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江翊喝了熱乎乎的紅棗茶,趕走了身上的涼意,嘆謂地呼了口氣。 暖閣里只有他們兩個人,說話也方便。 江翊放下茶盞,說道:“家妹的事,你知道了吧?” “知道?!狈鈿J應道。 關于江月嬋,他還是有一定了解的。上一世,這個姑娘挺大了也沒嫁出去,聽說之前定過人家,但后來也不知怎么沒成。 江翊死后,他也聽說這個江月嬋說了不少江翊的壞話,所以對江月嬋一直沒什么好感。他攻進京城那會兒,江月嬋還往他身邊湊過,被他直接讓人拖出去了,半點面子也沒留。 現在想來,他連江月嬋長什么樣子都沒記住。 “你有什么打算?”江翊問。 “你怎么想?”封欽覺得江翊跟江月嬋應該也不怎么對付,在他的印象里,兩個人聊起江家,封欽只提過父親和兄長。江家其他人和事,他也是在篡位時慢慢了解全的。 “江月嬋不合適?!苯吹?。 封欽微笑道:“我也這么覺得?!?/br> 有了這樣初步的共識,江翊也松了口氣,“王爺有什么打算?” 江翊這樣并不是見不得江月嬋好,而是江月嬋真的不合適。拋開皇后的權衡不提,就江月嬋的性格也是不行的。上一世江月嬋也定了門不錯的人家,但后來因為那家公子跟一位才女走得比較近,江月嬋知道后嫉妒不已,趁著女兒節,城中未婚嫁的女子皆上廟中拜佛祈福之際,將那位才女“不小心”推下了石階,導致才女臉上留了一道疤。 女子善妒是大忌,才女的父親雖沒有平南將軍地位高,但好歹也是個正五品的言官,是武將最不愿意得罪的那種人。而才女跟那位公子并沒有什么,只不過兩個人都常去一家書館,那邊才子才女也多的是,彼此之間也都比較熟,并沒有曖昧。 現下鬧成這樣,那位公子家是斷然不能讓江月嬋過門的,加上當時在場的姑娘不少,這事便鬧得滿城風雨。江家也知道是江月嬋的錯,也不能怎么樣,這門親事就這么退了。 而那位公子最后娶了毀了容貌的才女,倒也是夫妻和睦,算是圓滿了。 而因為這件事,也沒人敢上門提親了。郭氏愁得不行,便開始往續弦上找了,但江月嬋不滿意,鬧得厲害,所以直到江翊死了,江月嬋也沒有嫁出去。 封欽坐在床邊,放輕了聲音,把自己的打算告訴了江翊。 江翊皺起眉,“這法子可行嗎?” “放心吧。坤茂宮本就年數過長,皇后為效仿皇太后節儉,也為博得父皇贊許,封后時就要求不必整修,打掃干凈便好?,F在這宮殿雖不至于倒塌,但很多東西已經老化,不中用了?!狈鈿J道。 江翊還是覺得有些冒險,“這事還是要考慮周全了,別露了馬腳?!?/br> 封欽道:“沒有萬全的準備,我也不會做。你啊,有事能跑來找我,我很高興。日后若能一直這樣,我倒也能放心了?!?/br> 其實如果不是涉及到江月嬋,大皇子選妃的事,江翊也根本不會在意。反正這婚事就算成不了,對江月嬋也沒什么影響,畢竟皇后那邊只是見見,也沒多說什么。其他的,不過是郭姨娘和江月嬋的單方面猜測而已。這樣的入宮相看每朝都有,實在是拿不準的。 “晚飯吃了嗎?”封欽問。 “吃過了?!彪m然也是草草的吃了點,卻也不餓。 封欽笑了笑,“外面起風了,今晚就留宿吧,一會兒我讓人去將軍府上說一聲,別大晚上的再凍著?!?/br> 最近天氣乎冷乎暖的,江翊身上也的確不好受,想了想,道:“那就叨擾王爺了?!?/br> 封欽看著他,也不說話,但眼神里似乎有些不滿。 江翊想了想,換了方式道:“那我還住朝露院吧?!?/br> 封欽滿意了,笑應道:“好?!?/br> 之后幾天,宮里既沒有下旨,也沒有聽說皇后又召見了哪家姑娘。 而郭姨娘最近也見天地不在府上,因為江月嬋的事,她現在可是各家爭相邀請的貴人。而郭姨娘也不知收斂,瞞著當職的江恒德,如數赴約。 這日早飯后,封欽就讓佑興借去平南將軍府給江翊送吃食的工夫,夾了封信進去。信上只有兩個字——成了。 江翊嘴角一勾,隨即將信丟進了炭盆。 這幾日京中天氣不好,昨個還飄了一陣小雪。 而昨晚,坤茂宮的窗戶掉了,皇后這幾日身子本就不怎么舒坦,窗戶掉了驚醒了她,也沒加衣服就出來查看。這不,吹了冷風,今早就染了風寒。 于是一早,皇上便攜貞貴妃前去探望。 “順安,你說,到底是怎么回事?”皇上叫來了坤茂宮的掌事太監。 順安是一直跟在皇后身邊的,頗得皇后信任。 “回皇上,奴才已經查過了,是窗子年久失修,木質腐爛造成的?!?/br> “這么說,純屬意外了?”皇上問。 “是?!?/br> 貞貴妃微笑著道:“這坤茂宮的確久未修繕,有點問題也實屬正常。不過臣妾想起前幾日的事,心里有些惴惴呢?!?/br> “哦?什么事?”皇上問。 貞貴妃回道:“就前兒個,一早上,臣妾房里的門突然打不開了,廢了好大的事,苗玉和小項子讓人把門卸了,臣妾才出來?!?/br> “還有這事?” “是。您最近前朝事忙,也不是什么大事,臣妾就沒跟您說。內務府的人動作也快,下午就給裝好了,也沒找出什么原因來。還有,昨個臣妾覺得冷,就讓苗玉給弄個了炭盆。臣妾正坐在旁邊繡花呢,那炭盆不知怎么著,自己不倒了。好在炭已經燒得不那么旺了,才沒引起火來?!?/br> 皇上皺起眉,“這么危險的事,怎么沒跟朕說?” “皇上日理萬機已經夠辛苦了,臣妾不想讓皇上煩心,再者,也沒出什么大事?!?/br> 皇上點點頭,這些日子前朝事多,他也有些日子沒進后宮了。 “不過,昨天天氣是冷,但并沒有風,這個時節也沒的蟲蛀,按理來說,腐壞的速度應該較慢才對。也可能是臣妾多心了,可聯系前后,臣妾不得不想到怪力亂神一說?!?/br> 她說的那些都是她安排好的,戲演得足,宮里那些太監宮女也都看得真真的,肯定查不出什么來。而皇后這邊,她也是偷偷在屬國送來的香粉上動了手腳,加了些無味卻不符合皇后體質的藥,這種藥太醫診脈的時候也會以為是皇后事忙上火,不至于傷了皇后的性命,卻能讓她體質在短時間內弱上許多。而窗子也是她動的手腳,皇后有在窗外懸掛香囊的習慣,嬪妃們有事沒事的,也會送給香囊給皇后。她就是趁著親自掛香囊的時機,將加強腐蝕的藥水倒在了窗子的接縫處。 皇后是最怕怪力亂神的,一聽貞貴妃這么說,忙拖著病軀坐起來,道:“皇上,聽貞貴妃這么一事,這些事的確蹊蹺,不如讓司天監看看。若無事是最好的,若有事,亦可早日防范?!?/br> 皇上沉思了片刻,點點頭,對黃公公道:“傳司天監正使來見?!?/br> 不多會兒,司天監正使覲見。 免了禮后,皇上問道:“最近天象如何,可有什么異動?” “回皇上,皇上明鑒,的確天象有異?!?/br> “怎么說?” 皇后也坐直了身子。 司天監正使道:“近來,主皇后的天府星黯淡,怕有災禍異象,至后宮不寧?!?/br> “怎么回事?”皇上也重視起來。 “臣敢問,近來是否發生了幾樁異事,如門窗倒塌失靈,又或者有差點引發火災之事?” “確有此事?!必戀F妃一臉緊張的忙回道,心中卻是嘲諷不已,這位司天監正使是她的人,早就串好了的。 “那皇后最近是否見過名中帶星月的人?” 皇后一愣,道:“江月嬋?” “可是月亮的‘月’?” “對?!?/br> 司天監正使一副了然的樣子,道:“這就對了。此女名中帶‘月’,月乃是皇后的象征,此女帶這個字,必然是沖撞皇后的尊位的?!?/br> “另外,經此一沖撞,要緩回時運,恐怕需要一年時間。母體不適,子不宜議親,恐小人趁此作祟,壞了本應該有的良緣?!?/br> “也就是說大皇子現在不宜議親了?”皇后問道。 她已經完全相信了江月嬋沖撞了她的話,畢竟是從江月嬋進宮之后,她就一天天開始不舒服了。但事關大皇子,她不得不多問一句。 “是。母子原為一體,時運自然也有所羈絆。若皇后娘娘肯緩緩,明年再議親,對大皇子也有好處,想來會有一位賢德和順的皇子妃。若皇后娘娘著急,那怎么也要待入秋后再議親,也會有所好轉。不過切記,不可再找沖撞娘娘之人了?!?/br> 司天監正使字字懇切,在皇后看來又都說到了點子上,自然是可信的。 皇上也覺得此事不能馬虎,而且拖一年也無妨,便問皇后,“你的意思呢?” 皇后回道:“臣妾以為,皇家時運不可有失,沖撞了臣妾是小,萬一沖撞了皇上,就是臣妾的罪過了。所以大皇子的婚事就明年再議吧?!?/br> 皇上點點頭,對司天監正使道:“這段時間密切留意天象,若有異常,立刻來報?!?/br> 司天監正使:“是!” 第11章 等了十天,南平將軍府不但沒接到圣旨,反而收到了大皇子年內不娶妻納妾的消息。 這下江月嬋傻了,郭姨娘傻了,江恒德和江度都松了口氣,江翊沒有表示,只有江月薇樂得不行,要知道,這幾天她可沒少受江月嬋的氣。 想到這幾天江月嬋一副準側妃的樣子跟她說話,氣得她幾天都沒吃好飯。加上姨娘還幫著江月嬋說話,她就更堵心了。所以僅是這樣無聲無息地消了嫁娶,她仍覺不夠。 江翊這邊沒驚訝也沒可惜,在事成后第二天,佑興來送點心的時候,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跟江翊說了,包括貞貴妃在其中的所為。 這些都是封欽讓他說的,所以江翊退下了旁人后,佑興也就沒有顧忌了。 江月嬋落了側妃夢,這本也沒什么。郭姨娘的所為最多被人笑話幾日,過了也就無妨了。但未曾想,民間居然傳出了閑話,說江月嬋已經跟大皇子私下見過面了,兩個人彼此有意,還互送了信物,沒想到居然沒成。還說江月嬋傷心欲絕,已經病倒了。 這入宮讓皇后見見沒什么,但若非在家中長輩的陪同下,見了大皇子,那可就要被人說閑話了。而且如果兩個人偷偷交換了信物,那就是私相授受,對女子名聲是影響極大的。 這下平南將軍府的內院可是亂成一鍋粥了,江月嬋在屋里哭天喊地的,讓父親去跟皇上說,讓她做大皇子的側妃。 江恒德也是氣不打一處來,若當初郭氏不那么張揚,后面怎么可能傳出這些話來?還讓他去找皇上說?他哪來那么大的臉? “別哭了!”江恒德怒道:“像什么樣子?若當初你們知道收斂,會變成現在這樣嗎?” “父親!您要不幫女兒,女兒日后可要怎么辦???”江月嬋哭著撲倒在他腳邊。 “現在外面傳成這樣,你以為大皇子會納你嗎?你以為皇上會同意?如果真納了你,豈不是證明傳言都是真的?那皇家顏面何存?何況這事跟本就是無中生有,皇上怎么可能讓你污了皇家名聲?”江恒德實在是氣,他不像有些父親,覺得女子無才便是德,他更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夠看看書,多了解些世態??伤膬蓚€女兒字不識幾個,論鬧論斗,一個頂倆。 “老爺,您可得替嬋兒想個法子??!”郭姨娘也哭求道。 這回她也是丟盡了臉,接受了無數奉承、無數請求,最后不過是一場笑話。 “無知婦人!若不是你,嬋兒也不至于落到這般地步,你還有臉哭?!”江恒德怒罵。 江度覺得這么鬧下去也不是個事,拉住父親道:“父親,現在解決問題要緊?!?/br> 江恒德狠狠地嘆了口氣,“能怎么辦?趕緊找個人家把她給嫁了!再晚了,怕是要影響薇兒了?!?/br> 雖說現在女子失德對家族其他未婚女子的影響不是那么大,但還是有不少家里在意這個。所以在影響更嚴重之前,得把江月嬋嫁出去,這樣謠言也能平息了,還能保全江家兩個女兒的名聲。 “我不嫁!”有了大皇子在前,她怎么可能再看得上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