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田二停住,仔細看了兩個孩子兩眼,突然問道:“你倆怎么了,怎么一臉生無可戀的樣子,這是受什么刺激了?” 王成本來沒注意,一聽田二說的,向兩個兒子看去,看到蔫了吧唧的兩個兒子,頓時也被唬了一跳,忙問道:“出什么事了?” “沒,沒什么事!” “沒,爹,我們沒事!” 王泉和王溪看著他爹望過來,頓時心虛的忙擺手否認。 所謂知子莫若父,本來王成還只是擔心隨口一問,可一看這兩個孩子的表情,王成哪里還不明白這兩個臭小子肯定沒說實話。 王成伸手提溜過自己的二兒子王溪,臉一板,厲聲問道:“到底怎么了,說?!?/br> 王溪向來老實,又不像王泉一樣不怕他爹,被王成一問,頓時嚇的說道:“爹,爹您別生氣,是我們剛才去看告示,告示寫的是下個月,也就是二月要舉行縣試?!?/br> “下個月要考縣試?這是好事啊,你兩個小子也在族學讀了好幾年了,正好下場試試……對了,你們倆臭小子剛才愁眉苦臉的干什么,不會是平日讀書沒認真讀吧……什么,不想去考,老子天天供你倆個兔崽子吃,兔崽子喝,你倆居然說不想去考……氣死我了,老子揍死你倆兔崽子!” 然后,田二就眼睜睜的看著王成從說到罵再到摸起牛棚的一根棍子對倆兒子進行了一場以一打二的全武行! 第3章 起意 “他嫂子,你家兩個娃還真是能干,這次怕不得弄個七八十文吧?” “八十一文,你家呢?” “我家不多,才六十文?!?/br> “你家男人正在打擺件,等那個賣了,才值錢呢!” “六堂叔,又弄了不少錢??!看來您老又要進城打酒了?!?/br> “大侄子見笑了,年紀大了,也就還好這口了?!?/br> …… 田二隨手顛著剛到手的三個銅錢,和大家一起從里正家的院子走來,聽到周圍的人都在高興的議論著又賺了多少,不由笑了笑。 果然有錢是件令人開心的事! 把三文錢放在懷里,田二伸了個懶腰,如今天色已晚,他也有些困了,打算領了錢就回去睡覺。 只是這懶腰剛伸到一半,無意間瞅到天色,田二突然一怔,隨即仰著頭,望著天。 “田二侄子,怎么突然不走了?”走在田二后面的一個王家大爺看到田二突然停下,奇怪的問道。 田二望著天,皺了皺眉,說:“這天色不大好,看來明天有雪??!” “啥?下雪?雪大不,田二侄子,你快看看雪大不,耽擱明天干活不?” 眾人本來正打算回家,聽到王家大爺這一嗓子,頓時不走了,忙圍過來,也七嘴八舌的問道。 “等等,我先好好看看?!碧锒鲋^,隨口說了一句,就接著看著天上。 眾人聽了忙不再打擾田二,而是三五個聚在一起,議論紛紛。 “這都快出正月了,怎么還有雪??!” “大嫂子看您說的,哪年正月不下兩場雪?!?/br> “可這不是有活么,一下雪,石場肯定被雪埋,到時耽擱了活,胡家那邊可怎么交代?!?/br> “哎呀,你倆小點聲,別吵著田二侄子,人家正在看天呢!” 旁邊的聲音立刻低了下來,眾人也不議論了,都眼巴巴瞅著田二,等田二看完了說結果。 王成送著幾個長輩出門,剛送幾個長輩到門口,一抬頭,就看到自家門外堵了一群人,頓時被唬了一跳,忙問:“這是怎么了?” “噓,田二剛才說有雪,大家正等著他看完天問雪大不大,耽擱明天干活不?!迸赃呁醭梢粋€堂叔一把拉住王成,小聲說。 王成這才注意到被眾人圍在中間,仰著頭看天的田二,頓時松了一口氣,他還以為有人不滿意剛才領的錢,在他家門口堵門鬧事呢。 田二看了大約一盞茶的功夫,又在心里算了算,這才低下頭,對眾人說:“明天有大雪,大概能下個一整天,雪應該能過膝吧!” “這么大,那石場肯定被埋了,這可壞了?!?/br> 眾人一聽頓時炸了鍋,雖然瑞雪兆豐年,可如今正忙活,這雪來的就顯得有些耽擱事了。 王成在旁邊一聽也站不住了,直接擠過來,問道:“那雪后呢?” “下雪之后應該就是晴天吧,我看上面的云走向,應該過兩天就能來暖風,雪應該化的挺快的,畢竟年前就打春了,冷不了太多?!碧锒f道。 王成聽了想了想,然后直接轉身大聲說:“大家別慌,這下雪是老天爺的事,誰都擋不了,雖然和胡家定了交貨的日子,可一旦下雪,他胡家的泥水匠也干不了,明天等下了雪我去胡家找管事通融一下,想必問題也不大,大家先回去吧?!?/br> 眾人聽了,這才心里有底,忙和王成說明天一定去人家胡家好好說說,千萬不能讓人家胡家惡了王家村,覺得他們偷懶懈怠。 王成一一應下,眾人這才放下心來回家去。 等人都走了,田二倒沒急著走,而是對旁邊的王成說:“你家梯子在嗎,借我用用?!?/br> “在墻邊立著呢,干嘛?” “回去修屋,這雪要真下一天,我那屋頂八成撐不住?!?/br> 王成這才想起當初田二借的是村頭看谷子用的茅屋,比不得村里的都是石頭蓋的,忙說:“要不你去我家住得了,你那茅屋雖然秋天你修過一次,可真來了大雪,萬一壓塌了怎么辦?!?/br> “不用了,修修應該能撐的住,我睡覺警覺的很,等下了雪我隔兩個時辰起來清清屋頂的雪就沒事了?!碧锒[擺手推辭道,王家雖然屋多,可人口也多,與其麻煩人家,他還不如回去弄他那個破茅屋呢。 王成看著田二堅持,也沒再說什么,直接領著他去院子放梯子的地方,田二扛了梯子,就和王成告辭了。 田二扛著梯子往家走,就看到大街上人來人往的,然后就聽到旁邊院子有一個上了年紀的媳婦正在吼孩子:“你仨兔崽子還不快起來,明天要下雪了,還不快去石場把你爹的打石頭家伙拿回來,孩子他爹,你也快起去石場,搬幾塊料子回來在屋弄,要不等下了雪只能在屋憋著?!?/br> “娘,人家才剛睡下,”然后放門聲,“這天不挺好,哪下雪了?” “剛才我去拿錢,人家田二說明天有雪?!?/br> “田二哥說有雪就有雪啊,他又不是老天爺?!?/br> “兔崽子你又懶得皮癢,看我不讓你爹拿鞋抽你,人家田二看天什么時候出過錯,比鄰村的李半仙都準,你忘了前年夏日那次人家田二說有大雨,結果有幾家不信,最后怎么樣,還不是差點曬的麥子都被沖沒了,你看現在那幾家信了不,上次那幾家有娶媳婦的,都請田二看日子呢!” 田二聽的嘴角抽了抽,扛著梯子快步朝家走去,他只是會看些天象,能推出刮風下雨,可對于成親看日子這種,卻真是一點都不懂的。 至于幫那幾家看日子,不過是他說了不會人家卻不信,又實在推辭不掉,他才只好弄了本老黃歷,照著選了幾個吉利日子罷了。 聽到被提起,田二趕忙心虛的溜了。 . 修完屋頂,田二一身是灰的進了屋,隨手抄起炕上的一條布巾把身上拍干凈,又擦了擦頭上不小心沾上的蜘蛛絲,這才把帕子扔盆里,拿出火石,擦了擦,點了桌上的油燈。 屋里頓時亮了起來。 在屋頂上吹了大半個時辰寒風,田二那點困意早被吹沒了,既然沒了困意,田二也不急著睡,就走到桌前坐下,拿過今天下午帶回來的那個大包袱。 解開包袱,里面是一本書和一摞空白的書。 田二拿起那本書,隨手翻了翻,是本《禮記》,就拿過空白的書,抄了起來。 這是他平時除了拉石頭另一個重要的收入來源——抄書。 像《禮記》這么厚的書,抄一本可得兩文錢,雖然不多,可勝在活輕便又長久穩定,所以每隔上一段時間,他都會城里各大書肆問一遍,看是否有抄書的活可做。 田二抄了十多頁,看著燈里的油不多了,就放下筆,把書收了起來。 雖然抄書可以賺錢,可燈油卻是費錢,反正明日要是真下雪也不用出去,正好在家用來抄書。 田二收拾好書后,打了個哈欠,覺得挺晚了,就打算上炕睡覺,只是在脫衣裳摸到懷里幾個硬物的時候,才想起來今天賺的錢還在身上。 于是田二又把小包袱從炕洞里掏出來,把錢放進去,數了數,這次是五兩三十五文。 看著又變多了的錢,田二不由露出一絲笑意,可隨即,卻是輕輕嘆了一口氣。 還是太少,不夠??! 想到要進京所需要的費用,田二有些頭疼,以他這個攢法,得攢什么時候。 難道他真的要不講究點? 田二搖搖頭,不行,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雖然他不覺得自己可以算君子,可有些事,卻萬萬不可以沾手。 正想著,田二無意間瞥到桌子上的書,突然一頓。 或許,有一個方法,他可以冒險試一試。 第4章 被坑的里正 第二日清晨,打開門,外面果然白茫茫一片。 田二走出門,先轉頭看了看自家的屋頂,看到由于下的時間還不算長,雪并沒有積太多,放下心來。就回屋拿了蓑衣,披著,深一腳淺一腳的朝族學走去。 走到族學,看著緊閉的大門,田二走上前,砰砰的敲了兩下。 “誰???” “先生,是我?!?/br> “是田二小子啊,等一下,這就來?!?/br> 門嘎吱一聲被放開,里面走出一個圓胖的老頭,而這老頭,就是族學的夫子,王老秀才。 “咦,田小子,你今兒怎么來了,這還沒出正月,族學要出了正月才開課?!?/br> 田二笑著說:“先生,我知道,我不是來掃地的,這次我來,是有事請您幫忙?!?/br> “找老夫,什么事?”王夫子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打開門,說:“進來說吧!” “多謝先生?!碧锒n了攏蓑衣,跟著王夫子進去。 兩人進了屋,王夫子在主位坐下,對田二說:“坐吧?!?/br> 田二脫下蓑衣,放在一邊,坐到了王秀才的下首。 “你找老夫是為何事?”王夫子和田二天天見,也沒客套,直接開門見山的問道。 “昨日送石料時正好經過城門口,上面貼了布告,說是二月舉行縣試?!?/br> 王夫子還以為田二是來特意告訴他的,撫著胡子笑道:“你有心了,這事老夫已經知曉,昨兒貼布告時,縣署就派人特意來傳話了?!?/br> 田二點點頭,問道:“可是來特意提醒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