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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靖本人,雖則這段日子,情緒仿佛過山車,一度脫離日常?;实厶K醒后,兩人之前的齟齬,便不藥而愈,正是情意漸濃之時。 可他也不是那種糊涂的人,盧公公早晚要解決,還有許多朝政之事,千頭萬緒,要他去辦。 但要叫他自己說,他現下,無論如何,說不出來。 皇帝便一臉戀戀不舍,“謝卿,你去忙吧?!?/br> 謝靖應了“遵旨”,眼光還不往回收,只在皇帝臉上,晃了一道,又晃了一道。 盧省雖然知道,自己已經是敗得徹底,可這事捅到了皇帝面前,謝靖就不能輕舉妄動。就是為著不叫皇帝傷心,也不能殺了自己。 他慣會見風使舵,到了刑部,一改在宮中的鐵骨錚錚,馬上跪伏在謝靖腳下,“謝大人,您可千萬別殺我,皇上連一只螞蟻都舍不得踩死,我跟著皇上,已經十五年了?!?/br> 謝靖到了此地,再懶得和他虛與委蛇,一點表情也無, “不是我要殺你,是國*法要殺你?!?/br> 盧省一聽,剛想站起來的腿,又瑟瑟發抖,“瞧您說的,國法可不就由著您,捏圓搓扁么?” 謝靖聽了此言,一腳踹開他,“你果然目無王法?!?/br> 盧省趕緊又拜了幾下,“您大人有大量,我懂什么呀,我只知道伺候皇上,只這一點,和謝大人是一樣的?!?/br> 謝靖就說,“你還有臉提皇上?!彼勘埔?,盧省往回縮了縮,“隆嘉七年北狩,皇上的行蹤,是如何泄露的?” 盧省跪在地上,身子抖得,宛如篩糠,“我沒想過要害皇上,我只是讓他們,遠著皇上,別攪了皇上的游興?!庇终f,“我也在那里,也是要沒命的呀……” 當年盧省一不留神,把皇帝的路線說給郭奉,又傳至脫目罕那那里。脫目罕那自當上部落頭子那天起,目標從來就不只是統一北項各部,而是意屬后明。 那時他親來順寧接那一批箭矢,聽說后明的小皇帝,居然有興致來邊境玩耍,便覺得是天賜良機。 他帶著騎兵,打個埋伏是家常便飯,剛好可以試試那批箭矢,渾不怕這玩意兒把他的內線給賣了。 若能殺了小皇帝,便穩賺不賠。 他們在虎口崖上,等了半天,都不見皇帝來,以為得了假消息。也是天意叫盧省幫忙,雖姍姍來遲,皇帝的隊伍,還是進了那虎口一線。 上蒼垂憐,謝靖拼死相救,皇帝才得以幸免。如今想來,若是箭矢不長眼睛,就是把這貨色千刀萬剮,也不能消得心頭之恨。 盧省這樁罪狀被謝靖點出來,氣焰便矮了一大半,跌坐在地上,也不替自己辯解了。 謝靖見他不說話,便趁勝追擊,“莫道長說,皇上曾經向他,打聽過一個人的下落……” 盧省一聽,又嚷嚷起來,“謝靖,這件事是我做的,可我盧省,不能認罪?!?/br> 他這樣說來,平時圓胖的臉上,居然有了幾分,正經的模樣。 謝靖見他這般狡辯,不由得冷笑出聲,“我竟不知道,司禮監的掌印太監,還有這等本事,敢叫皇……” 盧省幾乎是尖叫出聲,“換做是你,該怎么辦?” 謝靖被他一問,居然語塞了。 那時他心中,確實想要揭露尚妙蟬的不貞之舉,也覺得她該受罰。只是此事一旦泄露,她肯定就活不成了。 皇帝還會因此,大大失了顏面,白天是百官景仰的九五之尊,晚上便不知道他們私底下笑話他什么。 盧省嘆了口氣,垂下頭去,口中喃喃自語,“皇上還不知道……” 他這聲輕嘆,叫謝靖心中一震。 在謝靖心里,盧省從來就不是什么值得看重的人物??蛇@一刻,他居然因為盧省的話,回來審視自己和盧省。 盧省或許說了百句千句謊言大話,卻有一句是對的。 “我只知道伺候皇上,只這一點,和謝大人是一樣的?!?/br> 他雖然不是什么好人,可對皇帝,確實不錯。 只是該審的還要審,該判的還得判,他對盧省,并無憐憫,只是盧省對皇帝一番心意,謝靖也得酬謝一二。 “盧公公,你坐下說話吧?!?/br> “刑部雖聽著嚇人,也是六部之一,衙門里日常辦公,茶水總還是備著的?!?/br> 盧省見他,忽然變了臉色,心中仍有些戚戚,卻隱約覺得,大概是自己對皇帝拳拳之心,就算是他心如鐵石的謝大人,也能知悉一二。 看來這步棋,果真是走對了。 盧省就在心里,悄悄舒了一口氣。 第60章 權宦 謝靖回去上班, 臨走時叮囑皇帝, 要保重龍體,切不可cao勞,于是皇帝陛下的病假還沒完。 人清醒著, 還不用工作學習, 這樣清閑的日子, 朱凌鍶當皇帝以來,還是第一次。 想到不久以前, 自己還在跟著莫沖霄修道, 指望能夠通過玄學作法,和謝靖有點突破,真好像是夢一場。 特別不真實的感覺。 謝靖一離開,他的一應需求, 照例由陳燈接手,陳燈手腳麻利, 動作輕快, 還不多話, 原本以前很符合皇帝的心意。 可他就是哪里都覺得不得勁兒, 陳燈什么都好,可還是有做不到的地方。 其實在他心里, 誰又比得上謝靖的陪伴呢, 更別提這段時間以來,兩人之間那極其清淺又微妙的情愫,仿佛春風一般, 乍暖還寒,叫人忍不住去試探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