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眼看著屋子一天天變好,羅美芳臉上的笑就沒停過,嘴里隨時哼著不知名的小曲兒,云落也高興,以后院子可以養雞養鴨養豬啊,還有可以種些菜自己吃,最重要的是離那家人遠遠的。 此時距離過年還有五天,與此同時于海林帶來了一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剛剛公社來了公安隊的人把張菊英帶走了,并且那老太太有可能面臨五至十年的牢獄之災。 羅美芳知道后沒有任何喜悅之情,她顯得很冷靜,整個人經過這件事似乎脫胎換骨了一般。 當天下午云家三姐弟就上門找云落母女的麻煩了,要不是修圍欄的幾個小伙兒攔住,三人竟是要聯手給羅美芳一點顏色瞧瞧,雖然最后沒動成手,難聽的話卻是沒少說。 “羅美芳你個爛心肝的臭婆娘,你等著!等我大哥回來非讓他修了你不可!” “你個天打雷劈黑心腸的母老虎,等我大哥休了你看你有什么好日子過!” “哼,瞧瞧!大哥不在她身邊,又沒咱們看著,指不定勾搭哪個野漢子呢!瞧瞧,這么多小年輕護著呢!” 最后一句將在場眾人都一竿子打翻,小伙子們漲紅著臉怒視云雪梅,氣得不知道說什么好,嘴巴太壞了!民兵隊長丁惠民的外甥當場就炸了,掄著胳膊就想揍云雪梅。 “咦!怎么滴,你還想打女人???你這種的以后怎么娶得到媳婦呀,你倒是試試啊,明年工分記錯了可別怪我家老何?!痹蒲┟芬娙吮焕×?,又仗著兩個兄弟都在身邊便放松了下來,先是對人家鄙夷了一番,然后面帶微笑輕描淡寫地威脅小伙。 這話徹底將幾個年輕氣盛的小伙子惹火,他們是男子大丈夫,可以不跟女人計較,但這筆賬可以算在云家兩兄弟頭上啊,場面瞬間混亂,三四個小伙圍著云建兵云建偉打。 云雪梅瞬間花容失色,嚇得退后了幾步,她怕那些小伙來打自己,她再潑辣也只是個女人罷了,哪里打得過男人。 羅美芳卻笑著順手拾起一根搟面杖粗細的木棍朝云雪梅走去,云雪梅見狀先是一驚,而后想起這個大嫂的性子,勾唇諷刺笑道:“羅美芳你想干啥,就你個軟腳蝦還想打我?” 她一邊說著一邊眼睛四處瞄,羅美芳沒跟她廢話,舉著棍子快速沖向云雪梅,快很準一棍子甩過去,一聲慘叫響徹院子,可惜那邊早已打成一團,顧忌不到她這里。 云雪梅沒想到羅美芳真敢動手打她,她有一個和張菊英戰斗力不相上下的婆婆,可不是吃素的,氣得她臉色猙獰地朝羅美芳撲過去,二人互掐了一陣誰也沒占到便宜。 云雪梅心中訝異無比,軟包子什么時候戰斗力這么強了?不行,這樣下去收拾不了她不說,自己也吃虧,于是朝遠處站著看熱鬧的牛曉花吼道:“曉花還不快過來幫忙,回去給你一斤白糖!” 牛曉花眼睛一亮心動不已,但一想到那天羅美芳跟老太太打架的瘋狂模樣,她有些膽怯。 云雪梅見她沒動,氣不打一處來,再次吼道:“兩斤!快過來!” 兩斤??!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啊,牛曉花不再猶豫,找了一根胳膊粗的木棒就朝羅美芳砸過去,虧得羅美芳早就注意著她,身子一扭險險避開,同時心里暗驚:牛曉花這女人平??粗鴲厶羰掠謶Z,沒想到下手這么狠。 云落如往常那樣用背簍來送吃的,沒想到她剛到便看見了這令她肝膽欲裂的一幕,那么粗的棍子砸下去,砸實了不骨折也要成內傷,若是砸到頭和要害部位 牛!曉!花! 牛曉花再次舉起棍子,嘣!棍子與rou接觸的悶聲響起,云雪梅躺在地上抱著腿蜷成一團冷汗涔涔,整張臉青筋直暴,模樣嚇人。 “雪梅,雪梅你怎么樣了?俺不是故意的!”牛曉花急忙上前查看,她明明是砸向羅美芳的,怎么手中的棍子突然不受控制地朝大姑子砸呢?! 云落輕輕放下背簍,最近修葺房屋,附近最不缺木棒了,她拿起一根粗細正好的棍子,朝著牛曉花走去,一記悶棒沒有絲毫保留砸向牛曉花。 她很有分寸,裝挑不是要害又很疼的地方打,牛曉花被打了個措不及手,抱著頭倒地嗷嗷的嚎,直到羅美芳抱住她喊她停手,云落才氣喘吁吁住了手。 “娘!” 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呻/吟,已經沒有戰斗力的二人,云落將棍子一扔回身抱住了羅美芳,剛剛的事兒讓她后怕不已。 “有娘在呢,娘以后會保護你們的?!?/br> 羅美芳摸著云落頭發,溫柔而堅定喃喃著,眼神中瘋狂和溫情并存,她發誓以后一定一定會保護好一雙兒女,再也不讓他們受別人欺負! ☆、28.年前干一票 云雪梅是被云家兩兄弟抬回去的, 聽說小腿可能被牛曉花那給力一棒打折了。 而牛曉花雖然沒有大礙,但身上青一塊紫一塊也夠她受的, 她只要一想到大姑子許諾自己的兩斤白糖化成了泡影, 并且啥好處也沒撈著, 還得罪了大姑子, 牛曉花就郁悶得想吐血。 哼, 反正云家都別想過好這個年!夜晚躺在炕上,云落撇撇嘴心道, 瞧著身旁熟睡的母親和弟弟,她也閉上了眼。 深夜,一只黝黑的大老鼠東張西望, 舉起兩只小爪對著墻角一陣狂刨,一個不起眼的小洞露了出來,大老鼠身影一閃便躥了進去。 大約兩分鐘后它出來了, 嘴里叼著什么東西往地上的小布袋塞, 如此反復來回十余次,它叼起鼓鼓囊囊的小布袋向俞家而去。 云落睜開眼輕手輕腳下炕,撿起那個小布袋滿意地笑了,收獲真不小,她將布袋藏好再次躺回去。 翌日清晨。 云落拉開門一看, 嗬~院子里鋪滿了厚厚的積雪,昨夜布袋的拖痕印完全沒了, 很好。 “心情不錯啊?!?/br> 她回頭一看, 俞少白立在身后眼里含著淡淡的笑意, 云落回笑:“嗯,當然高興,搬新家了,娘以后的日子會過得輕松自在?!?/br> 這場紅色的颶風還有八年結束,真正的好日子還遠,既然如此,那就努力把它過好,耐心等待,自由自在的好日子總會來臨。 “少白哥哥,有件事還請你幫個忙,你看咱們這樣”云落和俞少白湊在一起嘀嘀咕咕著。 正在準備早飯的俞樂吟笑吟吟地看著門口的二人,最近兒子臉上的笑比以前多了,“你們倆兒過來吃早飯啦?!?/br> 說是搬家,其實母女倆兒也沒什么東西,根本就是一窮二白,除了那個紅色舊木箱和幾件舊衣服,就是平常蓋的被子,云家竟然連那張舊木桌和幾個碗筷都不給,云落露出兩顆小虎牙,那她就自己去買新的好了,她還不稀罕呢。 雖然沒什么東西搬,但這幾天幫忙蓋屋的人還是過來幫忙了,他們啥也沒說,可看著這么一點點東西,對云家的感官更糟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 喬遷新居就得放鞭炮,可惜又不是過年過節,這東西不容易搞到,但手巧的婦女們不知從哪兒找了一塊紅布,往那院子門上一弄,也挺像那么回事,瞧著就喜慶。 大家站在這新修葺好的屋里,也跟著高興,羅美芳不知從哪兒翻出一個粗麻布袋,她掏出一些瓜子花生,往大伙兒手里一人塞一捧。 “我們娘三兒的情況,大伙兒也知道,沒什么拿得出手的東西,這些就當一點心意謝謝大伙兒這段時間的辛苦了!”羅美芳真誠地感謝道,有時她會感嘆命運不公,可這群好心的鄉親讓她心中的陰霾消散了不少,這世上好人從來都不缺。 眾人面面相覷了一會兒,又都笑開了,日頭高高掛起時,大家紛紛告辭離去,只有俞樂吟母子沒走。 “美芳妹子,中午隊里開拖拉機去公社買年貨,你也一起去吧,我這里有一張小鐵鍋的票,你們母子的三個的話應該夠用了?!庇針芬鳠崆榈匮s,剛剛看了新搭建的廚房,里面空空如也,連柴鍋都沒有。 羅美芳很想拒絕,可她沒法拒絕,孩子們要吃飯,丈夫悄悄塞給她的花生瓜子票原本是要買給孩子吃的,也被她提前用了,她覺得十分虧欠孩子們。 俞家母子走后,云落扯扯母親衣角,遞給她一個布袋,羅美芳笑道:“阿落,這是什么?” 她打開一看登時驚住了,袋子里面花花綠綠厚厚一疊票證,還有幾沓用線綁好的錢,有幾分幾角和一塊五塊的,不等她說話云落把這些錢和票證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云落看著沉默的羅美芳,明白她心里過不去那道坎兒,便道:“孫寶山家對弟弟虐待這么久,這些難道不該賠償么?至于這些,您看都是印著軍隊公章的票證,是父親寄來的,我們拿了有什么關系,這還是最近幾個月的,再說云家的糧食多著呢,生產隊上發的票證我沒動,娘你何必良心不安呢?” 羅美芳環視了一圈屋內,除了臥室里那一百來斤糧食,啥也沒有,眼看著要過年了,拿什么給孩子們吃和穿?聽了女兒的話,想到這兒她眼神堅定了。 “娘,快過期的票我都給你整理出來了,咱們先用這些,其他的您再看看缺什么生活用品,快點弄好我們去曬谷場坐車買東西去吧~”云落興奮地看著羅美芳,要去給她們的新家添置東西哎,真是賊高興的。 “瞧你高興的,以后不許再去拿別人的糧票和錢,答應娘?!迸畠焊吲d的模樣也感染了羅美芳,只是有的話不好聽她也得說,她很怕孩子養成這樣不好的習慣,將來鑄成大錯,悔之晚矣。 云落沒解釋什么,認真的答應了,她理解羅美芳的擔憂,在這樣物質匱乏的年代,如果她真的是一個十歲的孩子,不加以爭正確的引導,恐怕很有可能會走上一條歪路,畢竟得到的太輕松。 這是今天去鎮上的第二趟車,人顯然也不少,羅美芳抱著云葉和俞樂吟坐在一塊同車上其他同村婦女說著話,云落挨著俞少白兩人嘀嘀咕咕在商議什么。 鎮上無比熱鬧,供銷社和副食品店前排起了長龍隊伍,各個滿面笑容滿含期待,忙了一年到頭,就盼著過年呢,過年有rou吃??! 云落和俞少白跑到食品公司這兒排隊買rou,羅美芳帶著兒子和俞樂吟排供銷社這邊,怕晚了沒得賣。 他們排了沒多久,迎面走來一對兄妹,“少白,你們也來啦?” “牧秋?趙叔叔還好嗎?”俞少白高興地拍拍對方地肩膀問道。 趙牧秋身邊的少女小臉一板,嗔怒道:“我爹有啥不好呀,少白你怎么無視我!” “是,靜秋小姐你也好嗎?”俞少白看了一眼偷笑的好友,無奈道。 “什么小姐小姐的,哼,狗嘴吐不出象牙,你旁邊的是誰???”趙靜秋好奇地望著只露兩只眼的云落問道。 “你好,我是云落,少白哥哥家鄰居?!痹坡浒杨^巾一扯,露出白了些的精致小臉,主動自我介紹道。 趙靜秋和趙牧秋都看著她,這小姑娘沒有一點農村孩子的害羞,落落大方地模樣贏得了二人的好感。 “哈哈,原來叫云落,名字真好聽,下次來鎮上可以找我玩哦”趙靜秋笑嘻嘻說道,而后面向俞少白,“今天就不跟你們聊了,還得趕著買東西?!?/br> 走出幾步趙牧秋又跑回來問俞少白:“我跟我妹的入伍名額確認下來了,初八就走,少白你的入伍通知下來沒有?” 俞少白笑著點點頭:“下來了,放心吧,過兩天我會來找你們的?!?/br> 等趙家兄妹走了,云落才問:“少白哥哥你幾歲啦?怎么就入伍了,沒聽你說過呀?!?/br> “十五啊,母親非讓我去,其實以前十二三歲就入伍打戰的人也不少,等我走了你自己小心,照顧好自己,另外母親身體不好,可以的話幫我陪陪她,有時間去看看她可好?村長那我已經說好,以后他會幫著抓藥?!?/br> 他低聲說著,情緒很是低落,云落拉他的手認真道:“少白哥哥,放心吧,我會經常幫你去看俞嬸,你別擔心?!?/br> 瞧著她認真的模樣,俞少白莫名覺得信任,之后二人默默排隊,各想心事,快輪到他們時,前面發生了點小sao亂。 “哎,怎么就沒有豬rou了呢?俺都排了這么久了!” “別急,要買豬rou的鄉親明天趕早,今兒確實買完了,不過幸運的是有頭剛運來的牛rou,昨晚楊家村凍死的,比豬rou便宜大伙兒要的趕快排隊購買!” 排在云落后面的人聽了如喪考妣,牛rou幾乎沒肥rou,因此反而比豬rou便宜,都大半年肚里沒油水了,大家只想買帶肥rou的豬rou,因此這一會兒功夫人就走了大半。 不過云落卻很高興,牛rou現在可太少見了,耕牛不許宰殺,除了病死凍死之類,農家更是很少養純rou牛,別人不買她可要多買一些,回去和大白蘿卜一起煲湯,想想就流口水。 她數數手上的rou票一共二十斤,全部買了牛rou,周圍人都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她,心想這傻孩子回去要挨爹娘揍了。 俞少白只買了兩斤,他欲言又止,看著云落高興地樣子也不好說什么,那就祈禱羅姨不會揍她吧 天擦黑時,拖拉機載著喜悅地人們回到蒲柳村,大家背著今天的收獲興高采烈各自散去,羅美芳拉著俞樂吟又感謝了一遍:“俞姐,今天謝謝你了,你又幫了我大忙?!?/br> 二人說了會兒話,云落和母親向著新家走去,月光灑下照在雪地里泛著光,一點也不顯得黑暗。 路上,云落把買rou的事兒跟羅美芳說了,最后還補上一句:“娘,想吃蘿卜燉牛rou?!?/br> 本來有點著急的羅美芳聽了最后一句話,嘆口氣:“那你等娘去買了白菜蘿卜回來,大年三十再給你們姐弟做,小饞貓?!?/br> 還氣什么呢?原本這個年可能連rou都沒有,現在有牛rou,還那么多,想想也心滿意足了,就是油得再去買些。 回到家羅美芳先把炕燒起來,幸虧大伙兒送了一些柴火過來,屋后就是巫林山,她決定明天哪兒也不去,就去砍柴。 晚上躺在炕上,羅美芳在逗云葉說話,云葉漸漸不抵觸她的接近,就是依舊黏云落,云落突然道:“娘,咱們請木匠叔給咱兒做個洗澡的木盆吧?” “行啊,娘明天忙,你自己拿五塊錢去把定金先付了?!?/br> 其實云落還想請王木匠幫著做一套桌椅和五斗櫥,可是那樣就太高調了,不符合他們家一窮二白的設定啊,還是慢慢添置吧。 第二天一大早云落跟母親說了聲便出了門,現在家里沒有豬和雞鴨需要羅美芳cao心,做慣了農活的她還有些不習慣。 她打算等過了年就去抱些雞崽豬崽來養,家里沒雞圈豬圈,現在抱來也沒地方養,蓋的話也需要時間,等開春天暖了,雞鴨散養在家里就成。 “來啦?走吧?!痹坡錄_站在自家門口的少年說道,二人一同向河的上游走去,橘色的朝陽絲絲縷縷灑在雪地上,這白色的冰雪世界也仿佛有了溫度。 這回云落不需要偷偷摸摸穿過村子,只走了二十分鐘便到了上次捕魚的地方,半個月過去河面的冰更厚了,上次挖的洞早結了厚厚的冰,她神識一掃,重新到了一個地方。 “我們就挖這兒吧?!闭f完她把背簍一放,找來一塊大石頭準備砸冰,俞少白拿出一把錘子遞給她,“用這個吧,我還有一把斧子?!?/br> 人多就是不一樣,加上比鐵鍬好用的錘子和斧子,二十來分鐘兩人就挖出一個十幾公分大的洞口,黑黝黝的洞漂著一層冰渣子,沒一會兒就開始咕嚕咕嚕地冒泡。 見狀云落連忙一把拉開俞少白,就在拉開了一瞬間,一條大魚咻的跳出洞口,魚兒一條條跳出洞口,好不壯觀,興許是洞口比上次大,這次跳上來的大魚更多了。 畢竟少年心性,哪怕少年老成的俞少白此刻看到這樣的奇觀也是興奮不已,云落也高興,這都錢和rou啊,她拿鐵鍬把洞口四周的魚掃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