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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道來得倉促,準備不夠妥當,身上只有這道靈符,請公公用火燒了,再把那灰化了水,只得一碗,先給貴人喝下?!?/br> 不不不,朕不要喝那種莫名其妙的東西。 盧省千恩萬謝,讓陳燈去弄,自己就守著皇帝,過了一會兒,似是陳燈回來了,就一個人扶著,另一個人捏著皇帝的下巴,往嘴里喂。 皇帝的手忽然抬起來,打在碗底,“陳燈,你怎么不扶住了?”盧公公看著潑掉了小半碗,心疼得不行,“道長,您看……” “這就是命啊,”莫沖霄說。 盧省無法,只得叫陳燈再把住了,皇帝想要再掙扎,誰知這小孩,才十五歲,力氣簡直大得嚇人。他又拗不過盧省,被灌進去了大半。 味道嘛……倒是和平時吃的散劑差不多。 他迷迷糊糊地,失去了意識,又不知過了多久,醒來宮里已經掌燈了,盧省一見他醒了,樂滋滋跑到跟前, “皇上,您感覺怎么樣?” 朱凌鍶忽然有了一種,最近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的體驗, “餓了?!?/br> 盧省大喜過望,要不是他眼睛小,都可以擠出小星星了,于是趕緊讓尚膳監的人,弄幾個皇帝愛吃的小菜過來,又特地叮囑要配上香米粥。 皇帝最近食欲都不大好,總是看看菜色,動兩下筷子就停,如今說餓,可見莫道士的符水,確實挺靈。 朱凌鍶一共喝了兩碗粥,雖然還有些欠欠的,但謝靖教他的養生之道,“不可吃到全飽,”時刻牢記在心。漱口之后坐下來,腦袋還很清醒,伸手拿了折子來看,連著看了好幾份,居然還沒犯困。 皇帝在心中,不禁暗暗稱奇。 盧省看在眼里,喜在心頭,便說,“皇上,莫道長此時在偏殿候著,可要叫他來說話?!?/br> 皇帝的目光在燈火映照下,沉靜如水,他抬起眼睛,對盧省說, “不必了,明日賞兩錠金子,是朕給他的謝禮。讓他出宮去吧?!?/br> 換盧省大驚失色了。 “皇上,皇上……這是為何???”盧省百思不得其解。 朱凌鍶懶得解釋,趁著精神頭好,把最近積壓的折子,趕緊看了。他一邊看,一邊朱筆御批,看看寫寫,竟然一直都不覺累,盧省來催了三次,快到丑時了,他才戀戀不舍地去睡覺。 躺在床上,腦子里還是很興奮,怎么都睡不著,不知道是和那符水有關,還是最近睡得太多了,閉上雙眼,還不停在想那些公務。 山東的豆子,河南的小麥,湖北的稻米。 浙江的絲,四川的鹽,福建的海運,山西的票號。 安徽的兵亂,西南的山賊,沿海的倭寇,謝臻他們發來的邸報上,似乎到處有冤情。 還有謝靖,今年也該安排他入閣了。去年贏了北項,兵部記大功,羅維敏那時入閣,是理所當然,倘若把謝靖一并提了,恐落下話柄。 如今他任刑部尚書已滿三年,三年間宵衣旰食,肅清了積弊,辦了好幾件漂亮的大案子,與六部及各府道通力合作,也處理得十分妥當。這時候動一動,該是最合適不過。 他便又在心里,仔仔細細盤算著,到時候讓謝靖入閣的圣旨該怎么寫。 從前皇帝小時候,發出的每一道旨意,都要請謝靖看過,如今這一道,能實現謝靖胸中壯志的旨意,到時候他看了,又是何等開心呢? 朱凌鍶想著這個,終于心滿意足,沉沉地陷入黑甜鄉里。 他再度醒來的時候,被滿屋的煙火氣,嗆得厲害,連著咳嗽了幾聲。耳邊又有人在念著什么。 盧省帶著哭腔,“皇上醒了,”他這么一說,那念著不知道什么的人,聲音更大了,一下子跳到皇帝面前。 “這是……”朱凌鍶覺得自己嗓子干得要冒煙,盧省雖一臉笑,眼睛卻還紅紅的,“皇上,您都三天沒睜眼了?!?/br> 朱凌鍶剛要發出一聲驚呼,桃木劍“刷”地一聲從面前掠過。 這……這又是在做什么? 盧省把他腦袋摟在懷中,一邊捂著鼻子,一邊湊在耳邊悄悄說,“道長說,您是被什么東西魘住了,這是在施法驅邪呢?!?/br> 哎呀我去,這都什么跟什么啊,朱凌鍶不禁埋怨盧省自作主張,又說,“道長怎么還沒走?” 盧省一聽,急了,“您一直不醒,太醫院的人藥都灌不進去,道長一做法,還不到半個時辰,您就醒過來了?!?/br> 居然還有此等奇效。朱凌鍶目瞪口呆。 都三天了,他三天不上朝,也不知道那些能言善辯的大臣們,會說出什么話來。 他不知道,盧省面對內閣,可是十分硬氣,“皇上身體偶感不適,張大人這是不信,要進宮來逼問不成?” 張洮這人雖然心直口快,但是說到要虧待皇帝什么,也到底不會有這種壞心。被盧省一激,便退回去了。 何燁生性謹慎,更加不會,羅維敏才入閣,前邊兩個不說,自然輪不到他,于是就這樣罷朝三日,引起了許多猜測。 誰也不知道,這究竟是不是陛下本人的意思?只是盧省現在圣眷正隆,內廷早就在其一手掌握之下,現在司禮監也對他俯首帖耳,內閣想辦的事,盧公公不點頭,就用不了印。 便也都不愿得罪他。 謝靖那日在武英殿,聽說皇帝不來了,立時就想要找人問問??上韨髟挼氖莿e人,也是一問三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