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
小谷去山林里采藥的時候發現泥土上有許多馬蹄踐踏過的痕跡,她心下覺著不好,正要回來稟報阿棗,然后聽見密林里傳來一陣極大的響動,她心知有人來了,立刻帶著人躲了起來,他們不會隱藏蹤跡,很快就被發現了... 小谷說到這里,拼命蜷縮著身子,肩膀抖個不?。骸叭缓?,然后他們拔刀把李哥他們全殺了,又把我和兩個jiejie抓到樹林里,他們輪著糟蹋......我害怕急了,摸到一塊石頭砸了那人的腦袋,跑了出來...他們好像有事要辦的樣子,就沒怎么追我...” 五殿下補充道:“我覺察到城外有異,就趕了過去?!?/br> 小谷面色慘白:“他們可能以為我們死定了,就沒怎么避諱,我只聽見他們說什么‘要帶人’‘攻城’之類的話...” 阿棗和五殿下面色一肅,要是羯人真的來攻城,麻煩可就大了,他們城中的兵力不強,指揮司那邊絕對指望不上,指揮使等人不落井下石就不錯了,她要是落在羯人手里,后果不堪設想,肯定會成為他們掣肘薛見的工具。所以羯人攻城這事要是真的,她本還想把殘殺她府中下人的罪魁大卸八塊,現在就是不想逃,也只能逃了。 此時已經入了夜,本該涼風習習的秋夜,空氣卻凝滯不動,屋里寂靜的讓人心境。 阿棗猶豫片刻,薛見走的時候把申妙留在府里,她干脆把申妙叫了過來一并商議,此時府里的外門管事突然跑進來,匆匆道:“娘娘,城里著火了,火勢好像有點不對頭,您快去看看?!?/br> 薛見的府邸選的位置極好,三面環水,易守難攻,離最雜亂的城中也遠,阿棗申妙和五殿下同時出了屋子,遠遠就能看見城里起了幾道沖天的火光,他們在府里都能看見,想必火勢不小。 阿棗面色沉凝,五殿下也道:“倘若羯人真的攻城,目標定然是皇嫂,指揮司那邊是不會管的?!?/br> 申妙挺了挺讓阿棗十分費解的酥胸:“指揮司這群黑心肝的,郡王早晚讓他們人頭落地?!?/br> 阿棗看了眼仍舊抽噎哭泣的小谷,讓逢綠把她扶下去 阿棗被申妙感染的緊張稍退,認真分析道:“殿下覺不覺著這事有些蹊蹺?倘若羯人真的攻城,咱們怎么半點風聲也收不到?而且小谷一出城就遇上了,還聽到這般重要的信兒,未免也太巧了些。而且別人攻城都是偷偷摸摸地突襲,他們卻大張旗鼓,不光讓城里流言蜚語傳遍,還殺了我的人,害了我的貼身丫鬟,生怕咱們不知道似的,殿下覺不覺著有些奇怪?” 五殿下點了點頭:“我也想過這點?!鄙昝罡恿司洌骸八麄兒孟袷窃诒圃蹅兂鎏右粯??!?/br> 他們現在要跑,還是來得及的,但是...阿棗左右走了幾圈:“五弟能調動多少人手?” 五殿下面露尷尬:“四百余人?!?/br> 阿棗思量片刻:“我這里有殿下留給我的八.九百人,加起來也有一千余人了,羯人倘若真的攻城,這點人打仗肯定不夠,不過防護府邸肯定夠了?!?/br> 她頓了下,堅定道:“咱們死守?!?/br> 申妙一拍手:“王妃是打算賭一把了?” 阿棗點了點頭,五殿下卻提了反對意見:“皇嫂的安慰要緊,不管是詭計還是羯人真的功臣,得先護送她撤離到安全之處再說?!?/br> 申妙不滿他反駁,拿酥胸把他一頂,嬌聲嗔怪:“五殿下,要真是有人施詭計逼郡王妃出城,肯定準備了后手,咱們怎么護送王妃撤離?!” 五殿下跟被火燒了似的,一跳三尺遠,捂著胳膊冷冷道:“申老板自重!” 申妙一臉無辜:“怎么自重,你教教人家,人家明明輕得很?!?/br> 阿棗:“...”沒眼看! 她岔開話題:“府里重墻高塔完善,你們去把人手調回來,都集中在府里,咱們不妨就賭這一把?!?/br> 她冷笑了聲,翻身拔出薛見所增的青霜劍:“我倒想看看,他們究竟藏了什么鬼祟!” 五殿下見她決定,就不再多言,大步起身準備了。申妙站在阿棗身側:“我護衛娘娘?!?/br> 阿棗點了點頭,屏息不語,走出議事的正廳,看著沖天的火光把夜空也染上點點猩紅。 她嘆了聲:“大火離咱們越來越近了?!?/br> 申妙嘖了聲,不知道從哪里摸出一把和他妝容極不相符的大鐵錘,用男聲道:“就是這樣才可疑?!?/br> 府里所有人都嚴陣以待,阿棗就帶著人站離大門不遠的高塔上,她閉目聽見一陣急切雜亂的馬蹄聲,然后就是‘咚’地一聲悶響,郡王府的大門被撞的輕輕晃動。 她輕聲道:“來了?!?/br> 第132章 圓木敲擊大門的聲音連綿不絕,一下一下如同叩在人心上,擾的人煩悶不安,阿棗皺了皺眉,申妙一甩手帕:“娘娘別慌,要不我給您唱個小曲兒?” 阿棗:“...謝謝,不用了?!?/br> 她早就命人在郡王府周遭點起了火把,等眾人都走近了,她才就著火光看清楚宅子外黑壓壓的一群人,那群人頭上綁著鞭子,衣裳也是羯人裝束,呼呼喝喝地也盡是異族語言,她定睛一看,緩緩道:“打扮的倒是似模似樣,但是就是這樣,才更可疑,他們既然是突襲來攻城,何不換了我莊朝的裝束?行走還能便宜些?!?/br> 申妙笑呵呵地道:“娘娘說的極是?!?/br> 阿棗嘆了口氣,苦笑著小聲道:“我這也是自我安慰,現在誰都不能確定,這些羯人到底是冒充的,還是真的羯人大軍來攻城了?!?/br> 申妙揚了揚手里的絹子:“殿下帶兵在前方鎮守,羯人又不是長了翅膀,怎能突破殿下的防線?您就算不信自己的推測,也該信殿下啊?!?/br> 就算不信殿下,也該信殿下的男主光環...阿棗在心里默默地補了一句,展顏道:“你說的有理?!?/br> 她見半點不擔心的樣子,忍不住道:“不管這些人是真是假,但已經攻到咱們府邸外了,你都不著急嗎?” 申妙輕輕拍著胸口,往阿棗身后一躲:“人家怕的要死了,娘娘可一定要保護人家呀?!彼硌萃?,又用低沉的男聲道:“娘娘放心,我受殿下所托保護您,必然竭盡所能護您平安,我要是著急了,您怎么辦?” 阿棗:“...” 戲精也就罷了,還是個精分戲精.... 她默默地往底下看,五殿下見外面準備攻入宅院的人拿了軟梯準備爬墻,立刻指揮眾人把提前燒好的熱油潑下去,底下慘叫聲連綿不絕,五殿下命人準備了短弩,就著燭火瞄準那些‘羯人’的眼睛。 她粗略算了一下,府邸外圍攻的人不過兩千之數,他們人數雖然少于外邊的人,但占有守府之便,應該能撐上幾日,她已經命人給薛見去信,他要是收到信想必很快就能趕到,但是府里這一千余人的嚼用該怎么辦? 她眼見著外面的人一時半會攻不進來,心里默默地盤算起來,又不禁想到今夜被圍攻之事,到底是誰主謀的呢?在西南這片地方,如果不是羯人,那就是指揮司... 她想著想著,突然衣袖被申妙扯了一下:“娘娘你看那人,是不是有些眼熟?” 方才攻勢最猛的先鋒隊已經死傷不少,正門外,有個羯人首領打扮的人正提刀親自迎戰,那人的身形打扮確實有些熟悉... ——這個提刀親自上陣的人正是當初跟薛見死杠的江平。 如今種種都是那位李指揮使親自設計的,他先散布羯人攻城的虛假消息,還設計誘殺了郡王府的人,只放了郡王府的貼身丫鬟回去,為的就是讓丫鬟傳話,親口告訴郡王府羯人攻城的事,逼得她帶人棄府往城外逃,他們指揮司才有機會下手捉拿這位郡王妃,然后再以此要挾薛見。 李指揮使本想著郡王妃一深閨婦人,無非是靠美貌贏得薛見的歡心,隨便嚇嚇就能把她嚇出來,沒想到她居然如此警覺,不但沒有錯出城,反而收緊了防御。 他只能啟動后手,讓自己的嫡系部下喬裝成羯人,攻打郡王府,這樣一來,就算是薛見回城之后責問,他也大可以推說是羯人做下的,而他則在指揮司部署坐鎮。 但圍攻郡王府跟謀反無異,那些不知真相的部下必然不敢下手,他手下完全可信的人也不多,所以就派了有傷在身江平和幾個心腹來攻打郡王府。他完全不擔心江平被郡王妃認出來,他此次勢必要得手,哪怕郡王妃認出江平,瞧出端倪來,也無力回天,只能乖乖地任由他宰割。 這一環扣一環的謀略,當真是了得??! 阿棗自打認出喬裝之后的江平,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忙扯了一下申妙:“果然是李指揮使搗的鬼,你快去提點一下五殿下?!?/br> 申妙點了點頭,三兩下跳下高塔,阿棗心下到底不甘,也跟著下了高塔,在一處箭矢傷不著的地方,對外厲喝道:“江指揮使,別以為穿了身羯人的衣服我就認不出你來,殿下在前線和羯人作戰,你竟敢冒充羯人攻打郡王府!你反了不成?!還是說,你根本就是羯人派來的細作!外面的人你們都聽好了,你們難道想和羯人的細作為伍?!” 江平不是好性子的人,登時暴怒,扔了一把長矛進來。 外面的動靜稍稍小了點,不過很快又大了起來,申妙遞給她一盞白水:“娘娘明知白費口舌,這又是何必呢?” 阿棗嗓子有點啞了,接過水潤了潤嗓子:“現在他們形勢正好,當然沒用,可一旦形勢逆轉,他們要是處于下風了,這話自然會起作用?!?/br> 江平青筋暴突,冷笑著喝罵道:“什么主子養什么仆人,王妃身邊那個小sao.貨滋味不錯,我幾個兄弟對她念念不忘的,王妃要是這么害怕,不如把那sao.貨送出來給我兄弟做妾室???要是不成,王妃屈就也可以??!”這指的是小谷和兩個丫鬟。 外面立刻哄笑起來,江平越發得意,他身邊有個相貌精明的男子也附和道:“主子把郡王迷的找不著北,奴才也不例外,還是讓那幾個弟兄小心點為好,哈哈哈!不過等破了府門,咱們也能碰一碰這傳說中的郡王妃了?!?/br> 府里的不少軍士都面露怒色,阿棗面色陰沉,雙拳緊握,身子微顫,申妙勸道:“娘娘,您不能生氣,您一生氣就中了他們的計啊?!?/br> 阿棗搖了搖頭,叫來五殿下,輕聲說了幾句,五殿下點頭答應了,她重新上了高塔,暗暗把江平和另一說話之人的模樣記在心底,沒多久五殿下的守勢就弱了下來,緩緩裂開一條缺口,外面的人只當是自己攻勢起了效果,大喜之下,手下越發凌厲。 如此你來我往了近一個時辰,外面的人發現里面攻勢雖弱,但卻遲遲不能前進一步,不免心浮氣躁,阿棗給五殿下打了個手勢,他配合地道:“我們王妃說再打下去也無益,要求和你們和談,請一個話事人進來詳談吧?!?/br> 他們攻打郡王府,也不是一窩蜂全涌在前門,而是分了幾隊分別攻打,前門主事的只有江平和另一人,江平本來就是一得意就忘形之輩,再加上前門的守勢比之前確實大弱,他只當是郡王妃怕了他的威風,不過他也不是傻子,想了想道:“若非情勢所迫,我也不想和王妃起爭端,但讓我進去這卻不能,不如王妃出來?” 五殿下冷淡道:“王妃一弱女子,難道你們還怕她不成?” 他頓了下,說了個折中的法子:“不如你和王妃分別站在大門兩邊,我將大門開一條縫隙,供你們二人說話,如何?” 旁邊有人上前想勸說,卻被江平一把推開,他哈哈一笑,也不信這位魅惑郡王的女人能把自己如何:“好啊,只可惜無緣得見王妃的絕代容顏了?!?/br> 阿棗瞇了瞇眼,止住怒極的幾個將士,披上斗篷下了高塔,站在門邊,高聲喝道:“我就在門邊?!?/br> 江平也在門邊站定了,阿棗命人把側邊的角門開了小小一條縫隙,江平見她謹慎至此,越發得意,正要說話,突然門縫開大了幾寸,里面一條繩圈激射而出,一下子套到江平的脖子上,他有傷在身,沒來得及掙扎,不等他身邊人救護,他已經被重重地拉了進去,角門‘嘭’地一聲,關嚴實了。 江平脖子還被繩圈套著,面露慌色,忍不住掙扎起來,卻被申妙一腳踩在腿中那處,疼的再動彈不得了。 旁邊人立刻要動手,阿棗卻擺手止住了,親自取了匕首來,抵在他脖頸上,江平這才知道害怕了,慌道:“你,你不能殺我,我是指揮同知...” 阿棗俯身看著他:“你稱我什么?” 他見說硬話阿棗不為所動,屏息忍住恐懼和難堪:“娘娘...求娘娘饒命,饒...” 他現在才真的意識到眼前的女子是廣賢郡王妃,是薛見的發妻,郡王妃一怒,居然如此可怕。他終究沒有勇氣面對死亡手腳發涼,強撐著道:“郡王妃,您不能殺我,方才是我胡言亂語,我還有件事要...” 他話才說了一半,阿棗的匕首已經捅進了他的脖頸,生生截斷了他的后半句。 “對郡王妃不敬,當誅?!卑棸阉氖柞唛_:“割了他的舌頭,把他扔出去?!?/br> 她搖了搖頭:“可惜沒把另一個騙進來?!?/br> 申妙在一邊瞧的怔了怔,他一直以為這位郡王妃和薛見的性子完全相反,薛見心思深沉機敏銳,郡王妃是個整天樂呵呵,風趣愛說笑的老好人,他現在才突然覺著,兩人還真的挺有夫妻相的。 五殿下把江平的尸首扔了出去,外面自然少不了一陣sao動慌亂,其中還夾雜了幾聲互相指責。 黎明將至,阿棗又上了高塔,俯瞰墻里墻外的戰局,面上卻掩不住的淡淡疲憊——女強人一點都不好當,她現在只想靠在薛見懷里好好歇一會兒。 她吐納一口濁氣,揉了揉臉,忽的又聽見一陣馬蹄聲,還有隱隱約約的號角聲,阿棗臉色一變:“李指揮使有援軍?” 申妙面色沉凝,緩緩搖頭:“好像不是,您看?!?/br> 阿棗瞇起了眼,就著一線晨曦往遠處看,就見遠處也奔來黑壓壓一片兵馬,整齊地排列成陣,打著的旗號還十分熟悉。 她不可置信地道:“這是殿下的旗幟?殿下不是在前線嗎,他怎么能分.身過來反包圍?!” 她才命人給薛見送信,他就是飛天遁地也不可能這么快回來??! 宛如天降神兵一般的兵馬把指揮司的人團團圍住,指揮司的人也慌亂起來,有的企圖突圍,有的還不知這群天降神兵是何來意。 沒過多久打著廣賢郡王旗號的兵馬就給了答案,廣賢郡王的陣列中有人朝天上射了一箭,箭上還掛了一個圓形的物體,帶著風聲準之又準地落在指揮司的陣營里。 指揮司的人看清那圓形物體是什么之后,驚慌的不能自己,再沒了半點戰意,轉眼連攻打郡王府都忘了,有人甚至試圖逃跑——原因無他,長箭上掛著的,正是李指揮使的頭顱。 這下別說是指揮司的人了,阿棗都一臉懵逼,轉頭問申妙:“這是什么情況?李指揮使不是派兵攻打咱們嗎?他怎么自己死了?這...咱們不用打了?!” 申妙也一頭霧水,又若有所思地往底下看了眼,意有所指地道:“怕是有神兵來幫咱們了?!?/br> 一片兵荒馬亂之中,薛見的聲音無比清晰地傳進每個人的耳朵里:“李指揮使意圖謀反,已經伏誅,若有人再負隅頑抗...” “格殺勿論?!?/br> 第133章 阿棗聽見他的聲音,心便定下來了,被申妙扶著坐倒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