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抱緊她了仍嫌不夠,他朝她擠出一個脆弱的微笑,手上力度卻完全不放松地,癡癡追過去,強迫她與自己十指相扣。 “只有你能救我了。你不會拋下我的,對吧?” 他的力氣很大,掌心被他捏得很痛。 各種意義上,她是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尤諳多期盼她能一如既往,善心大發地將他拯救。 霍免沒空聽他說什么,她一心想著擺脫他,為此用盡了全力。 “兔子,我拿到錢了?!?/br> 男人從口袋中抓出一大把硬幣,想要送給她。 霍免不接,幾番掙扎后,它們亂七八糟落了一地。 “你忘了嗎?”他撿著硬幣,嘴里喃喃自語,像陷入了魔怔:“等攢夠錢了,我們私奔,我們約好的?!?/br> 都撿完后,他捧起混雜了泥水和雨水的錢,連帶著一把銀色鑰匙,他把它們盡數鄭重地遞向霍免。 “兔子,明早我們就走吧?!?/br> “拿開、快拿開,我不會再上當收下你的東西!” 腦門兒上的紅星為她加油,學了幾年的跆拳道終于派上用場?;裘馐钩鏊娜_貓功夫,一拳一腳打在男人的身上,讓他不要靠近自己。 憑她打罵,他直挺挺地定在原地,像一座沒有痛覺的石墩。 “兔子,可是,你知道嗎……你不帶我走的話,我可能再也走不了了……” “給你鑰匙,這個最關鍵了,”男人笑得討好,將鑰匙放進她的口袋:“你要拿著鑰匙,回來找我啊。明早,如果我在睡懶覺的話,你就非常大聲叫我,把我叫醒……我等著你?!?/br> “你走開?。?!”霍免哭了。 她根本聽不進他的話。 一個七歲的小孩哪見過這種場面。 她感覺到的,是自己被欺負了。想到要被壞人拐跑,再也見不到爸爸mama,她心里慌亂極了。 “兔子?對不起、對不起?!?/br> 尤諳手足無措地想要上前哄她,稍稍靠近,她哭得更大聲。 霍免根本不需要他哄。 霍免是被他惹哭的。 心隨著她的哭聲越沉越低。 他早已失去哭的能力,卻在此刻跟著她一起,抑制不住地放聲痛哭起來。 眼角流下的,不是晶瑩的淚,是黏稠的血。 她撿起小黃傘,就著他讓出的道,頭也不回地往家的方向跑。 “霍免,霍免?!?/br> 聲聲淚下,飽含幽怨。 尤諳苦苦地求她,能回頭看他一眼。 “霍免……” “你會回來的,對不對?” 自欺欺人。 霍免的腳步在聽到他的呼喚后,愈發的快。 尤諳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存在,隨著她的離去一點點瓦解掉,無力回天。 “你會回來的?!?/br> 他笑得凄楚,妖冶的臉龐上掛著一行血淚。 尤諳被遺落在他七歲的這年。 …… “下這么大雨,怎么不在幼兒園等爸爸mama接?你看你都淋成這樣了!” 霍強下班路上堵了會兒車,到幼兒園,老師說霍免自個兒先回家了。 “哇——”霍免沖上去抱住她爸爸,嚎啕大哭:“我今天遇到一個壞人叔叔,他好壞,要拐走我。剛剛放學路上我又被他攔住了,我好不容易才逃回來的?!?/br> 她一邊哭,一邊斷斷續續地訴說著當時的驚心動魄。 一旁的聽得霍強心驚膽戰,他們家孩子這是遇到了人販子啊。 “小免做得好,小免真乖?!彼雅畠罕нM懷里,心疼地安撫著。 這件事可不是小事。 霍強拿了把大傘,抱著女兒出門,去到她說的那段幼兒園回家的路。 人販子如果還在那附近活動,得要報警處理才行。 泥地上留了一些散落的硬幣。 而霍免口中的壞人,已經不見了。 此事過后,霍強和陳愛嫻不僅堅定了要搬走,而且決定越快搬家越好。 不像正規的小區里有保安看守,車隊這個地方,隨便什么人都可以走進走出;且這一帶位置偏僻,車隊距離幼兒園有一段人煙罕至的路,發生什么危險都有可能。 原本非常不舍得搬家的霍免,也被這次的事嚇得不輕。搬家前的那段時間,她都不敢一個人上學放學了,全要等她爸爸mama接送。 后來,極差的記憶力,讓少女霍免忘記了銀色鑰匙。 但每每說起“人販子”這個話題,她還是能夠清晰地回憶上幾句的:“想當年,我幼兒園的時候……” 車隊的童年故事中,最不值一提的,是一個上鎖的木箱子。 箱子大約半人高,外觀是普通的棕黃色,它的左下角印著商標——城南食品廠天然蜂蜜。 異類不得不沉睡的白天,它沒有等來愿意為它披荊斬棘,對抗命運的那個勇士小女孩…… 如何將一個成年男人塞進半人高的箱子? 尤子健和林翠如法炮制了一個,和他們當初見到的干尸非常類似的產物。 在封入箱子的那一刻,“尤諳”便已代替曾經的“怪物”,成為了怪物。 它不掙扎,因為它知道自己沒有要去的地方了。 既然勇士小女孩不再回來,它自己也選擇,這樣地永遠被限制自由,住在有高高圍墻的城堡里。 木箱子被塵封在倉庫一個封閉的雜貨間內。 ……至少一開始,是這樣。 尤子健和林翠一直以為:如果干尸沒被放出,它的死亡方式會是活活餓死。 他們想的其實是沒有錯的。 這其中,他們不知道的是:當初木箱子的掛鎖,不是由尤諳拿鐵棍砸開的;他去到雜貨間的時候,箱子的鎖已經斷裂。 吸血鬼這種無比邪惡卻也無比強大的生物,餓到極致會做的事,遠遠地超乎了他們的想象。 即便是它身體殘缺、即便是它深受重傷,這能降低,卻不足以抵消,它的危險。 作者有話要說: 回憶沒有了。 未免有讀者困惑尤子健和林翠為何會那樣畏懼尤諳,在這里解釋一下,之前提到的“尤諳很渴,夢見在沙漠里喝水”有隱喻意義。 所以,是發生了可怕的事……文里不便描述。 第11章 包包 霍免差點就死了??! 在怪物松開手后,她劇烈地咳嗽起來,捏住喉嚨也沒能使那里一陣陣的痙攣好轉,她咳得好似要嘔出靈魂。 而怪物,它在見到銀色鑰匙后,眼神就再也沒有離開過她的臉。 它縮著肩膀,拼命發著抖,龐大的身子繃得死死的——看上去,似乎是怒極的模樣。 稍稍平復呼吸后的霍免,自然注意到了這一點。 月色涼如水,空曠的場地上寂無人聲。 她捂住自己的嘴,豎起渾身的汗毛,面對這只可疑的未知生物。 它的表情隱沒在濕漉漉的黑色長發下,可是從對面傳來的強烈的壓迫感告訴她——他們正在對視。 就仿佛是,動物世界里播的,老虎和落單梅花鹿的對視。 強大的一方不愿驚動獵物,弱小的一方畏懼著下一秒敵人迅猛的捕食。 手腳冰涼,心跳如鼓。 霍免暗暗捏緊拳頭:總歸是要跑的……跑?。?! 腳步與激烈的心理活動相反。她好不容易抬起灌了鉛一樣的雙腿,腳掌卻在怪物的注視下,迅速地沉沉落向地面——以距離來算,她只退了大約幾毫米的一步。 慘了…… 緊盯著她的怪物,因著她的這一步也開始了動作。 它,同樣地往后面退了一點點。 “???” 霍免的驚得下巴都快掉下來。 ——什、什么?難道對于它來說,她才是值得畏懼的那一方? 乘勝追擊,她鼓起勇氣,這回成功向后跨了一大步。 反觀那面,怪物已經退得幾乎要沒入倉庫的黑暗之中。 ——太好了!但是,它為什么會怕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