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再見到懋妃,貞貴妃也很高興。由于這些年她一直得寵,皇上常伴左右,實在是不方便親自到冷宮來,每每都是派人來送東西,那些人回去也都安慰她說懋妃過得還不錯,很感恩她。這話她也只信了三分,卻也實在無法。 “meimei?!必戀F妃紅了眼眶。 懋妃比當年可真是瘦了不只一星半點,氣色也不太好,臉有些蠟黃。一個女人,皮色神彩不好,再美也是要減半的。好在皺紋還沒有爬上她的臉,算是歲月對懋妃的恩賜了。 懋妃微笑道:“jiejie別傷感,先進來坐吧?!?/br> “好?!必戀F妃應著進了屋。 苗玉在外面守著。 冷宮的屋子都是殘敗的,被褥單薄,散發著霉味。桌椅也都是掉了漆的,坐上去會發出難聽的吱嘎聲。屋子不大,燭火點點,還是最差的蠟燭,散發著難聞的煙味,火苗上飄起的煙也是黑色的,有些嗆人。 這里跟她的宮殿相比,簡直破敗不堪、寒酸至極,比她宮中下人的房間還不如。但貞貴妃并沒有嫌棄什么,因為她很清楚,如果她的兒子沒做上皇位,她的下場可能還不如現在的懋妃呢。 “我這地方簡陋,jiejie別嫌棄?!表Φ?。 貞貴妃搖搖頭,“我若嫌棄,今日也不會過來了?!?/br> 懋妃笑著點點頭。 貞貴妃也不跟她賣關子,直言道:“你應該知道我今天來的意思。近來宮中不寧,你在冷宮多年,避世多年,也應該出來了?!?/br> 懋妃收了笑意,沉默不語。 貞貴妃繼續道:“如今青陽也長大了,也到了開始相看的年紀,我看著她長大,自然是要給她挑個最好的。但她是你親生,總要合你的意才好。而現在宮中這個情勢,萬一我失勢,你有沒有想過青陽怎么辦?” 懋妃抬頭看向貞貴妃。 “你知道你在恨什么、怨什么??芍辉谶@兒怨恨有什么用呢?如今你我都不再是當初單純的少女了,有些事你必須自己立起來,才能真正解了這怨恨?!必戀F妃道:“我也不瞞你,我現在地位危急,需要有個人來幫我。我思來想去,你最合適。你可以當我是在利用你,你若不愿意,我馬上就走,絕不再來煩你。青陽那邊我也不會薄待她,定盡快給她找個如意郎君,趁我還在位,給她挑個好人家?!?/br> 因為她真把懋妃當自己人,所以有些話不愿意拐彎抹角。話雖不好聽,但其中的道理是不差的。 懋妃沉默了一陣,問:“jiejie真有法子讓我出去?” “你若想,我自然盡全力助你。在這宮中,我沒有幾個能信得過的人,你是一個?!?/br> 懋妃笑了,“jiejie既然如此坦誠,那meimei也實話跟您說了。我的確不想在這兒待了,不是為了青陽,我知道有jiejie在,青陽這一生錯不了。我是為了我的父母,我的弟弟。他們何其無辜?皇上怎么能這么狠心?” “jiejie,在冷宮這些年我也想明白了。什么情啊愛啊的,不過都是浮云。也許其他女子一生中能遇到畢生摯愛,且對方惜她如己。但我沒遇到,皇上……呵……jiejie,我這出去就是為家人報仇的,若到時我害死了他,jiejie可不要怪我?!?/br> 貞貴妃苦笑了一下,道:“meimei啊,我何嘗不明白你的心思?這幾年我也是將他看得透透的。我現在也對他沒任何指望了,只想著來日事成,讓我安安穩穩地過了余生便是了?!?/br> 懋妃松了口氣,“有jiejie這句話,我就放心了。jiejie放心,這些年我別的沒磨出來,耐心是真真兒磨得好。我不會輕舉妄動,也不會至jiejie的生死于不顧。我是要報仇,但我更想讓他也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我這一生也就這樣了,一切我來,jiejie別臟了手?!?/br> 貞貴妃握上懋妃的手,“別說傻話,我們是一體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為了我自己,為了我的兒子們,我都不可能雙手干凈。這事我們必須徐徐圖之,方能不損自身,達成目的?!?/br> “jiejie說的是。meimei余生,但憑jiejie吩咐!” 第36章 皇上心疼玥美人失子,果然對其寵愛更甚了, 還晉封了玥貴人。 不過這新晉的玥貴人戲有些過了, 大概是看自己傷心的樣子頗得皇上憐愛,覺得這是個能抓住皇上的法子, 于是更加變本加厲了。 而這種從黯然傷心到哭哭啼啼,皇上看多了也著實厭煩了。玥貴人還年輕,只要常沾君恩, 肯定會再有孩子的,而她現在這個樣子,弄得好像一輩子都不會有孩子了似的, 這是什么意思?嫌棄他老了嗎? 所以在皇上終于不耐煩了之后, 這日忙完政事, 就去了貞貴妃那兒。 貞貴妃的“傷”已經痊愈了,雖說貞貴妃在活力勁兒上比不得玥貴人, 畢竟年紀擺在那兒, 但就美貌程度來說, 可不輸玥貴人, 就是看久了,沒了新鮮感。而這有陣子沒見,皇上倒覺得貞貴妃較之前又美了幾分。 “皇上,這是臣妾宮中今早現做的綠豆糕, 您嘗嘗?!必戀F妃說著, 將苗玉端上來的綠豆糕和茶放到皇上手邊。 “朕正好也有些餓了?!被噬舷榷似鸩韬攘艘豢? “嗯, 今年新供的龍井,不錯?!?/br> “皇上把今年的新龍井全給了臣妾,宮中的姐妹可不少來問臣妾討茶的呢?!必戀F妃又嬌又柔地道。 皇上笑道:“你只喜歡喝這一種茶,不都給你,豈不是要苦了你這個挑嘴的小貓?” 貞貴妃不好意思以掩了掩嘴角,“皇上待臣妾好,臣妾知道,心下感念,卻總不知要如何才能表達這份情意?!?/br> 皇上拍了拍她的手,“你啊,待在朕身邊就是最好的?!?/br> “是?!必戀F妃笑著,但眼里卻并沒有笑意。 皇上又喝了幾口茶,嘆謂道:“還是你這兒好,安靜,舒心?!?/br> 貞貴妃佯裝不知地笑道:“這后宮各處,哪不是清凈雅致的?” 皇上嘆了口氣,“那個玥貴人啊……算了,不提也罷?!?/br> 現在提起這個玥貴人,他只覺得頭疼。 貞貴妃非常善解人意地道:“皇上嘗嘗這綠豆糕吧,臣妾吃著很是不錯呢?!?/br> 皇上拿起一塊綠豆糕,看了良久,道:“朕記得,懋妃是最會做這個的。每年到了夏季,都會親手給朕做一些。朕還陪著她做過,她當真是心靈手巧了?!?/br> 說罷,皇上嘗了一口。隨后微微皺起眉,將剩下的一半放下了——不是他記憶中的味道。 貞貴妃微笑道:“皇上提到meimei,那就是想meimei了,不生meimei的氣了?!?/br> 皇上沉默不言。 貞貴妃繼續道:“皇上,臣妾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br> “講吧?!?/br> 貞貴妃:“當初皇上對懋妃meimei寵愛有佳,感情深厚。臣妾也看得出來,meimei是真心喜歡皇上。當初您和meimei相濡以沫,不知羨煞了多少人。meimei當初還太年輕,不夠理解皇上。而如今也在冷宮中待了這么多年,相必也應該想明白了。逝者已逝,meimei進了宮,就是皇上的人了,娘家的事與她也就沒什么干系了。如今皇上也消氣了,就放了meimei出來吧?!?/br> 皇上挑眉看向貞貴妃,“你讓朕放她?” 皇上的語氣聽不出喜怒,但貞貴妃非常淡定,“皇上對meimei的情誼日月可鑒,臣妾實在不忍心看皇上連個說知心話的人都沒有。臣妾自知才能有限,陪皇上說說話是行的,但為皇上分憂還是差了些。若有個皇上喜歡的人陪在皇上身邊,哄皇上高興,那臣妾也是高興的?!?/br> 皇上眉心的嚴肅似乎淡了些,“你可有去看過懋妃?” 貞貴妃微笑道:“臣妾不敢欺瞞皇上,臣妾沒去過,但年節下的,都有讓人去給懋妃送些衣裳吃食。她畢竟是青陽的生母,臣妾每每看到青陽,總能想起她,自然不能不顧的?;噬蠈η嚓栆彩菍檺塾屑?,可見除了青陽是您的親女兒外,也是念了舊情的。如今青陽也大了,差不多也到了相看的時候,臣妾一直視青陽如己出,自然要給她挑個好人家。不過青陽畢竟是懋妃的女兒,這女婿合不合意,懋妃的意見也很重要?!?/br> 皇上并沒有因為貞貴妃派人給懋妃送東西的事生氣,反而像是陷入了沉思。 貞貴妃繼續道:“其實皇上也不必現在就拿主意。不如哪天找個理由,把懋妃招來見見。若皇上見后覺得還是不見為好,那再把她送回去便是了?!?/br> 皇上沉默了半晌后點點頭,“嗯,就這么辦吧?!?/br> 貞貴妃笑靨如花,似是極開心的。 近來四海太平,封欽和江翊回到府也沒什么事,整天就是練武看書,日子看似乏味,但對封欽來說卻是極好的。 “晚上讓他們做幾個涼菜,咱們喝點兒酒吧?!狈鈿J道。 江翊點點頭,“行,我想吃涼拌山藥?!?/br> “好?!?/br> 他們釀的玫瑰米酒早就能喝了,度數不高,也不醉人,晚上小酌兩杯,還有益睡眠。 夏風一路小跑地進了書房,行了禮后道:“王妃,平南將軍府來人,說您有空的話,請您務必回去一趟?!?/br> 江翊眉心一皺,“出什么事了嗎?” “奴才問了,來的人說他也不知道,是姑太太讓他立刻來請您的?!毕娘L回道。 江翊立刻起身道:“備車?!?/br> “是!”夏風立刻跑了出去。 江翊看向封欽,“那個……” 封欽笑道:“你冷靜一點。估計不是什么要命的事,不然不會說讓你有空的話再回去?!?/br> 江翊想了想,也是這么回事。若真是什么重要的事,來請他的人不可能不知道。 江翊道:“我想回去一趟……” 雖然他已經讓人備車了,但其實他應該先問問封欽,按理來說封欽讓他出府他才能走的。 封欽捏了捏他的手,“去吧,早去早回。有什么事讓人來跟我說一聲?!?/br> “好?!?/br> 封欽親自把江翊送到門口。 馬車一路駛向平南將軍府。 進了府,管家就迎了上來,“參見王妃?!?/br> “起來吧,家里出什么事了?”江翊忙問。 “王妃別急,老爺、姑太太和大少爺都沒事?!惫芗抑澜醋铌P心什么,所以先給江翊安了心。 江翊頓時松了口氣,“那是怎么了?” 管家苦著張臉,道:“具體的,老奴也不知道。您去姑太太那兒問吧?!?/br> 江翊點點頭,就直接去了清云院。 清云院里,郭氏正在院中跪著,這大下午的,太陽曬得很,郭氏估計是跪了不短的一段時間,已經有些搖晃了。 院中眾人見江翊來了,紛紛給他行禮。 郭氏看到江翊,立刻來了精神,撲過去抱著他的腿哭道:“王妃,您可要救救嬋兒??!我的嬋兒啊,她好可憐、好無辜啊……” 江翊很想踹開她,但這樣并不體面。 好在江羨芝聽到聲音后走了出來,看到外面的情景,怒道:“郭氏,你在干什么?!” 郭氏這時也不怕江羨芝了,繼續哭道:“王妃,你可一定要幫幫我的嬋兒??!” 江羨芝怒然呵斥一邊的婆子,“還不把她拉走!” “是!”婆子們也不敢怠慢,忙把郭氏架起來往外拉。 郭氏的力氣敵不過這些粗壯的婆子,邊哭喊邊被拉了出去。 “姑母,這是怎么了?出什么大事了?”江翊還是沒弄明白,但聽郭氏的意思,似乎是跟江月嬋有關。 江羨芝拉著江翊的胳膊,“走,咱們進屋說?!?/br> “是?!苯捶鲋w芝進了屋。 坐下后,江羨芝才想起來自己還沒給王妃行禮,忙要起身。 江翊按住她,說:“姑母別講這些虛禮了,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