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一時間,大堂里三位考官,都悶聲喝起茶來。 三人正喝著茶,外面一個軍士跑到大堂下,抱拳道:“大人?!?/br> 石進正尷尬的不知道怎么辦,忙出聲問道:“什么事?” 軍士回道:“號房有一考生吵著要見主考官大人?!?/br> 石進一聽,直接叱道:“胡鬧,主考官是他想見就能隨便見的么!” “可是大人,那位考生說明日半夜有暴雨,想請主考官大人提前警示號房的眾考生,否則突降暴雨,萬一損壞考卷,不但會讓考生多年辛苦付諸東流,也會讓鄉試受到影響?!?/br> 石進朝外看了一眼,發現晚霞滿天,俗話說“朝霞不出門,晚霞行千里”,一看明日就是個大晴天,不由說道:“胡說八道,這天一看就沒雨,那考生不會是為了擾亂別人心緒,才故意造謠的吧!” 錢尚書放下茶,對下面軍士問道:“說這事的考生,是哪個號房的?” 石進一看錢尚書問,忙說:“大人別聽那考生胡說,要他真能提前知道有暴雨,干嘛不偷偷自己快點做完,反而要提醒別人,這不是閑著沒事幫對手么,天下哪有這樣的圣人……” “主考官大人,那位考生是乙排二六?!?/br> 石進的聲音戛然而止,扭頭看著軍士,問道:“你說那考生是誰?” “乙排二六?!?/br> 錢尚書起身,整了整衣袖,朝外走去。 石進看著錢尚書離開,瞪著眼問旁邊的鄭莘:“是那位?” “你覺得呢,除了那位,誰還有這個氣度?!编嵼氛f了一句,就匆匆去追錢尚書了。 石進想到那位的性子,這還真是那位能干出來的事,不由捂臉,也跟著跑了出去。 田仲坐在桌前,手托腮透過窗子看向外面,唉,這雨怎么早不下,偏偏下到鄉試中,這破號房,雖然是磚瓦的,肯定塌不了,可誰知道它漏不漏雨,哪怕不漏雨,雨水也肯定往里斜,這號房就這么小,到時還能有干的地方? 看著天,田仲覺得今年的鄉試,還真是考驗人??! “你說要下雨?”田仲的窗子忽然被人一擋。 田仲看到來人,忙起身,對對方行禮道:“主考官大人?!?/br> 錢尚書擺擺手,說:“不必多禮,你是說,明天晚上有大雨?” “是,剛才落日之時,學生察覺風向有異,就特地看了一下天上的云走向,經過推算,發現明日半夜將會有大雨,恐號房狹小,無可躲避,所以希望請大人警示同考者,注意護好考卷?!?/br> 錢尚書問道:“這雨是就這里有,還是別的地方也有?!?/br> 田仲愣了一下,這時候不應該問他為什么會推演天時或者怎么就確定會下雨么,不過還是答道:“經學生觀測,此次應該不是只有此地下雨,應該是北方大部分地方可能都會下雨,并且天還會突然變冷?!?/br> “那其他地方什么時候下雨,你可能推算出?” “這個,”田仲猶豫了一下,說:“學生沒有親自去看,推算可能稍微有些誤差,不過依經驗來看,下雨之日應該是從北向南,哪怕到京城,最多也相差不過一兩日?!?/br> 錢尚書心下了然,對旁邊的軍士說道:“讓軍士傳令各號房,言明日夜間可能有雨,讓眾考生自當心考卷?!?/br> “是?!?/br> 軍士領命,匆匆下去傳令。 說完,錢尚書也離開了。 田仲看著錢尚書的背影,皺了皺眉。 昔日他將下雨之事告訴王家村村民,村民樸實敦厚,開始尚且不信,今日他一說,還未曾詳細解釋,這位尚書大人居然信了。 是這位尚書大人太過輕信于人,還是別有隱情,他怎么就能確信他說的真的,而不是胡言亂語? 另一邊,錢尚書匆匆回到大堂,就讓軍士去提信鴿。 跟在后面的鄭莘石進一聽,忙紛紛勸阻:“大人,這鄉試中用信鴿會不會不大好?!?/br> 按規定,鄉試時,貢院門一旦關閉,內外消息就必須完全斷絕,如今錢尚書要用信鴿,萬一向外走漏了消息,哪怕以錢尚書,也落不得好。 錢尚書說道:“無妨,這信鴿是內衛特地訓出來,能收到信的只有一個,那就是當今圣上,每只鴿子在內衛都記錄在案,它送的信,本身就是密折?!?/br> 石進和鄭莘一聽事涉圣上,頓時不敢再勸,這規矩也是人定的,要是事關圣上,那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不過鄭莘石進對視了一眼,還是小心問了一句:“大人是要傳何事?” 雖然這樣問有些犯忌諱,可兩人還是怕錢尚書萬一用信鴿傳了有關鄉試的事讓他們擔責任。 錢尚書也知道如今三人同為考官,是一條繩的螞蚱,如果出了事誰都跑不了,就笑著說:“正好你二位做個見證,老夫所傳之事,和鄉試無關,乃是此次下雨之事?!?/br> “是剛才那位說的下雨?”鄭莘想到那位好像確實極擅天時,說道:“素聞那位作戰時最講究天時地利人和,那位說有雨,想必不假。如今北方秋旱日益嚴重,若真是有雨,確實是萬民之幸,朝廷之幸,只是按照那位說的,這雨不過一兩日就來,等一兩日,朝廷自會知曉,想必也不耽擱什么,大人何必冒著擔干系的危險向外傳信呢?” “這雨自然是好雨,是及時雨,只是這雨若要是圣上祈的,圣上乃真龍天子,豈不是更好,再說你們禮部準備了那么久,也不能白費不是么?” 錢尚書看到信鴿來了,就走到旁邊文案,寫起密信。 鄭莘石進兩人面面相覷,然后不約而同的嘆了一口氣。 難怪同樣的年紀,同為進士出身,人家錢尚書可以身居高位,成為帝王心腹,而他們,卻只能在翰林院混日子。只憑這份時刻替圣上著想的忠心,他們就比不上。 是夜,京城,圣上突然連夜急召禮部尚書和欽天監眾人覲見,第二日,禮部尚書上書,言北方久旱,請圣上以萬乘之尊親臨祭壇祭天,圣上欣然應許,當即擺駕祭壇,沐浴齋戒,誠心祈雨,未幾,北方多地天降甘露,旱情得解。朝廷內外大喜,忙將此事昭告天下,令人傳頌。 天下百姓得知,頓覺圣上果真乃真龍天子,得上天庇佑,紛紛感念圣上之德。 …… 貢院,第二日半夜 外面狂風大作電閃雷鳴暴雨如注,田仲等眾考生抱著考卷,瑟瑟發抖。 貢院的號房是磚瓦建的,確實挺堅固,屋頂也沒大有漏雨的,可這雨太大,風又大,它往里斜雨??!這號房又小,稍微進點雨,整個號房就都濕了,考卷這么脆弱的紙,除了摟在懷里,別的壓根沒干地方放??! 于是,一眾考生一邊抱緊考卷,一邊咒罵這該死的大雨,紛紛祈求雨快點停,尤其那些考卷還沒做完的考生,更是心慌不已,擔心明日雨不能停,耽擱答卷,不由鬧騰起來。 整個貢院咒罵聲、祈求聲、吵鬧聲不絕于耳,錢尚書和兩個副考官不僅要忙著安排軍士給貢院排水,還要彈壓趁機鬧事者,更要安撫眾考生,一時間,竟有些心力交瘁。 三人對視一眼,無奈苦笑,今年的鄉試,還真是夠折騰人!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田仲:那混蛋搶我功勞?。?! 趙孟反駁道:“你那天氣預報時準時不準,除了朕,誰這么信你?” 田仲:胡說八道,起碼十次有八次準! 作者插嘴:打斷一下,趙孟,既然你覺得他可能不準,干嘛還信他? 趙孟咳了咳,說:“因為欽天監更不準??!再說不就祁個雨么,一次不行兩次,兩次不行三次,總能碰上一次吧!哪次下雨宣傳哪次不就成了!” 作者:受教了,難怪古代祈雨,太后、皇帝、皇后、太子……輪流去,原來如此,可是要最終還沒下怎么辦? 趙孟:不是還有罪己詔么! 作者:………五體投地,服! 第30章 就是仗著身體好! “阿……嚏”張苻坐在床上, 裹著被子, 打了個噴嚏。 張管家端著姜湯剛進門,聽到了, 頓時嚇得手一哆嗦,差點把姜湯撒了。忙三步并兩步走進來, 把姜湯放到桌子上,問在一旁斟酌著開方子的大夫道:“李大夫, 我家少爺沒事吧?” 李大夫抬起頭,說:“冷熱交替,邪風入體, 這是偶感風寒之兆, 不過好在很輕, 吃兩副藥睡一覺應該不礙事?!?/br> 說完,把手里寫好的方子遞給管家。 管家聽了,這才放下心,忙快讓旁邊的小廝拿去城里最好的藥鋪抓藥。 田仲剛泡完熱水澡, 披著衣裳從耳房走進來,看到裹著被子的張苻, 問道:“怎么了, 不舒服?” 張苻說話已經有些鼻音,說道:“李大夫說稍微有點風寒, 不礙事?!?/br> “那你可快點吃藥,風寒不是小事,千萬不能耽擱?!?/br> “小書已經去抓藥了?!?/br> 管家把姜湯盛了兩碗, 一碗端給自家少爺,一碗給田仲,對田仲說道:“田公子,您也快讓李大夫給看看吧,您平日身子雖好,可這時候可不能疏忽?!?/br> 田仲雖然沒感到身體有什么異樣,不過想到后面還有兩場,確實不能疏忽,就走到大夫旁邊坐下,伸出胳膊,對李大夫說:“李大夫,麻煩您也幫我看看吧!” 李大夫知道他來就是為這兩個少爺陪考的,也不推脫,直接拿起脈枕放在田仲手腕下,然后伸出兩指搭在上面,試了一會,收起脈診說:“田公子身體并無大礙,不過還是喝碗姜湯散散寒氣比較好?!?/br> 田仲點點頭,說:“多謝李大夫?!?/br> 端起旁邊張管家倒的姜湯,喝了起來。 一碗姜湯下肚,田仲頓時感覺里外都熱乎起來,不由說道:“舒服,呆號房三日,連口熱水都沒喝上?!?/br> 張苻一碗姜湯也見底,聽了田仲感慨,說:“可不是,號房雖然給備了炭火盆,可前兩天熱的要死,壓根不想生火,等第三天下雨冷了想生火,結果發現炭居然全濕了,根本沒法點,當時差點氣死我?!?/br> 管家一聽自家少爺受了這等委屈,頓時心疼不已,忙說:“老奴已經讓廚房準備少爺愛吃的菜和湯,也備了田少爺喜歡吃的幾道菜,正熱乎,少爺和田公子要不要先吃點?!?/br> 張苻雖然有些風寒,可沒起燒,胃口還好,就說:“端上來吧,快餓死了?!?/br> 管家忙讓丫鬟去旁邊廚房端端飯。 等菜上來,兩人也懶得去旁邊的花廳,直接在張苻的臥房將就著吃了。 一直等兩人吃完飯,被管家派去抓藥的小廝才終于回來,管家看了,不由氣的罵道:“你個小子,平時少爺疼你,偷懶摸滑也就罷了,如今少爺病了,你怎么還沒點心!” 小書一聽,忙解釋道:“張叔,不是小的偷懶,小的一拿到藥方,就直奔城里最好的藥鋪,可誰想到,到了才發現藥鋪的大門緊閉,小的無奈,只好跑去下一個藥鋪,結果同樣沒人,小的一直跑到四個藥鋪,才終于看到開門的,而里面,也不過有一個抓藥的學徒,小的這才好不容易抓到藥。后來聽那個抓藥的學徒說,今天貢院一放場,出來的考生十有八九都病倒了,各家都忙著抓大夫,有的家找不著大夫,甚至連學徒都搶著請?!?/br> 管家詫異的說:“竟是如此嚴重?” “不僅如此,小的還聽說這次鄉試已經去了好幾個……” 管家因為張苻生病,聽到別人也病了,本來心里還略微有些平衡,可一聽到有人去了,頓時又被唬了一跳,忙問道:“是怎么回事?” “聽說有幾個是年紀大,身子弱,沒撐過前兩日,中暑而亡,后面有一位是著了雨,受了凍,還沒出來就起了高熱,出來就不行了?!?/br> “怎么會這么嚴重,”管家在屋里走了兩步,對床上的張苻說:“少爺,要不這次您別考了,反正您已經是舉人了。您現在著了風寒,這兩日又因下雨冷了起來,您進去萬一病加重了,可如何讓老奴回去給老爺夫人交代?!?/br> “就這點風寒算什么,大夫不是說吃兩副藥就沒事了,不要緊么!” “可是少爺,您的身子重要……” “別說了,明年就是會試之年,我這次要不考,就只能以之前的功名赴京趕考,萬一中了,以后看起履歷,豈不是差那些人一等?!睆堒迗猿值?。 管家知道他家少爺向來心高氣傲,半點不愿輸人,只好轉頭看向田仲,哀求道:“田公子,您幫忙勸勸少爺,這風寒不是小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