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
齊皇后從心里覺著,沈家齊家都收歸旗下這般好事他定然不會拒絕,除非他是瘋了,見薛見這樣,齊皇后自動把他這樣的表現劃歸為默許,轉頭把他的反應告訴齊家。 齊夫人和齊然都十分歡喜,齊皇后叮囑道:“沒幾天就是除夕了,咱們莊朝的慣例,宗室公府和重臣必是要好好玩樂一番的,你屆時好生收拾,也好讓殿下更看重你些?!?/br> 齊然柔順地應了,她也想借著除夕前的百戲會成事。 齊皇后知道這個侄女素來有主意,拍了拍她的手,這才轉身走了。 百戲會算是莊朝人.民心里最大的一場盛會了,是萬人空巷的好光景,家家戶戶都要走出門來放煙花,看舞龍舞獅,就連宗室也會熱鬧一陣,皇上帶著朝中要員及其家中女眷去京郊玩樂,男子玩騎馬射箭比武和馬球,女子則是跳舞投壺和蹴鞠,每個項目都有比賽,每場比賽都有獎品,雖然不是什么奇珍異寶,但足夠讓人玩的痛快了。 沈家作為京中新貴,一家四口都收到了邀請,阿棗翻了翻帖子,興致盎然地道:“還有蹴鞠呢,那我要報名!”蹴鞠跟現代的足球類似,她上輩子就是鐵桿球迷。 李氏硬把她按?。骸澳憧上|c吧,雖然這蹴鞠是女子蹴鞠,但每年鼻梁斷了,眼眶腫了,臉上青了,甚至筋斷骨折的都不在少數,你湊的又是哪門子熱鬧?” 阿棗頗為遺憾地嘆了聲。 百戲會定在臘月二十八,攏共持續三天,皇上帶著所有人浩浩蕩蕩地往京郊走,京郊的場地早已經圍好,各色玩樂的器具也備下了。 不知道禮部的人是怎么想的,居然把沈家和齊家安排著坐在一塊了,齊然舉杯端著果子酒,笑道:“我敬沈家meimei一杯?!?/br> 阿棗也不缺風度,舉杯跟她對飲了一盞,就把目光投向場中。 宮里還特地圈了一片林子出來,方便眾人比箭,齊然今兒不知怎么的,談興甚濃,頻頻和阿棗搭話:“沈家meimei,你說今兒誰會摘得金雁翎呢?” 金雁翎是射箭比賽的獎項,阿棗正瞧的興起,被她一問很是不耐,隨口道:“我爹吧?!?/br> 沈玨老當益壯,也報名參賽了。齊然聞言愣了愣,掩嘴一笑:“我卻覺著是四殿下呢?!?/br> 阿棗道:“四殿下自然也是厲害的?!?/br> 薛見原來對這樣的比賽一向不怎么上心,今兒卻跟打了雞血似的,把一行人遠遠甩在身后,倒是沈玨勉強跟上了,兩人看著都是奔著金雁翎來的。 沈玨見薛見又射出一箭,正中靶心,也射出一箭,微微笑了笑:“還請殿下手下留情?!?/br> 薛見不緊不慢地張弓搭箭:“旁的事都可以讓給沈大人,獨獨金雁翎不行?!?/br> 沈玨道:“那就各憑本事了?!?/br> 場外的人屏息等了近半個時辰,薛見才頭一個出來,皇上見自己兒子出風頭自然高興,笑著拍了拍他的肩,把一只檀木錦盒親手交給他,里面放著一只三寸來長,用赤金打造的雁翎,每一根輕羽都纖毫畢現,稱得上是精致無比了,既可以佩在腰間當佩飾,也能簪于發間當首飾。 皇上玩笑道:“你難得這般積極,是有心儀的姑娘了?” 大雁是忠貞之鳥,因此莊朝還有個不成文的習俗,男子贏了金雁翎之后,要是有心儀的姑娘,就把金雁翎簪于姑娘的發間,以此表白心意,示意一生一世,忠貞不渝。 薛見笑了笑,沒接話,取出金雁翎捧在手心,緩緩下了高臺。 齊然見他竟是往自己這個方向走,心砰砰快跳了幾拍,她想著薛見向沈家提過一次親,已經被沈家人不識好歹地給拒了,就算他心里有沈絲絲,為著顏面也肯定不會再給她,大庭廣眾之下萬一被拒了豈不是丟人?依著四殿下之心高氣傲,想必不會再由著自己丟丑,而自己和他心照不宣,當是上上之選。 她覺著自己這步棋還是下對了的,四殿下就算不在意她,總歸也會在意齊家,而且她覺著自己這樣貌美,出身又高貴,四殿下對她也未必無情,上回那樣無情怕也只是更在意沈絲絲,怕她多心,瞧他對著皇后就直接默許了此事。 隨著薛見越走越近,齊然忍不住挺直了脊背,含情脈脈地瞧著他那張俊美面容,見他離自己不過幾尺遠的距離,也失了尋常的冷靜,心里一急,竟然雙手撐著桌案,裊娜地站了起來。 不料薛見壓根眼尾都沒掃她一眼,也不等李氏反應過來,直接把金雁翎簪在阿棗的滿頭烏發間,襯著她瑩白的面頰更加耀目生輝,引得全場矚目。 薛見緩緩直起身,眼底深情流轉:“這就是我心儀之人?!?/br> 第97章 阿棗還沒來得及反應,他已經過來幫她簪上了金雁翎,兩人此時離得頗近,她甚至能聞見他身上的若有似無的蘭香,又聽見那段心儀之人的剖白,耳根不由得紅了一下。 類似的話他在私底下已經說過不少,但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兒還是頭一遭,這可比在女生宿舍樓底下擺蠟燭彈吉他浪漫多了,她放在膝上的手攥緊了,眼睛卻斜向他,不知道該笑還是該罵他一句。 李氏開始還沒反應過來,反應過來之后臉色驟冷,正要開口,被沈入扣死命拽住了,這事兒若是不答應,私下拒絕就成,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拒了,兩邊就得反目成仇。 眾人一瞧這位沈家小姐的玉容,頓時覺著理當如此,此等佳人,怨不得殿下動心。等所有人從薛見突然告白的震驚中反應過來,又下意識地看向方才突兀起身的齊然身上,不禁面面相覷。 齊家姑娘莫不是以為殿下要把金雁翎送給她?這是自作多情啊。 齊然在薛見把手里的金雁翎簪在阿棗發上的那一刻,就已經臉色煞白,差點站立不穩,頭腦一片空白,先恨自己這般不謹慎,又恨沈絲絲狐媚,將四殿下牢牢勾??! 場面對阿棗和薛見來說,當然是粉紅泡泡亂冒,對齊然來說,簡直尷尬的恨不能讓一道雷下來劈死自己,她又羞又恨,這輩子都沒這么丟人過,強撐著才沒暈厥過去,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半晌才顫聲道:“我,我身子不適...” 身子不適你這時候站起來做什么?不少人都在心里撇了撇嘴。 齊夫人也愣了許久,忙起身解釋道:“然兒身子有些不舒服,正要起來告罪去歇息片刻,不留神打擾了殿下,還請殿下恕罪?!?/br> 她也覺著無比丟人,想找一條地縫鉆進去,也不管眾人信不信,說完于是親自把齊然扶了下去。 齊夫人氣道:“原來都怎么教你的?你就這般沉不住氣?!” 齊然捂著臉哭道:“沈家已經拒絕過殿下一回,我哪里想到殿下他...” 齊夫人道:“沒骨頭,白教你一場了!” 她拽著齊夫人的手晃了晃:“娘,我原也只是為了姑母的囑咐,但現在是真的喜歡殿下,您幫幫我吧。我哪里不如那個沈絲絲了?天長日久,殿下總會知道我的好的!” 齊夫人氣的頭疼,又心疼女兒:“你啊,真是不爭氣?;屎蠼心惚臼窍胱屇銛n住四殿下的,你倒好,被四殿下迷了個神魂顛倒!” 齊然擦了擦眼淚:“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就上了心...娘,您答應我的布置好了嗎?” 齊夫人皺眉點頭,又笑了,勸慰閨女:“娘辦事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早就預備了,你放心,只要這事一發作,別人都要道那沈絲絲的丑事,再不會有人記著你這事了?!?/br> 她摸了摸女兒嬌美的臉:“不光如此,到時候她名聲盡毀,殿下自然就知道你的好兒了?!?/br> 齊然這才稍稍開懷,依偎在齊夫人懷里笑了。 ...... 薛見對此彷如毫無所覺,目光只凝在阿棗身上,她給瞧得臉色更紅,似嗔似怒提醒他:“殿下...” 他像是才回過神來,再一次傾身幫她把金雁翎扶正,凝聲成線:“你真好看?!?/br> 這話只有阿棗聽見了,臉色更紅,皇上先笑道:“朕以為老四要一輩子孤芳自賞,想不到今兒也落入凡塵了?!?/br> 皇上說完下意識地瞧了眼老二,見他面沉如水,眉間罩著陰云,心里更有了譜,沈家姑娘倒是一枚好棋,最好能用她挑唆兩人爭斗,他這皇位才能做的安穩。 莊朝民風開放,旁人見皇上都發話了,也跟著湊趣幾句,不過顧忌沈家姑娘名節,玩笑開的都極有分寸。 薛見又瞧了阿棗一眼才起身回自己的座位,太后倒是真高興,尤其是看見薛見終于從龍陽的緋聞中上岸了,還特地命人把沈家一家的座次都提了提,就安排在自己的座位旁,她與阿棗和李氏閑話:“我瞧你父親就是一等一的鐘靈毓秀之人,你竟比他還靈秀,原來莊朝的好風好水,全是生在你們家了?!?/br> 太后此時就跟普通的cao心孫輩婚事的長輩一樣,笑瞇瞇地把阿棗打量了好幾遍,阿棗長相雖然是妖冶型的,但是眸光清正,舉止有度,她瞧一眼就知道沈姑娘并非輕浮之人,又覺著老四的眼光真好,兩人生的重孫,得好看成什么樣??! 她想著想著又笑道:“這孩子,我瞧著以后是有大福氣的?!?/br> 李氏謙遜道:“我們家的境況太后想必知道,不瞞太后說,絲絲不過是鄉下野丫頭罷了,哪里當得起您這般盛贊。什么福氣我也不想,讓孩子平平安安的就是了?!?/br> 太后笑容微收,倒不是惱怒,而是想著上回薛見說親被拒的事兒,沈姑娘是什么意思暫且不知,她聽薛見說,沈姑娘的爹娘對這樁親事好似不大滿意,她方才出言一探,李氏果然一派要和皇家撇清關系的意思。 俗話說低頭娶媳婦,抬頭嫁閨女,就是到了宗室這里也不例外。 太后在心里把薛見罵了一通,先按下此事不提,和李氏攀談起來,又不著痕跡地把話頭拐到阿棗身上,問她平日喜歡吃什么玩什么。 她雖然是套話,但態度親切和藹,李氏沒一會兒就被套進去了,覺著太后雖然出身高貴,但為人真是慈藹,半分架子也沒有。 太后還命人賞了一套赤金紅寶翡翠頭面下來,瞧著阿棗笑道:“一點小玩意,讓內造隨意造的,給孩子戴著玩兒吧?!?/br> 阿棗不著痕跡地看去一眼,見整套頭面璀璨非常,流光溢彩,就連細處都無比精致,肯定不是隨意造出來的,她一轉念就想到了薛見,臉上不覺帶了笑意。 李氏推讓了會兒,見太后執意要給,就命人收下了,再次叩謝之后,太后笑著讓她們起來:“前幾日就想叫你進宮,我年紀大了,正愛和你們這些小姑娘說話兒,你若是得閑,就進宮陪我閑話幾句?!?/br> 阿棗自然答應了,又忙不迭地福身行禮:“早就想拜見您的,只怕您嫌我鬧呢?!?/br> 太后笑道:“怎會?” 她又跟沈家母女倆閑話幾句,這才讓兩人歸去,身后的姑姑走上來給她按著額角,太后頭疼道:“八字還沒一撇呢,哀家就得幫著討好老四未來丈母娘了,這沒良心的混賬,該讓他過來給我使喚幾天?!?/br> 姑姑笑道:“要是這樁親事能成,您也算了了一樁心愿?!?/br> 太后也緩了神色:“倒也是,瞧著沈姑娘是個好的。算了,反正也就cao勞這一回,以后我是再不管這檔子事兒了,真能累死人?!?/br> ...... 射箭已經比完,到了中午休憩的時候,城郊有宗室建的行宮,沈家在這行宮里也被分到了一處小院,李氏帶著阿棗往回走,阿棗道:“娘,我想四下逛逛,熟悉熟悉蹴鞠場,你先回去吧?!?/br> 李氏上回沒拗的過阿棗,就同意了她保命蹴鞠比賽的事,聞言瞪了她一眼才點了點頭。 阿棗隨意打發走了丫鬟,正沿著蹴鞠場轉圈,就見一顆參天古樹后面影影綽綽站著幾個窈窕女子,幾人正在閑話,有個梳著流云髻的義憤填膺地道:“...說不定是用了什么狐媚手段迷住了四殿下呢!你瞧她那狐貍精的樣子!” 然后是齊然的聲音,這位猛士上午臉被扇的啪啪作響,這時候居然還有閑心出來和人嘮嗑。她低聲道:“也別這樣說,沈姑娘確實生的十分美貌,方才就連太后也把她叫去說話了,可見也是喜歡她的?!?/br> 這話聽著是幫阿棗辯解,其實是火燒澆油,流云髻果然更怒,憤憤道:“太后定也是被迷住了,誰知道她有什么妖法呢!我聽我爹說,她爹當初去后周當細作,把個公主迷的要死要活的,看她如今也不成多讓!” 齊然心里大為痛快,細聲道:“沈大人是咱們莊朝的英雄呢,不要妄言?!?/br> 流云髻又哼了聲,聲調放高:“今兒早上殿下得了金雁翎的時候我就覺著不好了,果然是送了那個狐媚子,我瞧給你都比給那狐貍精強!” 流云髻聲調越來越高,想著最好讓流言傳開,讓人人都知道沈絲絲是個娼婦狐貍精! 齊然今兒早上被打了臉,恨不得找一顆歪脖樹吊死,又慶幸自己親娘早就把布置好了,過不了多久沈絲絲就會比她還丟臉,她這般想著,心里才暢快了些,找自己的姐妹團來說幾句閑話。 阿棗在樹后聽的瞇起了眼,這樣嘴賤的要是擱在原來,她早就兩巴掌把她抽地上去了,可惜現在要保持淑女形象,她哼了聲走出去,笑瞇瞇地道:“你們說什么這么熱鬧,倒是讓我也聽聽啊?!?/br> 齊然沒想到這般隱蔽還能撞見沈絲絲,又一想自己說的話并無不妥之處,反倒是幫著她說話,便放下心來。 流云髻也沒想到正主出場,慌的忙閉上了嘴,阿棗撇撇嘴,欺身一步靠近了她,才留的指甲從她臉上劃過,笑道:“說啊,怎么不說了?方才不是挺開心的嗎?” 齊然正要打圓場,流云髻心里一慌,卻為了顏面強撐著,叫囂道:“說你跟四殿下早就有了首尾,不知做了多少回野鴛鴦了,你...” 她正要一口氣說個痛快,薛見的聲音就冷冷地從樹后傳來:“我怎么了?” 流云髻慌亂轉頭,就見薛見正立在一邊,她忙跪下行禮道:“殿下?!彼恢赴棧骸笆巧蚬媚锵葎邮值?,我是氣急了才說了這些話!” 薛見看也不看她,越過她立在阿棗身側:“背后議論宗室,處以割舌之刑?!?/br> 流云髻臉色煞白,齊然也微微白了臉,流云髻嚇得涕泗橫流,再沒方才說人閑話時候的眉飛色舞,哭著求饒。 阿棗也嚇一跳:“割舌就算了,掌嘴就成?!彼值皖^警告那流云髻:“以后嘴巴給我放干凈點,下不為例!” 薛見握住她的手腕,對著她一派春風和煦:“都聽你的?!?/br> 兩個教養姑姑過來,先是賞了幾巴掌,再把她拖走處罰,齊然原想辯白幾句,見此也閉了嘴,原本說的興起的幾人也不敢再瞎比比,抖著身子告退了。 等周遭沒了人,薛見才露了大灰狼的本來面目,一把把她抵在樹上,不滿地咬著她的唇瓣:“小祖宗,氣兒消了吧?” 第98章 阿棗本來還在暗暗搓火,聽見這話禁不住笑了:“殿下,你祖宗可在宗室家廟里供著呢?!?/br> 薛見見她笑了,神色不但沒有松快,反而蹙了蹙眉,輕輕碰了碰她的臉頰:“這些日子事情多,我會一一處置的,很快就會過去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