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一句話把何大海驚得瞪大了眼睛,瞬間變成狂喜,他沒想到四十歲的人了,竟然還能讓妻子懷上,相比村里大部分人家,何家子嗣實在太少,他心里美滋滋,喜不自勝,要不是有外人在,他非得抱著妻子親幾口。 “大海啊,你也來我給你把把脈?!碧锎蠓蛲蝗怀雎曊f道,何大海一愣,心里高興著呢,把自家媳婦扶到一邊,自己坐了上去。 春苗那里還沒忙完,云落索性饒有意味地看著眼前的一幕,云雪梅臉色微微一邊,剛剛的喜悅不見,顯得有些緊張,她嘴唇翕合,欲言又止。 田大夫一邊把脈,一邊問了很多問題,問題又多又細,何大海忍不住緊張起來:“田大爺,我是不是有什么???” “沒有,就是確認一下你身體好不好,畢竟年紀不小了,身體不好的話,對肚子的孩子會有些影響?!闭f完他又看了一眼云雪梅,目光很快轉回看著眼前的何大海,有幾分欲言又止。 “那我身體咋樣?”何大海緊張地問道,他很在意子嗣的問題。 “還行,你抓幾副藥去吃,你媳婦就不用了,好吃好喝養著就是?!碧锎蠓蜓燮ひ晦抢?,掩去了眼中幾分疑惑和幾分了然。 何大海歡天喜地和云雪梅松了一口氣的樣子,云落忍不住感嘆,真是小村故事多啊,雖然不知道是什么情況,但她還是忍住自己的好奇,不再關注。 人都走了,春苗高興的蹦到云落面前,嘰嘰喳喳的問東問西,問她一路上的見聞和滇省的事情,她連縣城都沒出過,真是好奇極了。 小葉子和田大夫不陌生,老人家和小孩子總是很容易親近,田大夫臉上帶著慈祥的笑容,顯然很高興。 “春苗,啥時候上我家玩,這是我給你帶的禮物?!痹坡溥f給她一個用布包住的包裹,春苗臉上的笑更甜了幾分,還沒人給她送過東西呢。 她正要拆,被云落阻止了,喊她一會兒再拆,春苗嘟著嘴不樂意,眼里卻含著笑意:“好啦,搞得神神秘秘的,聽你的,下午人少,吃了午飯去找你?!?/br> “爺爺,可以嗎?” 孫女難得那么高興,田大夫故意沉吟好久,才點頭同意,春苗一蹦而起,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高興,云落和她聊了會兒,便告辭離去。 云落走到家門口,里面傳出男人說話的聲音,她進去一看,是那個父親的發小丁惠民,他和一個小伙子來回搬糧食進屋。 效率挺快,那小伙云落見過,是去年蓋房子一起過來幫忙的,她上前禮貌地喊了人,然后倒水遞茶,一人塞了一把果脯給他們,說是從滇省帶回來的。 羅美芳笑瞇瞇地看著自家姑娘,閨女真懂事,她很欣慰,等丁惠民兩人走了,羅美芳回屋查看那幾袋糧食,這是她去年一整年的勞動成果,粗糧細糧玉米麥子大米各類加一起近四百斤,這是一個成年人一年的口糧指標。 如果只靠這些根本養不活云落和云葉,但有云建業的津貼和云落從山上搜羅回來的吃食,加上養豬賣的錢,他們家才能過上不錯的日子。 云落見母親進了屋久久不出來,便走進去看什么情況,她見羅美芳臉色時而氣憤時而凝重,便問:“娘,怎么了?” “糧食數目不對,這里沒有四百斤,頂多三百五十斤!”羅美芳咬牙切齒,民以食為天,何況是這個年代,她有一項除了云建業,別人都不知道的本領,那就是手一提就能大致估算出重量多少。 誰做的手腳?村長么,不太可能,她想來想去,找到了負責記工分的何大海,她心里那個氣啊,但想到他們孤兒寡母,還要在村里生活一段時間,若是與何大海鬧掰,他變本加厲給她穿小鞋咋辦,她心里猶豫不定。 云落顯然也想到了這一層,何大海做會計多年,要做假賬太容易了,每戶貪幾斤,那就不是一個小數目,難怪他現在長的那么胖,真是一只腸肥肚滿的大老鼠??! 既然不宜鬧開,云落瞇著眼露出一抹沒有溫度的笑,那就來點暗的好了,羅美芳畢竟是個婦道人家,沒有男人在身邊,顧及孩子的她,想想缺了那幾十斤,其實也不影響,到底選擇了隱忍不發。 云落沒有輕舉妄動,糧食才發下來,等過幾天再說,她幾天也挺忙的,每天很早起來去河邊捕魚,等魚一凍住她就放進臨時空間里,然后去鎮上走街串巷,一天下午就能把兩百多條魚賣完,這樣連續一周后,清水鎮的市場開始飽和,需求降低。 年后開春四五月份也許就要隨軍了,她得做好打算,多攢些錢總是沒錯的,至少可以再黑市買東西不是。 云落蹲在河邊思索著,突然雙手一拍,看起來很高興,既然清水鎮飽和了,那她可以去縣里啊,縣離需求就大了,哪里是一個小鎮能比的。 有了這個想法,云落連續四五天出去捕魚,總不能只在一個地方守株待兔,她要換著地方,不同的河段和位置,有時候一來一回就是一天,如此下來,這幾天她總共收獲了上千條魚,兩千多斤吶! 得虧她有開辟了臨時空間,不然這件事不可能做到,這一天她與羅美芳說要去找春苗玩,然后與春苗通好氣兒,一大早就去了鎮上。 依舊像上次那樣坐上開往縣城的大巴,上午十點半她便到了縣城,她先是背著背簍走街串巷,除了食品公司,縣里想買rou只有去黑市,像她這樣主動上門頭一次見到,一個小時的時間她就賣掉兩百多條魚。 還有好多巷子沒去,但云落有更重要的地方得去,那就是紡織廠,工人手里多少有些余錢,快下班了,她得抓緊機會。 果不其然,她在紡織廠和家屬院附近轉悠,一個多小時賣出三四百條魚,要不是趕去上班,云落也不敢多待,估計還能賣出更多,不過她不急。 云落走進一條無人的小巷子,把背簍放進空間,頭上的頭巾換成一頂護耳帽,黑色棉襖換成藍色的,若無其事從巷子走出,向旁邊的紡織廠家屬院走去。 按著之前的記憶,她找到上次帶她找弟弟的大爺大娘家,上樓時手里出現一只編織袋,家里正好有人,她上前敲門。 “你是?老頭子,咱們是不是見過這小姑娘?”大娘與去年看起來差不多,她冥思苦想,眼熟又想不起來。 “她不是去年這個時候來找弟弟的姑娘么?不記得啦,老婆子你可真是老了?!崩项^不忘揶揄自家老妻,笑瞇瞇地問云落:“小姑娘,找到弟弟啦?” 云落點點頭,將編織袋一放:“大爺大娘,街上有人在賣魚,我娘買了讓我給你們送點來,您就收下吧,我走啦?!?/br> 哎?!這就走了?大爺大娘一臉懵比地追出來,云落已經下了樓,一溜煙出了小區,她還得繼續賣魚去,早點賣完早點回家,不然趕不上最后一班車就悲劇了。 “這孩子?!?/br> 老夫妻倆兒站在走廊地看了會兒才回屋,打開編織袋一看俱是驚住,他們數了數,七八條魚,每條三四斤那種,除了魚還有一個陶罐。 他們打開一看,是一罐油炸豬rou,夫妻倆面面相覷,隨手做的事竟然得到這樣的回報,這年頭愿意拿出這么多rou,那姑娘家的人心地確實善良。 忙活了一下午,云落踩著時間線趕上最后一班回清水鎮的大巴,兜里揣著錢,真是□□心了,她決定不去捕魚,讓那些魚再修養一段時間,給別人也留點。 云落回到家時,羅美芳在做飯,她賊兮兮地掏出十個大rou包,討好地笑道:“娘,我之所以這么晚回來,那是嘴饞去鎮上買rou包子吃去啦?!?/br> 羅美芳瞪了她一眼,虎著臉訓道:“下次早去早回,天黑之前不回來看我不抽你屁股,瞧你這幾天野的,快去洗手吃飯!” 逃過一劫,云落伸手在背后比了個剪刀手,雖然知道母親不會罵她,但回來晚了總覺得莫名地心虛。 堂屋里俞樂吟正在擺碗筷,見到云落連忙招呼她吃飯,晚上她摸著鼓起來的肚子,心滿意足躺在床上,今天吃到了糖醋排骨,白菜炒臘腸,蒸雞蛋羹和rou包子,身心都滿足。 再過一周就是除夕了,聽春苗說何春蔓加入了隊里的文藝宣傳隊,逢年過節專門給村民們表演節目,何春蔓還向一位被下放到蒲柳村的舞蹈家拜師學藝,雖然她小心翼翼做得隱蔽,但還是被有心人發現并舉報。 沒想到何大海憋了大半年沒動靜,現在終于出絕招了,去年母親被那小癟犢子舉報,簡直生生拔了層皮,差點沒把自家老母親給斗死,他一直等待一個機會,這下機會來了。 罪名是與那些被資本主義腐蝕的下放之人走得太近,何春蔓被扣上了走資本主義道路的壞分子帽子,臨過年前連續三天被拉去批/斗,讓她拔掉棉襖穿單衣跪在雪地里認錯反思。 石秀兒與母親沒法子,只能急忙拍電報去部隊通知石宏毅想辦法,云落看他們批/斗那股狠勁兒,折磨人的辦法花樣百出,要不是何春蔓有空間泉水,估計是挺不過去。 何春蔓被批/斗時,何家老太太就在旁邊搖旗吶喊,屬她下手最狠,看著賤丫頭奄奄一息的樣子,劉桂玲心里解氣極了。 到了第四天,公社革委會竟然不來人了,何大海心中疑惑,坐拖拉機去公社專門詢問了此事,只得到一個回答:上面吩咐停手,不再過問。 何大海心里沒底,有些不安,但轉念一想可能是那賤丫頭的未婚夫插手這事,所以讓她逃過一劫,想到這兒他反而不擔憂了,只要沒證據是他做的,石宏毅那小子還能怎么滴,再說這事名正言順,他不怕! 除夕前一天石宏毅為了這事趕回來了,他一回來看見何春蔓虛弱蒼白的躺在自家屋里,心里出奇的憤怒,上次走之前他明明警告過何家,再招惹這丫頭就是與他過不去,他把東西一放,直接去了何家,把他們家砸得稀巴爛,還把何家兄弟倆給揍了一頓。 石宏毅雖然不想娶何春蔓,但她父親是自己救命恩人,護她的心意還是有的,結果這丫頭一次兩次從鬼門關踏回來,他真是又怒又愧疚,打算親自照顧何春蔓養好身體。 云落與母親去看望何春蔓時,見到這種情景,不由得心中腹誹,真是感情升溫的好機會啊,何春蔓會如何反擊何大海? 她記得何春蔓前世被批/斗,就是何小江與于東聯手弄出來的,而于東的母親是何小江的二姐,何春蔓的姑姑,因為這個事她也記恨上村長,便誤導姑姑何金蘭認為于海林和俞樂吟有不可告人的關系。 何金蘭心中嫉妒得發狂,竟然主動向革委會揭發丈夫有作風問題,可想而知,俞樂吟身體本就不好,批/斗沒結束便沒撐住去了。 今生何春蔓依舊被批/斗,這一次的原因卻是她學跳舞,這在原書里根本沒這回事,那么何春蔓這一次還會如書里那樣出手么?這一次于東雖然沒有參與批/斗,但保不準事情會怎樣發展。 云落有些憂心忡忡,這事該怎么處理好呢,她心神不屬地走在路上,來到春苗家停下腳步,原本空空如也的手里出現了一只肥碩的兔子。 今天是大年三十,這是她今早去山里獵到的,特意送來給祖孫倆過年吃的,這一年田大爺教了云落很多藥草知識,還給她看自己珍藏的醫書。 這會兒家里只有春苗在家,自然是免不了一番推拒,她如何說得過云落,最后收下并回贈了她一袋山貨和糖果。 “這本書看完了,你放回去吧?!?/br> “行,你在這兒等會兒,我去給你再找一本?!?/br> 春苗轉身離去,云落無所事事,目光茫無目的地看著周圍,突然她腦海里靈光一閃,上次何大海來這里,田爺爺好像給他細致把脈問診了。 與田家祖孫很熟悉的她,清楚的知道,田爺爺有很多本子,會記載哪年哪月哪日,誰來看病,什么病抓了什么藥都會記錄。 云落想去翻看,卻按捺住了這種想法,如果是別人也就罷了,這是春苗家,她實在不應該這么做,春苗很快從后院出來,遞給她一本醫書。 “你想說啥?瞧你一臉我有話說的樣子?!?/br> “春苗,你剛剛在整理田爺爺的病歷本,我也能看看么?” “嗨,拿去!別告訴爺爺哦,不然他要揍我,他說不能把大家的病情說出去,讓我死守嘴巴,看完別出去說哦?!?/br> 云落點點頭,翻到何大海陪云雪梅來看病那一天,又翻了幾頁總算出現了何大海的病例,很簡單只有兩個字:不育。 不育???那云雪梅怎么有兩個月身孕的?云落仿佛發現了不得了的事情,她合上病例,又陪春苗胡侃了幾句,這才返回家中。 今年俞樂吟和云落他們一起吃年夜飯,一起吃餃子守歲,俞樂吟心中雖想念兒子,倒是不寂寞,她給云落姐弟倆兒一人包了一個五元的紅包,這在現在來說就是巨款,在她的堅持下,羅美芳勉強同意孩子們收下,見她如此疼愛兩個孩子,羅美芳對俞樂吟更加親厚。 大年初一,他們四人坐隊上的拖拉機去鎮上玩,特意去照相館拍了一張合照,還各拍了一張獨照,同時云落也收到了俞少白寄來的信,信封里有一張照片,正是她走之前和俞少白的合照。 “嬸兒,你看?!痹坡浒颜掌f給俞樂吟,笑容也暖了幾分,她不禁在想,他有沒有發現自己準備的新年禮物呢? 俞樂吟把照片放在陽光下細細看了很久,眼中露出溫柔之意:“長高了,長得真快,看來吃得不錯?!?/br> 照片中少年穿著一身軍裝,身姿挺拔如松,目光溫和嘴角帶笑,而他身旁的女孩挽著他的胳膊,連他肩膀都不到,穿著一身棉襖,同樣眼含笑意。 “阿落,嬸兒謝謝你去看少白?!庇針芬餮凵袢岷?,語氣真誠,她徹底被這孩子暖到了,真的有心了。 “哪里,我就是剛好有空,您別這么說~”云落難得害羞了,臉蛋紅紅的有些不好意思。 “俞姐您甭擔心,將來我們隨軍了,一定替你多去看看那孩子?!绷_美聞言笑道。 說完她自己先愣住了,他們一走,俞姐一個人在村子里更孤獨了,這怎么辦才好?俞樂吟心思細膩,立刻察覺到羅美芳的情緒,還反過來安慰她。 時間過得飛快,一轉眼進入了二月,再過幾天要立春了,石宏毅回了部隊,何春蔓看起來似乎更沉穩了,完全沒有任何舉動,但云落一直關注著她,事關俞嬸,她不得不時刻注意何春蔓。 臘月十九這天,是何春萍與沈家成結婚的大喜之日,也是何小江娶女知青方萍的日子,何家在同一天嫁娶同時進行,這樣能減少很多開支,畢竟結婚的花銷不是個小數目。 村里難得熱鬧,大家忍不住心里嘀咕,這何大海是不是算好才過完年,大伙兒手上還有不少余錢,才同時辦兩場婚宴的? 這次云落和母親也在受邀之列,羅美芳中午就去了何家,幫忙摘菜做飯,云落尋思著正好可以名正言順去探查探查。 ☆、55.戲劇性的轉折 何家的婚宴自然是沒邀請石家人, 何春蔓正坐在炕上織毛衣,嘴角噙著一抹甜蜜的笑, 馬上就要收針完成了, 她打算一會兒去鎮上寄給石宏毅。 “春蔓姐你偏心, 給我哥織毛衣, 不給我織!”石秀兒端著一碗面走進屋, 故意噘著嘴抱怨道。 何春蔓放下毛衣,好聲好氣一頓哄, 石秀兒的臉上才重新綻放笑容:“春蔓姐你真好,來吃面吧,哥臨走前吩咐我每天要監督你吃的?!?/br> “春蔓姐, 今天何春萍和咱們老師結婚哎,真是走了狗屎運,沈老師竟然看得上她, 也不知道她啥時候勾引了沈老師, 哼!”沈家成是很多女孩子心中的暗戀對象,石秀兒皺了皺鼻子,心里很不服氣。 何春蔓聞言一頓,垂眸看著碗里的面,眼中的譏誚一閃而過, 自己前夫啊,拋棄妻子的渣男一個, 配何春萍正合適, 前世她不是為了沈家成明里暗里針對自己么, 渣男配賤女正好。 想到這層,何春蔓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她想親眼去看看那對賤人的結婚場景,何春萍啊何春萍,以后有你受的,我受過的苦,你好好接著享受吧。 吃完面打發了石秀兒之后,何春蔓穿上衣服,用圍巾把自己的臉裹住,朝何家而去。 她記得何家屋后有一座小山丘,小時候父母還在時經常去上面玩,她知道那里有一個隱秘的地方,站在那兒正好能把何家一覽入眼。 何家。 云落把弟弟送到俞嬸家,九點就來了何家,因為天氣寒冷,而且黑得又早,所以婚禮是在中午舉行,農村里辦各類宴席,被宴請的人家都會來幫忙,主人家會給這些幫忙的人一些工錢或者吃食作為感謝。所以不管是為了那些不算豐厚的報酬,還是鄉里鄉親的,大家都樂意來幫忙,這樣自己家有紅白喜事時,別人才會愿意來幫忙。 何家的院子非常大,除了中間的主屋,東廂房兩間,西廂房兩間,豬圈雞圈廁所都在后院,此刻院子里好不熱鬧,大姑娘小媳婦們圍坐在一起摘菜,院子中間架起了一口大鍋,大鍋旁邊擺了拼在一起的幾張桌子,桌子上放著一盆一盆的rou,雞rou鴨rou豬rou魚rou,看起來十分豐盛。 云落被春苗拉著去和其他小孩子們去新房看新娘子,方萍在東廂房,何春萍在西廂房,二人皆是一身紅色棉襖,辮子上扎著紅頭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