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
許沐非常贊同的點點頭:“對對,他這人吧有時候是冷冰冰的,跟人家欠他五百萬一樣?!?/br> 董子劍突然不說話了,眼神淡淡的飄向電視機,許沐也感覺到周遭的氣溫有點降低,再一回頭,就看見宋覃站在他們身后冷著臉:“你們當我聾?” 說完一把將許沐拎起來十分不客氣的說:“回房睡覺?!?/br> 由于董子劍這個特大電燈泡的存在,許沐和宋覃每天晚上也僅限于相擁而眠,而想有進一步動作是不可能有的,因為他們不知道外面那貨突然又因為什么事情一驚一乍的敲門,或者發出什么奇奇怪怪的聲音。 宋覃說他睡眠質量很差,以前剛到國外,和那個韓國男孩住一個房間,怕他又偷什么東西放他床底下,晚上經常一整夜不敢睡覺。 韓國男孩走后,寄宿家庭又陸續來了又走很多人,但絕大多數都不是省油的燈,可想而知,宋覃能一直得到寄宿家庭的照顧,恐怕并不是因為成績好,更多的是許沐無法想象的心思和深沉。 不過宋覃說,寄宿家庭畢竟人少,而且也不會明目張膽怎么樣,他真正的噩夢是上了高中寄宿在學校以后,高一剛入學,他幾乎沒有睡過完整的覺,許沐問他發生了什么,宋覃也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說:“睡吧?!?/br> 但是許沐并沒有發現宋覃睡眠質量有多差,實際情況是,大多時候他都比自己先睡著,關于這點轉變宋覃也很疑惑,不過到底是好事。 雖然有董子劍的存在,但很多時候許沐都能感覺到宋覃看著她眼中的暖意,而這種暖意僅在幾天后就打破了。 那天許沐突然接到了一個電話,是何叔叔打來的,電話里,何叔叔的聲音異常的沙啞,說何阿姨進了醫院,情況很不好。 她當下就訂了回蘇市的車票,臨走的時候,她對宋覃沒有隱瞞,如實告訴他何益昭母親出事了,需要回去一趟,宋覃在電話里沉默了一瞬,問需不需要他陪,許沐知道他最近項目緊,便說不用了,最多幾天就回。 趕去醫院的時候,許沐就看見何益昭站在走廊上,垂著頭,不過短短幾個星期不見,他整個人似乎瘦了一大圈,穿著格紋襯衫和休閑褲,耷拉著腦袋神情恍惚。 許沐幾步跑過去,當何益昭抬頭看見許沐后,眼里竟然沁出了濕潤,許沐長這么大,從來沒有見過何益昭眼里有淚,從來沒有! 即使當年他得知自己不能劇烈運動,無法打籃球后,雖然整個人消沉了整整兩個月,但也沒有如此落魄。 許沐有些顫抖的朝何益昭走去,她甚至看見何益昭眼中的痛苦和絕望,就那么強烈的環繞著他! 聽見他聲音有些顫抖的說:“胃癌,晚期?!?/br> 許沐感覺腦袋“嗡”得炸掉了,就亦如多年前自己得知mama即將離開她一樣,她能體會到何益昭此時的心情,甚至就連她自己都無法接受這個突如其來的噩耗! 只感覺身體突然像灌了鉛一樣變得很重,一股涼意猛然襲擊著她的心臟,她顫抖的朝病房走去。 門打開后,何阿姨躺在床上已經睡著了,何叔叔坐在床邊默默的看著她,許沐這才發現,何叔叔整個人像突然老了好幾歲,明明那么硬朗的樣子,卻仿佛突然間被打敗了一樣。 許沐幾步走到他旁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雖然她清楚,此時此刻的安慰根本微不足道。 何叔叔抬頭看見許沐忽然情緒失控低下頭捂著臉。 許沐趕緊把何叔叔扶出病房怕吵到何阿姨,然而剛到走廊,何叔叔已經控制不住,慢慢蹲在地上痛哭:“她要離開我以后怎么辦?怎么辦吶…” 許沐一邊抹著眼淚一邊扶起何叔叔,然而何叔叔蹲在地上根本起不來,似乎從十幾歲起,何阿姨就一直住在他的心里,他沒有辦法接受有一天何阿姨可能走在他前面,就這么丟下他。 突如其來的噩耗把整個家都打垮了,其實何阿姨過年期間已經感覺到胃不舒服,脹氣下墜吃不下東西,甚至有時候還有些隱隱的疼痛。 但因為何益昭的事,她根本就沒有心思去醫院檢查,拖了一段時間卻變得如此嚴重。 何益昭比誰都自責,他甚至不敢面對何阿姨,何叔叔和何益昭的狀態都很差,只有許沐還能強撐著這個無法承受的事實和醫院商討何阿姨的病情。 辛虧許沐在這方面有不少學長和學姐可以幫忙,溝通聯系后,許沐建議把何阿姨轉去南城的市級醫院進行手術,而且越快越好,這個病拖不得。 當初許沐的mama也是去南城做的手術,畢竟南城的醫療條件要比蘇市好上許多。 何益昭和何叔叔已經沒了主見,加上對這種病的未知,許沐儼然成了他們的主心骨。 于是從聯系醫院,掛號,安排病床,再到訂車票,幾乎都是許沐一手包辦,短短兩天的時間,她幾乎就睡了六七個小時,何阿姨只要一睜開眼就要許沐陪著,家里人瞞著她,她還不清楚自己的真實情況,但就是一個勁的問許沐:“手術過后,就能沒事嗎?” 許沐強忍著淚水點點頭:“嗯,手術過后就沒事了,放心?!?/br> 每次何阿姨聽完許沐這樣說都會緊緊握著她的手陷入沉默。 臨去南城的前一天晚上,許沐在醫院樓下找到了何益昭,他身邊全是煙頭,許沐幾步走過去奪過他手上的煙狠狠踩滅,雙手將他從長椅上拽起來盯著他的眼睛:“你知道癌癥病人有百分之三十死于什么嗎?不是病魔,是心魔!我不管你現在心里多愧疚,多難受,但從明天開始,你給我打起精神,這場仗還沒打,你作為家屬自己先倒了,你爸媽怎么辦?” 說完許沐雙手拽住何益昭的衣領狠聲說:“我告訴你,手術只是個開始,后面還有漫長的治療,你要想讓你媽活下去,收起你的痛苦,好好去面對!” 許沐看著何益昭眼里那蒼白的顏色,像干旱多年龜裂的大地,透著毫無生機的氣息,喉間哽咽了一下松開他,驀然轉過身,然而沒走幾步何益昭對著她的背影低聲道:“你會走嗎?” 許沐腳步頓了一下,抬頭看著天上那輪殘月,沉沉的說:“我會陪你們打贏這場仗!” 說完頭也不回的大步進了醫院。 第79章 chapter 79 回到南城后, 何阿姨立即進入一系列的術前檢查, 直到把她安排進病房所有人才喘口氣。 何叔叔不肯離開醫院,說要陪著何阿姨,對于他來說, 幾天后的手術就像上天的一場審判,生死未卜,他不愿離開何阿姨半步,催促許沐和何益昭去吃飯,他自己留在醫院。 幾天的奔波終于定了下來, 手術確定在后天一早, 何阿姨進入正常術前流程,剩下的似乎只有等待。 許沐和何益昭也幾天沒有吃好睡好,看著許沐有些憔悴的樣子, 何益昭心里五味雜陳, 到了醫院樓下, 月色已經慢慢爬上夜空。 夜晚的微風吹在身上,吹去些許疲累,何益昭雙手插在衣服口袋里低著頭忽然說了句:“沐沐,謝謝你, 這次要不是你…” “謝什么?!痹S沐打斷了他的話,故作輕松的說:“那年我能上得了高中可沒謝你?!?/br> 何益昭愣了一下,側頭看著她:“什么時候知道的?” “高中畢業那年吧,你媽告訴我的?!痹S沐扯了扯嘴角,兩人都沉默了。 何阿姨到底是有意告訴許沐, 還是無意已經不再重要了,她看著許沐長大,把許沐當自己家的人,一直盼著何益昭能和許沐在一起,她的心思,何益昭和許沐都清楚,奈何很多事情早已超出了他們的控制。 何益昭說去飯店炒幾個菜,這幾天許沐也沒有好好吃飯,大概許沐并沒有胃口,說隨便吃點吧,早點回去,說完就直接走向醫院對面的面條店,何益昭也跟了進去。 許沐吃面條的時候,一直心不在焉的發著信息,何益昭幾度欲言又止,最后問了一句:“他對你好嗎?” 許沐“???”了一聲,隨后抬起頭看了眼何益昭,反應過來他在問誰,輕聲說道:“好?!?/br> 何益昭似乎還想講什么,但最終什么也沒講低下頭。 兩人剛出面條店就看見街邊停了一輛車,當許沐看見靠在車門上的宋覃時,幾天以來疲憊的神情終于露出絲絲笑意,他挺拔的身材把卡其色的風衣穿得像男模一樣,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朝他們走來。 何益昭自從知道他們的事情后,再次見到宋覃便有些不太自然,只是點了下頭,宋覃也微微頷首算是打過招呼,何益昭對許沐說:“我去對面買份飯帶給我爸?!?/br> 許沐點點頭:“我一會過去?!?/br> 何益昭便大步走到馬路對面。 宋覃蹙起眉低頭掃視了一圈許沐的臉色,有些心疼的說:“沒睡好?” 許沐鼓著腮幫子:“是啊,睡幾個小時就醒了,睡不沉?!?/br> “什么時候手術?”宋覃沉聲問道。 “后天,我這幾天大概都會在醫院,我懷疑她可能心里清楚,狀態不太好?!彼行╈奶ь^看著宋覃。 宋覃看見她的神色心里到底軟了幾分,抬眸看見站在馬路對面的何益昭,眼神似有若無的落在他們身上。 宋覃便收回視線伸手攬過許沐的腰將她抱進懷中,有些寵溺的摸了摸她的頭:“自己注意身體,不要太累了?!?/br> 許沐鼻尖酸酸的點點頭。 何益昭已然撇開視線背過身去,神色有些恍惚,不知道為什么,他感覺這個從小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小女孩像是突然之間長大了,他似乎在她身上看不見那個任性調皮淘氣的影子,亦或許她的那一面再也不會讓自己看見,他默默掏出一根煙點了起來。 直到許沐走回他身邊:“上去了?!?/br> 何益昭看見她半長的頭發被風吹得有些凌亂,剛準備抬手替她打理一下,許沐已經大步朝醫院走去,他的手指落了空,便緩緩收回手放回口袋抬腳跟在她后面。 何阿姨手術的那天早上,她一直很緊張的樣子,一會問阿昭呢?一會問何叔叔呢?一會問許沐呢? 直到三個人都圍著她,她又開始不停掉眼淚,所有人都告訴她,她的身體里長了個肌瘤,需要拿掉,但都很有默契的避開了那個“癌”字。 可身體是她自己的,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情況如何。 何叔叔和護工一起推著她去手術室,何阿姨一只手握著許沐,另一只手握著何益昭,直到她將要被推進手術室前,忽然說:“等等?!?/br> 何叔叔淚眼婆娑的站在一邊,何阿姨噙著淚什么話都沒有說,只是看了看許沐又看了看何益昭,將兩人的手握在了一起,重重的拍了拍,眼淚順著臉頰流下,最后滿眼期盼的看著許沐,似乎有很多話想和她說,卻根本無法對她開口。 許沐紅了眼眶反手握住何益昭對何阿姨說:“放心吧,我在?!焙我嬲颜坏奶ь^盯著許沐。 那一刻,他在許沐臉上看到他從未見過的堅毅,他記得許沐在她面前很愛哭鼻子,他記得許沐有時候很膽小,他還記得她經常不懂事亂闖禍,永遠像個長不大的孩子。 但不曾見過她眼里充滿如此堅定的神色,聽見她對何阿姨說:“加油,我們等你出來!” 許沐強撐起笑容,何阿姨動容的點點頭閉上眼松開了他們。 手術燈瞬間亮了,然而他們的心里卻變得灰茫茫一片,何阿姨的手術按照原定計劃,需要將整個胃切除,這是一場很大的手術,他們都知道即使手術成功,對于一個沒有胃的人來說,日后的生活也會發生很大的改變,但此時此刻他們只祈禱她能安然出來。 門關上后,許沐松開了何益昭的手走到何叔叔面前,扶著他坐在長椅上,何益昭則一直站在窗邊盯著樓下,三個小時過去了,手術室的門依然沒有打開,每個人都變得十分焦慮。 許沐走到何益昭旁邊靜靜的站著,看著同一片景色,良久,何益昭突然開了口:“我對不起她,只要她手術成功,我打算放棄一切?!?/br> 許沐皺起眉側頭看著何益昭,她知道這個抉擇對他來說多么困難,何益昭轉頭回視著許沐,安靜的黑色眸子里有種讓人窒息的難受,許沐很快撇開視線沉默以對。 何阿姨被推出來的時候,還在昏迷,臉色蒼白的嚇人,但還算成功,不過醫生說癌細胞已經擴散,后期的治療是個持久戰,對于此,他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 手術過后,許沐往返于學校和醫院之間,匆匆回去處理課程補上一覺,再趕去醫院接替何益昭的班,輪流照顧,雖然很累,但好在何阿姨的情況一天比一天好轉。 許爸帶著許雅也來了一趟南城看望何阿姨,一向沉默的許雅居然提出想留下來照顧何阿姨一段時間,何叔叔溫和的說有你jiejie在就行了,你才入學,不能耽誤課程。 許雅便低下頭沒再說什么,和許爸一起回去了。 在此期間醫大都在忙著報名組織一年一度的校運動會,許沐往年都是她們班女生組最熱門的種子選手,今年由于太忙了一直沒太關注,直到班長親自來動員她,讓她務必最少報兩個項目,本來許沐想拒絕,但是班長一哭二鬧三上吊,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纏著她,許沐看了看時間,那天正好何益昭休息,她可以暫時不用去醫院,于是便答應了下來。 在今年的參賽項目中選擇了鉛球和跳高,然而沒兩天班長又苦著臉來求她,說沒人肯參加跨欄,讓她能不能順便再報個跨欄。 許沐指了指前面:“不能讓她們隨便哪個報一下嗎?” 她剛講完這句話,班長神色古怪的湊到許沐耳邊:“你看過柯基跨欄?” 許沐望了望她們的腿默默閉了嘴,要說班上腿長的,還有老狼頭,不過老狼頭那廝是絕壁不可能參加運動會的,以她的話來說這種爭得頭破血流還毫無價值的運動不適合她,她只適合美美的打把太陽傘坐在看臺。 于是很快就到了運動會當天,許沐換上純白色的短袖短褲,把半長的直發綁得高高的,烏黑深邃的眼眸閃著志在必得的自信,白皙的皮膚在陽光的傾灑下顯得吹彈可破,加上少女般潔白修長的雙腿,一股青春洋溢的氣息撲面而來,一上場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看臺上坐滿了人,高舉歡呼,靠后的座位上,一個頂著微卷頭發的男人目光注視著cao場中的許沐,細長的眼睛微微勾起慢悠悠的說:“你有沒有覺得沐沐越長越開了,我以前怎么沒覺得她好看的?” 旁邊穿著黑色polo衫的男人冷冷的抱著胸:“那是你瞎?!?/br> 殷本木狹長的眼眸微微一瞇。 宋覃看見許沐手上拿著顆鉛球,聲音低沉道:“好好的報什么鉛球?!?/br> 殷本木嘴角勾起一抹妖孽的笑容:“你自己看?!?/br> 不出意外,許沐這次依然發揮穩定,軀干和肩帶向右一轉,將球拋向空中劃出一個完美的弧度,廣播站的主持人立馬激動的說道:“醫學影像大三許沐同學今年依然扔出了最好的成績,有望在鉛球這個項目連續三連冠!” 許沐立馬跳起來咧著嘴朝自己班級的方向比了個剪刀手,下面一陣歡呼叫著許沐的名字,其中第一排一個男人叫得最兇,還舉著個“許沐必勝”的牌子。 立馬引得所有人都投去目光,小丫一看整個人都愣住了,搖了搖旁邊的老狼頭:“那個人不是董子劍嗎?他怎么成了許沐的親友團了?” 老狼頭當然也看見了,黑著臉一副不痛快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