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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大局已定,自己又是先帝欽點的顧命大臣,就算太子再不成樣子,他也是要一力輔佐下去的。他自知此路并不平坦,對朱凌鍶也沒抱什么期望,直到聽到一聲奶聲奶氣、強裝大人的“謝卿”。 其他三位大臣,都已經走遠了。守著院門的兩個小內侍,一個慌忙抬頭看屋里,又意識到什么,趕緊低下頭來,另一個后知后覺,慢悠悠抬起腦袋,看了一會兒,才收回去。 太子抬起頭來,表情有些困擾,下意識咬住下唇,又向前走近些。 “謝卿,陪我到屋里玩一會兒吧?!?/br> 謝靖眉頭一松,之前見朱凌鍶愁悶的模樣,還以為太子有什么不為人知的苦楚,沒想到是這么孩子氣的要求。只是聽了卻有些失望。 稍微思考了一下哄孩子的口吻,正打算有理有據地拒絕未來上司請求的謝靖,又聽到朱凌鍶說, “剛才徐公公讓他徒弟把今天要穿的衣服拿來了,羽妃娘娘也叫人送了糕餅給孤?!敝炝桄J抬起頭,小小的臉上一副天真羞怯的神情,似乎是說自己得了好玩的東西,想請他新認識的大朋友進屋看看。 謝靖果不其然皺起眉頭,朱凌鍶僵著一張臉裝嫩,心里著實很緊張。 看樣子謝靖是聽懂了,只是他會怎樣應對呢,會不會對自己的意愿視若無睹,想想那個可憐的“10”,朱凌鍶的心抽緊了。 謝靖的心情,再一次變得很復雜。 他當然明白,太子是在向他求助,點明了自己被徐良盛和羽妃監視的事實,而且顯然,監視只是手段,這兩股勢力看牢了朱凌鍶,接下來會有后著。 若只是籠絡獻媚倒還好,怕就怕有什么陰謀…… 令謝靖更加意外的是,眼前這個神情純真,眼神清澈的小太子,一點都不像傳聞中所說的那么愚鈍不堪,觀其舉止,也不見粗魯之相。 那么流言是怎么來的,就十分可疑了。 想到這里他心中一動,“如此,就請殿下帶臣進去一觀?!?/br> 朱凌鍶心中一喜,他住的正殿大門開著,小短腿快走幾步到了門口,謝靖長腿動了兩下,就跟了過來。朱凌鍶在門邊站住,等著謝靖進去,謝靖卻一動不動。 啊,錯了。 他還遵從原先主人和客人間的禮儀,想先請謝靖進門,卻差點兒忘了,在這里,謝靖無論如何也不能走到他前邊去。 意識到這個,朱凌鍶趕緊扒著門邊進了屋,等謝靖進屋后,他就眼疾手快地關上門。 似乎有點……不合適,但要追究起來,朱凌鍶現在已經是事實上的天下之主,和臣子關在一間屋里,自然不需要誰批準。 只是負責監視他、被趕到院子邊的那一堆小內侍怎么想就不知道了。 “殿下”,待朱凌鍶站定,謝靖也不等主人家上茶待客,就深深地一揖, “殿下有何吩咐?” 聞弦歌而知雅意,不愧是聰明絕頂的謝九升啊,朱凌鍶不禁有些飄飄然。 這樣近距離看謝靖,他眼睛下邊,有兩道深色的暗影,雖然沒休息好,眼眸卻依然閃閃發亮。他微微彎了腰,低著頭等朱凌鍶發話,目光安定而不失誠摯,仿佛無論朱凌鍶說什么,他都有把握能辦到。 真叫人心潮澎湃,朱凌鍶覺得自己有一肚子話要對他說。 羽妃,幾天之后就會對朱凌鍶下藥,挾太子尊自己為太后,之后陸續提拔了不少娘家人,后黨在朝中結黨營私,任人唯親,賣官鬻爵,四五年間,百官怨聲載道,朝綱不振。 掌印太監徐良盛,仗著自己是先帝近臣,一味哄著小皇帝吃喝玩樂,矯上意大肆斂財,還把自己的親信太監派往大同府,聚斂民財,搜刮百姓,陷害忠良,搞得烏煙瘴氣,使當地軍民士氣大跌,邊患來時便一潰千里。 還有謝靖的好基友祁王,被別有用心的人,打著他的旗號,說朱凌鍶的皇位來得名不正言不順,編成歌謠讓京里孩童傳唱,錦衣衛查了許久也不知道源頭,搞得京中人人自危。這事兒不止出現過一次,最壞的一次,是有人說他要謀反,祁王心里冤屈,與謝靖也為此生了不少嫌隙,許久都不復相見。 不過,倘若把這些事直接告訴謝靖,他不僅不會相信,還會覺得朱凌鍶有問題吧,畢竟“看過劇本”這回事,作為任何一個時空的原住民,都是無法接受的呀。 究竟該怎么說呢,朱凌鍶有些犯愁,他必須找到這一切事情的結合點,綱舉目張,解決了一個問題,也就了結了許多后患。 朱凌鍶進屋之后,好久都沒說一句話,謝靖也不催促,只是始終彎著腰,恭敬而不失從容地看著他。 啊,有了。朱凌鍶凌晨在御榻上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在謝靖安靜沉著的等待中,忽然找到了答案。 謝靖,我不是這個身體里的小孩子,不會被人哄騙恫嚇,不過,我想到了一個辦法,要趁現在,把這些在今天埋下種子,以后長大會變得很麻煩的事情,全都一次解決掉。 至于能不能成,我初來乍到,不是很有把握,所以想和你先商量一下,到底行不行,你看著辦就好。 如果你覺得好的話,好感值應該增加吧。朱凌鍶想到這里,似乎聽到4848發出一個擬聲詞,情緒不明。 謝靖看著九歲的太子眼中,閃爍著不尋常的光芒,點漆般的雙眸里,仿佛有小火苗在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