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再者,他都燒到快40度了,還能觀察得這么細致入微? 商陸很快把目光從她手上移開,重新回到她臉上。 跟之前的態度并沒有什么兩樣:“西醫門診今天的號已經掛完了,急診那兒也排到了200多號?!?/br> 向南星之前還納悶他這么討厭中醫,竟然會來看中醫急診,原來是別的地方掛不到號,才退而求其次。 就連掛個號都能透著傲慢,也就他了。 “你給我開一些泰諾,或者頭孢都行?!?/br> 商陸說。 “抱歉,開不了?!?/br> 向南星絲毫不讓。 商陸本就頭疼,說話困難,這女醫師—— 隔著墨鏡鏡片,商陸仿佛都能看到她眼里的固執。 他的眉皺得更緊:“你這態度我可以投訴你?!?/br> 國外呆過的人是不是都習慣把投訴掛嘴邊? 遲佳上回也是,酒店隔壁太吵,向南星第一時間找耳塞,遲佳則第一時間打投訴電話。 可當時遲佳的舉動令她恨不得拍手叫好。 如今——她卻只想把手拍他臉上。 內心活動頗多,臉上卻不動聲色:“請便?!?/br> * 雖說著“請便”,但向南星很清楚阜立的投訴機制——沒戲。 更何況急診不是門診,掛號時并不會顯示醫生的姓名。 投訴?他都不知道她姓甚名誰,怎么投訴? 果然,他沒了下文。 向南星可算是把上回在自家樓道里受到的憋屈,給生生討了回來。 她沖商陸公式化地笑,才想起自己正戴著口罩,笑成什么樣他也看不見。 自討沒趣,又抿唇斂去笑。 被如此矛盾的自己折騰得很煩躁。 語氣自然不好:“您要么讓我號脈,要么改掛西醫的號,不過現在——” 向南星看一眼手表,并示意他:“已經11點半了,西醫門診那邊是不可能有號了,黃牛號都沒了。急診那邊,估計也已經排到了400多號?!?/br> “……” 科普這么一大通,只為告訴他:“您要么在醫院等一天,看看還能不能排上下午3點以后的急診,要么,明兒一早來醫院,排隊取門診號?!?/br> 末了不忘提醒他:“黃牛一般凌晨3、4點就蹲門口守號了,您記得趕早?!?/br> “……” 首都看病難,是時候讓這位海歸切身體驗下,到底有多難。 * 沉默的對峙。 商陸豁然起身。 向南星叫住他:“等等?!?/br> 商陸回過頭來。 向南星保持著微笑,把他的掛號單還給他:“您拿好,可以去外頭退十塊錢的掛號費?!?/br> 商陸垂眸。 看一眼他的掛號單。 再看一眼她的手。 沒有接過,轉身走了。 * 向南星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外,原本硬挺著的肩膀,倏忽間一松。 從沒把他懟得如此啞口無言過,爽是真的爽。 但爽過了這一陣,倒也不知為何,心里總覺得有絲空落。 把他棄下的這張掛號單揉成團,扔進垃圾桶。 眼不見為凈。 * 向南星一邊摘墨鏡,一邊在電腦的掛號表上,劃掉“商陸”這個名字,準備叫下一位患者進來。 就把這個名字徹底劃掉吧。 從掛號表上。 從心里…… 卻在這時,一陣迅疾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向南星下意識扭頭,循著聲音看向二號診室門口。 不知何時,商陸去而復返。 * 相較于商陸第一次進入診室時的眼神發飄,他此刻的眼神和腳步,均透著一絲來者不善。 向南星趕緊把剛準備摘下的墨鏡又推了回去,恢復正襟危坐的派頭,公式化地笑著:“這位先生,請問你還有什么……” 商陸沒理會。 走過來,一把摘了向南星的墨鏡。 * 向南星伸手去擋,已經來不及。 她的墨鏡直接被商陸扔到了桌上。 四目相對間,向南星哪還有之前的囂張氣焰? 隔壁桌的同事和患者都被嚇著了,這位去而復返的年輕人,如今這架勢,真像要揍人。 向大夫今天確實有點嘴欠,但這年輕人也不至于暴力相向吧? 同事都做好準備上前拉架了,這位氣勢洶洶的年輕人卻突然,矮身坐回了凳子上。 直接把手往桌上的脈枕上一放。 似乎……在示意向大夫給他號脈? 隔壁桌的同事這才松口氣,又悄悄坐了回去,心里默念“和諧友愛”,當剛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向南星卻還愣坐在那兒。 看他。 看他伸過來的手。 她的遲疑令他一揚眉。 “不是你說,我要么讓你號脈,要么走人?”商陸一頓,語速刻意放緩,慢慢吐出三個字,“向大夫?” 那刻意拉長的語速,哪是在尊稱她“向大夫”? 分明在說:能耐了? * 向南星呼了一口氣,開始幫他號脈。 他的脈象浮緊,風寒無疑,而且偏急亂,肝氣郁結,看來是很生氣。 生誰的氣? 向南星抬頭看他一眼。 這才發現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從沒移開過。 而她抬頭撞見他目光的那一刻,他的脈象分明更急了。 向南星按住他的勞宮xue:“有沒有感覺?” “沒有?!?/br> 回答得還真是冷淡。 沉眉斂目的模樣,倒挺神態自若。 為什么有些人的臉,能如此模棱兩可?眉梢一揚,就凌厲得可怕,像是要來揍這嘴欠的大夫。眉眼低垂時,又那么乖。 向南星眼觀鼻,鼻觀心,忽略掉。 隔壁桌的同事,卻已經毫不掩飾地看向這邊—— 向大夫是被這來勢洶洶的患者嚇傻了?這么明顯的感冒癥狀,她卻去按患者的勞宮xue? 那可是消氣的xue位,化結疏肝的。 直到幾次被隔壁同事以及隔壁患者的目光打攪,向南星才放開商陸的勞宮xue,取了壓舌板,去看他的舌苔和懸雍垂。 上回在自家樓道見到他,他就只穿了件薄薄的黑襯衣,袖子還卷到手肘,大概就是這么染了風寒。 嘚瑟吧…… 活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