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秦思虞說的那樣，她從來不敢要求別人等她。

    秦思虞抬起手，別開葉凌的一縷鬢發，溫熱的指尖劃過她的額頭，帶著一股炙熱的暖意：“只要我不死，我就會一直等你?！?/br>
    “我也舍不得死，因為我舍不得你?！?/br>
    “不忍死嗎？”葉凌心頭一震，寂靜了萬年的那片竹海，滿湖的睡蓮和云霧般的木槿都化作了星星點點的光芒，落到了她的心上。

    就像是被溫水包裹著。

    柔軟的讓人害怕。

    卻也讓人像是披上了鎧甲。

    她抬起頭，直視著秦思虞的眼：“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就請你等我，一直等著我吧?！?/br>
    “等下次見面，下下次見面，還有許多次見面?！?/br>
    秦思虞展顏一笑，像是無數的星云綻放，他伸出手，輕輕地把葉凌擁進了懷里：“好，我等你，等下一次，再下次，無數次的下次?！?/br>
    葉凌的手本是垂在腰間，此刻卻忍不住抬起了起來，她僵硬的身子也向前微傾，最終回應了秦思虞的這個擁抱。

    這種感覺真奇怪。

    葉凌不由得閉上了眼。

    這就是喜歡嗎？

    像是春日里看到了第一朵花開，也像是冬日里走在結了冰的湖面。

    又是歡喜，又是惶恐。

    秦思虞幾乎屏住了呼吸。

    他害怕下一刻懷里的人就會離開他。

    這種小心翼翼讓他像是站在懸崖邊的人，而他最想要的那朵花，就長在無法觸碰的絕壁之上。

    他只能慢慢地靠近，輕輕地伸手，珍重的把她捧在手心。

    如果這就是喜歡的話。

    他甘之如飴。

    第141章 武裝到牙齒

    秦思虞離開了, 只是簡單的擁抱之后，兩人再次踏上了不同的道路。

    目送著秦思虞離開，元洲問葉凌道：“現在我再問你, 你和秦家那小子之間有私情嗎？”

    葉凌看著眼前的星河，一如既往地坦誠道：“有?！?/br>
    如果那種如履薄冰的喜悅就是喜歡, 那她確實喜歡上了秦思虞。

    奇異的感覺不停的在葉凌的心中涌動著，像是打翻了糖罐子, 但卻有玻璃渣混在了那堆糖里，讓人一口吞下之時, 不知道是該說甜, 還是該說割壞了嗓子。

    秦思虞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漆黑的宇宙中, 剛剛還翻滾著的想念和不舍也被葉凌偷偷的藏了起來。

    她并不是喜歡傷春悲秋的人，既然答應了秦思虞要回來，那么她要做的就不是想念, 而是好好的修煉。

    元洲并不知道葉凌心中的想法, 他道：“你本不是這里的人，就算喜歡上他又能怎么樣？時間和空間會阻斷你的感覺, 或許再過上十多年，你甚至不會記得他的模樣，更不會記得你今天所說的話?！?/br>
    葉凌平靜道：“我不知道以后會發生什么, 我只知道現在?！?/br>
    元洲輕嘆一聲道：“總歸你們兩人之間就算開始了也不會有結局, 就算沒有他也會有別人?！?/br>
    他并沒有繼續對著葉凌說教, 因為在他看來, 秦思虞根本不是威脅。

    葉凌或許根本也不會再回到這里, 所以就算她現在覺得自己喜歡上了秦思虞，那也只能停留在“現在”而已，他們之間沒有未來。

    “走吧，還有三天的時間，在你離開之前，我還有許多事情要囑咐你?！?/br>
    元洲本以為葉凌會沉溺于男女情愛，已經做好了等她回神的準備，但是沒想到葉凌立刻就回答道：“好?！?/br>
    元洲不由又看了葉凌一眼，她的神情已經恢復了往日的平靜，一點也不像是剛剛和喜歡的人離別。

    葉凌道：“我也有許多事情想要請教你，因為在我來的那個時空，許多傳承都已經斷絕了，我長這么大，除了我mama之外，就只見過另一個神眷之人，而且他也已經早早的死去了?！?/br>
    雖然已經承認了心中的感覺，葉凌就不愿意歷史在重演，至少她不想要秦思虞死，她要他好好的活著，活到有她的時空。

    只是她終究不是沖動之人，現在的她甚至不知道當時究竟發生了什么，只能從長計議，而這第一步，就是了解神眷一族的事。

    元洲對葉凌所說之言并不覺得奇怪，甚至沒有表現出一絲驚訝，他道：“我這三天能教給你的也有限，但我會盡力教你的?！?/br>
    他并沒有問葉凌萬年之后的九霄究竟是什么樣子。

    “你體內的本命真火不僅恢復到了正常神眷之人成年時的水平，甚至比他們的火焰更加凝實，這必須得感謝生命之焰的慷慨，至少在至今的記載中，她還是第一次這么慷慨?！?/br>
    葉凌有些抱歉道：“或許她并不想這么慷慨的?！?/br>
    她把當時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了元洲，元洲有些驚訝的伸出手，握住了葉凌的手腕：“你是說你體內的圣果之力吞噬了生命之焰的能量？”

    葉凌道：“這枚果子是我從一個不知名的巨獸體內得到的，我只聽別人稱它為圣果，卻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東西?！?/br>
    元洲的神色驚疑不定，過了半響后他才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看見的那個怪獸應該是沌?！?/br>
    “沌？”葉凌疑惑道。

    “它的名字就是取了混沌之意，傳聞中是天地間最早出現的幾種異獸之一，它能吞噬萬物，并且把吞噬的力量轉化為最精純的能量，你所說的圣果就是其中之一，只是經過沌煉化后的力量，都帶著吞噬之力，所以生命之焰才會匆匆拋下那些她逸散出來的能量，回到自己的本體?！?/br>
    “而且你吞噬了圣果，當你能完全消化體內的圣果之力時，你或許也能擁有吞噬的力量?！?/br>
    葉凌有些擔心道：“那生命之焰會因為這個受傷嗎？”

    即便知道生命之焰并不是他們的“母親”，但葉凌對著她卻有無法言語的親近之意。

    元洲笑道：“她留下的這點能量對于她本身來說只是九牛一毛而已，不過她應該很生氣，或許許久都不愿意再醒過來了?！?/br>
    葉凌道：“你聽起來好像很熟悉她？”

    元洲道：“等你長到我這個年齡的時候，也會熟悉她的?！?/br>
    葉凌頓了頓，還是問出來了困擾了她許久的問題：“生命之焰說，她只給予了我們能量，并沒有給予我們生命，那我們究竟是怎么誕生的？”

    元洲聞言沉默了片刻后才道：“沒想到你竟然問了她這個問題，就像你所說的那樣，生命之焰嚴格意義上來說并不能算我們的‘母親’，即便我們都是從她體內誕生的?！?/br>
    “就像是有人把我們放到了她的體內，借由她身上精純的、源源不斷的生命之力讓我們得以出生存活，我無法回答你的問題，因為我也想知道到底是誰真正孕育了我們?！?/br>
    葉凌問道：“會是神嗎？真的有神嗎？神眷一族之所以被稱為神眷，難道只是因為天賦奇佳，像是被神眷顧著？”

    元洲道：“你的這些問題我通通無法回答?！?/br>
    “就連你也不知道嗎？”葉凌問道。

    元洲道：“我不知道，就算我們被稱為神眷一族，但我們也從來沒有見過傳說中的神?！?/br>
    “那神墓呢？神墓里埋葬的是神嗎？”

    元洲玩笑道：“或許等到我死的時候就知道了，畢竟我們真的是朝聞道，夕則死?！?/br>
    葉凌道：“那你之前所說的神眷一族大多短命，又是為了什么嗎？”

    提起這件事，元洲的語氣不由的低落了下來，他道：“至今為止，神眷一族之人還沒有活過一千歲的?！?/br>
    “對修行有成的普通人來說，活個一千歲并不困難，甚至不用踏入超脫就能享千年壽元，但是對我們來說，千歲已經是極致?！?/br>
    “一千這個數字就像一道坎，至今沒有人能跨過去，我或許也不行?！?/br>
    葉凌道：“可是神眷一族的修為往往比普通人高得多，為什么會活不過一千歲？”

    元洲道：“因為自我們出生的那一天起，神墓里就留下了我們的位置?！?/br>
    “到了某一個時刻，神眷之人就會無緣無故地衰弱下來，身體就像是破破爛爛的在漏風般，所有的力量連帶著壽元都會離開我們?！?/br>
    “這時間有長有短，長的或許能活上七八百年，短的卻連一百歲也活不過?！?/br>
    葉凌眉心一跳，一個念頭涌上了她的腦海：“那這些力量和壽元去了哪里？去了神墓嗎？”

    元洲苦笑道：“你說呢？為什么所有神眷之人死后都會進入神墓？為什么從出生的那一刻起神墓就已經準備好了接受我們的尸體?！?/br>
    “我之前不能回答你的問題，是因為我不知道這一切的真正答案，但是我可以把我的猜測告訴你，甚至不用我告訴你，你心里肯定已經有了自己的答案?！?/br>
    葉凌不自覺地捏緊了拳頭，單單聽元洲所言，她已經覺得心驚rou跳，就連接下來的猜測也變得讓人無法接受。

    “你的意思是說?！比~凌聽著自己越發干澀的聲音，像是許久沒有打開過的弓箭，緊繃的就快要斷裂，“我們就像是神墓里養著的豬羊，只需要等待成熟，就可以殺雞取卵，是嗎？”

    元洲道：“看來你已經有了答案?！?/br>
    葉凌一愣，就連什么時候元洲走到了她面前她都不知道。

    “是不是很可怕?！痹薜皖^問她。

    葉凌喃喃道：“很可怕?！?/br>
    當你開始猜測自己的生命或許只是為人做嫁衣，這種讓人無法釋懷的疑惑就會變成一座大山，死死地壓在你的心上。

    但葉凌很快就反應了過來：“你說所有神眷之人死后都會歸于神墓，但是我之前見過的那位族人卻沒有，他的擬態是一只鳳鳥，尸身萬年不滅，體內的本命真火也最終被他伴生的鳳羽花取走了?！?/br>
    元洲的神色突然變得極為奇怪。

    像是想笑，又像是想哭。

    “你之前所說的，除了你mama之外，見到的唯一一位已經死去的族人，是一只鳳鳥？”

    葉凌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她看向元洲，就見元洲在她面前變成了一只幾乎遮天蔽日的鳳鳥。

    他昂著修長的脖子，身上金紅色的羽毛仿佛有火焰流動在其中，長長的尾羽劃過天空，像是隨風而動的紅色銀河，星星點點的火焰從他身上墜落，溫柔的灑在了葉凌的身上。

    他發出一聲清越的鳴叫，葉凌卻奇異的聽懂了他的意思。

    他在問她。

    “你看到的，就是這只鳳鳥嗎？”

    葉凌喉嚨一酸，她竟然早就見過元洲，那只死去的鳳鳥，竟然就是照顧了她三年的元洲。

    鳳鳥飛過天空，重新化作了一個有著金紅色長發和金紅色雙眸的人。

    是啊，元洲的長相這般特殊，她之前怎么從來沒有想過他不是人類？

    元洲輕嘆一聲道：“看來我最后還是逃不開神眷一族的命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