,原本空蕩蕩的屋里現在顯得很是溫馨,總算有了一絲家的味道, 竹藤椅上并排放著四個墊子,里面裝的是稻草桿編織的草墊,墊子散發著淡淡的稻香, 云落很喜歡。 草墊是她特意找人編的, 其實她更想用棉花做抱枕和墊子,不過顯然不太現實,棉花在這個年代可是緊俏物資,一年攢下的棉花票也就夠做一兩件棉襖,用來做墊子太奢侈了, 特殊時期還是低調點好。 話說這幾天云落還發現了一件有意思的事,俞樂吟住的地方離部隊走路也要半個多小時, 除了第一天她是自己走過來以外, 后來的每天都是上次那個陳野大叔接送, 就算他沒空也是貼身警衛員接送。 羅美芳自然也發現了,今天只需要做好云落的被套和床單,過了今天也就沒什么事了,她終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八卦),回頭看了一眼貌似在專心看書的云落,湊到俞樂吟耳邊小聲道:“俞姐,那個陳團長怎么會天天來接送你?” 俞樂吟手上的動作一頓,平日里有些蒼白透明的臉頰微紅,定了定心神若無其事道:“這個啊,還不是托了你們兩口子的福,陳大哥也是看在建業兄弟的面子上,見我身體不好就稍微照顧一些罷了?!?/br> 這個理由顯然說服不了羅美芳,但她把話在心中回味了一番,沒再問什么,只是露出一副我懂的表情和姨母般的笑容,俞樂吟臉上終于忍不住升起紅霞,她下意識地忽略了心中一點都不反感和陳野扯上關系。 云落雖然沒看過去,但她支著耳朵沒有錯過絲毫,在她們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沒想到俞嬸的緣分竟然在這兒,希望這會是一個好的開端,他們都值得更好的。 下午時姐弟倆兒的床終于送來了,是陳野和木匠親自送來的,床還需要木匠簡單的安裝一下,陳野見沒他事便坐在竹藤椅上,他的軍裝一絲不茍,表情嚴肅背脊如松筆直,低著頭翻著手邊的書。 坐在斜對面做針線活的俞樂吟用眼角余光瞥了對方一眼,確認對方沒看自己心中一松,隨后心頭又不由自主涌上淡淡的失落,意識到自己古怪的情緒,她心神有些恍惚。 “??!” 俞樂吟的叫聲才響起,旁邊原本看似專心看書的陳野立馬沖了過來,一把抓住她被針刺破的手,他皺著眉沒說話,從軍大衣內掏出一條藏青色的手帕,小心地將她纖細地手指包起來。 “沒事,一會兒就好了?!庇針芬鞅灸馨咽滞笠豢s,卻被陳野緊緊捉住,被對方用不贊同的神色看了一眼,她便如鵪鶉一樣老實低著頭沒動。 聽到動靜的眾人全部伸出頭看,木匠大叔和云建業相視了一眼,然后不約而同默默退回去,羅美芳眼睛一亮笑道:“既然今天人都到齊了,多虧俞姐還有陳團長幫忙,家里才這么快弄好,晚上一定要都留下來吃飯哈?!?/br> 云建業也拍拍木匠大叔的肩膀道:“是啊,都留下吃飯,美芳手藝還是不錯的!” 冬日天黑的早,今天羅美芳在俞樂吟的幫助下,二人做了幾個硬菜,男人們酒過三巡便聊開了,連一直話少的陳野也多說了幾句,原來木匠是陳野兒時的好友,言談中說起不少好兄弟的往事。 俞樂吟低頭慢慢吃著,那些話卻聽進了耳中,飯桌上羅美芳也問了不少,她決定晚上好好問問丈夫,這個陳野靠不靠譜,作為女人她還是看得出來,俞樂吟并不反感這個人,陳野和她都是可憐人,她的頓時心思活絡了起來。 男人們還在喝酒談天,云落陪著母親和俞嬸在客廳話家常,聽到俞樂吟提想去看兒子,她才插話道:“嬸兒,反正快過年了,您安心準備年貨,我替你去看他,大年三十讓他請幾天假過來,就說和我們過年,少白哥哥不知道您來了,咱們給他一個驚喜,你看好不好?” 俞樂吟沉吟了片刻便欣然同意,再忍忍很快就能見面,兩年都等過來了,也不急在一時,她竟然有些期待那個總是小大人樣的兒子,突然見到自己會是什么表情。 “那成,就聽阿落的!”俞樂吟笑吟吟的說道,然后轉頭面含笑意問羅美芳:“美芳,過年只有我們母子倆怪冷清,到時候你帶著孩子們和建業一起去我那兒吃年夜飯如何?咱們好好熱鬧熱鬧!” “行!是很久沒熱鬧的過年了,你看到時候能喊上陳團長不?前兩天建業叫他來我們家過年,我聽建業說他自己孤家寡人的” 俞樂吟一愣,看向餐桌上吃飯的陳野出神,那人似乎相當敏銳,幾乎一瞬間便將視線轉向她,他眼神清明,見她有些慌亂,眼含笑意只看了她幾秒便將頭轉了回去。 “喊吧,我住的房子還是他的呢,應該請他來的?!彼椭^神色不明,聲音依舊溫柔,淡淡的說道。 云落繃著臉,嘴角卻含著笑意,看二人的反應,貌似有戲!就是不知道俞少白會怎么看待,她直覺他那樣的人不會阻止的,相信他也希望獨身多年的母親能有人陪伴,在他不在的時候有人照顧她吧。 又聊了一會兒,八點的時候俞樂吟起身告辭,她剛走出門口,餐桌旁的陳野就像背后長眼睛一樣,淡定站起來沖云建業二人一點頭也出去了。 羅美芳見了掩嘴偷笑,止住要送俞樂吟出門的腳步,云建業和木匠沒說話,只是相視一笑,他們比誰都希望陳野能找到一個知冷知熱的人。 ☆、66.我們是青梅竹馬 家具和生活用品一應俱全之后, 這才算是真正安頓了下來,羅美芳手里的存款也幾乎用光, 還好云建業明天就要發津貼, 以他現在的津貼就算羅美芳不出去工作, 也足以養活一家四口還有剩余。 羅美芳既然來隨軍, 團里豈能坐視不理, 今年來隨軍的人又增加了,新蓋好的兩棟住房都不夠, 余下名額已經排到了明年,而且給家屬安排工作也是個問題。 僧多粥少,即使能全部安排上工作, 那崗位也有好有壞,那安排誰去?里面的彎彎繞繞多了去了,索性至少得過完年才會把這事提上日程, 還有一兩個月去統籌安排。 過了今天, 時間便進入一九七零年,也是云落來這個世界的第三年,她滿十二歲了,羅美芳在一月一號新年初始這天早上,給她做了一碗長壽面, 面條上蓋了兩個荷包蛋和滿滿的rou片。 云建業給她買了學習用品,一支派克筆和文具盒以及幾本本子, 俞樂吟則做了一個好看的米色帆布斜挎包送她, 還說等過了年要給她做春夏兩季的衣服。 三月一號團里的人民子弟中學要開學了, 而云落即將插班到子弟中學的初一年級,七月份時她便正式從蒲柳小學畢業,因為要同母親隨軍也就沒去鎮上的公社中學就讀。 夫妻倆兒的意思是讓云落再等半年,等到八月份開學直接去讀初一,畢竟這一屆的初一學生,人家已經上半個學期的課,怕她跟不上學習進步,耽誤了學習。 云落沒有直接拒絕父母的好意,只讓父親向戰友在上初一的孩子借來上學期的課本,說趁沒開學自己先看一看,開學前讓老師考核自己,如果不行就等半年,云建業夫妻倆欣然應允。 搬家的事搞定,上次在火車遇見的軍嫂陳金花來找羅美芳,她比羅美芳先來一年,十分熱心地帶著羅美芳與俞樂吟熟悉周邊的環境。 家中的事忙完,云落再一次在李龍的陪同下,坐上今年去錫城接新兵的大卡車,與上次去的心情相比,她這次多了些輕松和期待。 是的,她期待見那個已經一年沒見的少年,他還好嗎? 車子搖搖晃晃,一股凜冽的冷空氣伴隨著四下飛揚的塵土,直沖云落而來,她把臉埋在臂彎里,待走過這段土路,就會進入錫城火車站。 “落丫頭,那小子是你啥人呀,咋又大老遠來看他?”李龍嘆了口氣,心里惦記著老家未過門的媳婦兒,有些心不在焉地問道。 是自己什么人?云落一時之間還真被問住了,說起來她也不知道為什么和俞少白很投緣,也許源于來到這個世界第一天快被餓死時,他的一飯之恩吧。 “他是我竹馬?!痹坡溲劬σ晦D,笑嘻嘻地回李龍,果不其然對方眼睛瞪大看著她道:“青梅竹馬?你個小丫頭知道啥是青梅竹馬嘛!” 云落沒理會他的嘀咕,她看著前方越來越近的火車站,心思已經飄遠,他是不是長高了?一定越長越好看吧。 錫城與一年前她來這時并無變化,依舊是老舊的火車站和著裝單一的人們,車子剛停穩她便撐著車門往下跳。 “哎!你急啥?”李龍怕云落摔著,連忙去拉她,抬頭的一瞬間手懸在半空,看著車下的情景收回手,然后朝天翻了個白眼。 “阿落,下次不可這樣莽撞,小心摔著?!?/br> 越發好聽磁性的嗓音在云落耳畔響起,說話的人雙手穩穩抱住她,溫潤的臉上一派嚴肅,然而眼中的笑意卻暴露了他此刻的真實心情。 “哎哎哎!你小子就算是落丫頭的竹馬,也不能抱這么久吧?小心我向營長參你一本!”李龍板著臉嚴肅道,并伸手準備把云落從俞少白懷里抱出來。 俞少白面不改色,抱著人一百八十度轉身,云落的腳正好踢到李龍,李龍一不留神差點遭了他的道,踉蹌幾步后穩住身子,瞪大眼正要好好教訓那小子。 “不好意思李哥,意外?!庇嵘侔追畔乱恢睕]出聲的云落,望向李龍微微笑道。 意外?意外你個大頭鬼啊,李龍再次翻了個白眼,哼!他才不跟小孩子計較! 俞少白也不看他,看著長高了一點的小丫頭溫聲道:“我猜你快到了,正好也沒事就提早過來車站等你,你還好嗎?” 對于再一次落進少年的懷抱,她竟然有幾分羞澀,十七歲的他已經一米八出頭,身材清瘦而修長,臉上褪去了嬰兒肥,五官顯得更加俊秀清朗,溫潤的眼眸正看著她。 好一個此間少年郎。 云落怔怔看了他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她清了清嗓子仰著頭看他,然后張開雙手轉了一個圈笑道:“少白哥哥我好著呢,你看我臉上都長一圈rou?!?/br> “還真是,落丫頭你是不是把營長都吃窮了?”云落話音剛落,李龍探過頭來仔細打量了她的臉,摸著下巴得出這個結論。 這次換云落翻白眼了,不過轉眼她就呆住了,抬眸對上一雙好看的桃花眼,俞少白認真道:“還真長胖了,看來過得確實不錯?!?/br> 感受著手中的綿軟觸感,俞少白伸出另一只手掐住云落圓鼓鼓的臉頰,邊說邊意猶未盡地揉,難得一見小丫頭呆頭呆腦的樣子,他終于忍不住笑出聲。 “嘿!你這小子,放開我們營長家心頭rou!”李龍看不下去,抬起手就拍俞少白,嘴里嚷嚷道:“我告訴你啊小子,就算你是落丫頭的竹馬也不行!” 俞少白抬手擋住突擊而來的拳頭,另一手卻沒放開,又揉了揉小丫頭臉上的軟rou,這才有些戀戀不舍地放開,換上嚴肅臉看向李龍:“誰說的?” 李龍把手收回來,雙手抱在胸口前冷哼:“還能有誰?當然是落丫頭他爹,我們營長!營長說要我保護好這丫頭?!?/br> “我是問你,誰告訴你我是阿落的竹馬?”俞少白好笑地問道,短短幾分鐘提了兩次竹馬這個詞,他有些好奇李龍為什么這么說。 “難不成我還會亂說?!”李龍覺得自己被質疑,眉毛挑得老高反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