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阿棗臉色發白,薛見皺了皺眉:“我已經說了,把她暫先安置在客房?!?/br> 申妙眼里興味更濃,薛見帶回來一個貌美女子卻什么事都不干,實在是值得玩味:“殿下府中也不方便,不如就讓這位姑娘和我???“ 薛見瞥她一眼:“你今天話很多?!?/br> 申妙識趣地聳聳肩退下了,薛見也沒再搭理阿棗,讓手下一個女管事把阿棗帶到客房,這個管事阿棗是常見的,行事一向規矩,今日把她帶到客院,幫她收拾好床單被褥,還拿來了寢衣和干凈衣裳,躬身道:“這兩件都是我沒穿過的衣裳,咱們身量差不多,姑娘先將就一二,我這就讓繡房趕制衣裳?!?/br> 阿棗正要說不必,管事就笑了笑道:“這是殿下第一次帶姑娘回府,姑娘好福氣,不過也別多心,做好自己該做的就行?!?/br> 這話的意思就是薛見對你動心可以,但是你要是起了攀高枝的歪心,那就不大好了,阿棗現在有種換個角度看世界的感覺,新鮮了一會兒才點了點頭,然后鉆被窩里怎么都睡不著,想著家里得多擔心。 她睡了,薛見卻還醒著,平川恭身沉聲道:“殿下,您這回遇刺非同小可,那幫人敢在京城邊上動手,絕非小可!要不是您及時下令放火燒船,咱們只怕回不來了,請您定要嚴查此事?!?/br> 薛見點頭,平川又道:“我為您請太醫來吧,那箭上難保不會有毒?!?/br> 薛見道:“你請太醫回來的時候順便把沈入扣一并叫回來?!?/br> 平川一愕,不過很快點頭,薛見卻難得躊躇起來,輕嘆了聲:“罷了,讓她睡個安穩覺,明兒早上再叫吧?!?/br> ...... 可惜阿棗睡的一點都不安穩,李氏和沈入扣更不安穩,沈入扣一直跟王總督論策論到傍晚,腦子已經開始陣陣發蒙,眼看著就要再發病,忙對王總督告了罪。 王總督現在真信了他是抱恙在身,見他面色蒼白,忙起身告辭。 沈入扣一直咬著嘴唇,等他帶人走了才閉眼暈了過去,李氏暗叫不好,忙架著他上床休息,忙活了半天才想起來閨女沒回來,她顧頭不顧尾,出去找到半夜,急的都快暈過去,又怕家里沈入扣出事才回了家。 幸好沈入扣此時醒了,而且難得是清醒狀態,自然十分焦急,陪著她一起出去找尋,還跟她說:“實在不行咱們就報官,就算被發現也比小妹下落不明強?!?/br> 兩人正準備出門,平川就在門外喊道:“沈長史,開門!殿下有事找你,讓你去見他?!?/br> 李氏現在只想著女兒能平安回來,哪里管什么殿下不殿下的?她不耐回道:“我家兒子病著,沒功夫見人!” 平川只認薛見的吩咐,可不管你是誰,在外頭喝道:“你一個大老爺們怎么婆婆mama的,殿下說了一定要見你,指不定是有什么大事呢,病了大不了殿下給請太醫!” 李氏怒了,沈入扣聽他砰砰敲門,大有不進門不罷休的架勢,皺眉高聲道:“稍等,我這就去?!彼浀糜H妹跟自己講過幾個易容的技巧,他生怕出昨天出王長史那檔子事,用艷紅的脂粉給自己臉上點了許多密密麻麻的小點兒,這才出去開門。 平川見他的臉嚇了一跳:“你臉怎么了?”沈入扣敷衍一句,取了個斗笠給自己帶上。 沈入扣在路上想見了薛見不知能不能向他求助,此時就算被發現也不重要了,現在小妹的安危最要緊。 薛見在花廳里等著他,他昨天把那女子扣住,十拿九穩沈家再找不出一個沈入扣來,見這又來了個‘沈入扣’,面露疑色:“你帶著斗笠干什么?” 沈入扣比阿棗高,不得不彎著腰跟他說話,又壓低了聲音:“卑職臉上長了疹子,有礙觀瞻?!?/br> 他身形還是跟易容后的沈絲絲有細微差距,薛見下巴一揚:“摘下來?!?/br> 他根本沒給人拒絕的余地,沈入扣手指動了動,摘下斗笠,露出一臉能把密集恐懼癥嚇死的紅點,多的讓人根本看不清臉。薛見驚了一下,一瞬間把之前種種都忘了,托起他下巴沉聲道:“你臉怎么了?有人給你下毒?誰暗害你?” 沈入扣:“...” 他是一個正兒八經的直男,被男人托下巴還是頭一次,臉色極為難看,這位殿下也太變態了??! 他忍了又忍:“回殿下的話,卑職犯了櫻桃蘚?!?/br> “你明知自己不能吃櫻桃,怎么又吃了?”薛見一手捏在他的肩上,已經從方才的驚怒狀態退了出來,瞇眼細細打量他:“你弓著腰做什么?“ 沈入扣忍著踹人的沖動,不著痕跡地退開幾步:“最近勞于案牘,腰有些不好了,一直起來就腰疼?!?/br> 薛見又坐回原處,用絹子一根根擦著自己的手指,拖長了腔:“我昨天回京的時候遇到一位女子...” 沈入扣的心提了起來,他不急不慢地道:“我總覺著她相貌輪廓和你有些相似,你要不要瞧一瞧?” 沈入扣雖然知道自己入了套,但還是沒法抵擋誘惑,咬咬牙道:“卑職還真想瞧瞧?!?/br> 阿棗就被帶了上來,看見親哥費了極大的力氣才壓抑住驚呼。薛見瞥了兩人一眼,忽的道:“我府上這位沈長史說他認識你?!?/br> 沈入扣一驚,阿棗咬了咬牙:“實不相瞞,這位是我兄長!” 薛見面色不動:“哦?” 阿棗還能怎么辦,只得繼續瞎編:“其實他...是我表兄,我父母雙亡家中又無親戚,只得來京城投奔表兄,昨日就是在趕來的路上遇到了歹人...我不敢跟公子說實話是因為...我怕公子是歹人,知道我家中父母俱在就不敢輕舉妄動...” 雖然她說的合情合理,但薛見卻面色越發冷淡,隱隱還有幾分失望:“原來如此?!?/br> 他面色冷淡,本想直說,但轉念又不知道想起什么,唇角微微一挑:“既然如此,那就恭喜你們兄妹相認了?!彼制沉搜凵蛉肟郏骸澳阌胁≡谏?,這幾日就不用當差了,先在家歇著吧?!?/br> 阿棗沒想到這樣都能給自己混過去,心里一喜,雙腿一軟,心里又覺著十分對不起薛見,一時間百般滋味。 平川等他倆走了才一臉懵然:“殿下,我怎么沒瞧明白?那姑娘是沈入扣的表妹?您叫沈長史來是為什么?” 薛見道:“為了做一件事?!?/br> 平川茫然;“您方才做了?”薛見神情轉淡:“我已經知道了?!?/br> 這對話十分的莫名其妙,平川聽不大懂,主動道:“昨日您讓我查您不在這些日子沈長史的動向,有人傳出沈長史當年科考舞弊,她又遲遲不肯見對他十分賞識的王總督,皇上起了疑心,流言四起,要不是王總督求情,皇上已經下令捉拿沈入扣,嚴加審理了?!?/br> 薛見只聽這一段就知道背后多少牛鬼蛇神在作怪,本來還惱著她,現在又不悅起來,他才走了沒幾日這幫人就騎在他的人頭上作威作福,難道就是因為這個,她才跑到荒山野嶺? 他面色沉凝,忽抬頭問平川:“你覺著沈入扣怎么樣?” 平川猶豫了下:“說實話,對您是十分盡心的?!彼瓉硪矐岩缮蛉肟凼遣皇亲餍?,但作秀又作不出這樣的。 昨天他見到那傷口起了五分的疑,真正讓他確定八成的,就是她知道他受傷時,滿臉的關切和掛懷。他這般想著心底不由得一暖,寒寒暖暖交替,不由輕嘆了聲。 ...... 回去之后沈入扣似乎有什么話想說,但是還沒張口又犯病了,半昏半睡在床上,李氏見她回來的時候去了易容,衣裳也變了一身:“你昨晚是不是...”她又怕問出來惹女兒更加傷心。 阿棗哭笑不得,又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釋,只得含糊過去,她在家歇了幾日,沈入扣病情又開始反復,她只得繼續易容去給薛見干活,不過見到他都覺著底氣不足。 薛見神色如常:“聽說王總督前幾日過來向你問治水之策了?我跟你相識多年,想不出你竟有這等才干?!?/br> 阿棗干笑道:“一點雕蟲小技而已,比不上殿下的經天緯地之才?!?/br> 他挑了挑眉:“你表妹安置的怎么樣了?” 阿棗道:“額...還好,她還有個近親,所以幾天都在外面找人,我就派了個下人跟著她了,別的不大清楚?!?/br> 她提前打了個預防針,省的薛見要見她‘這位表妹’。 薛見微微一笑:“我上回無意中瞧見了你表妹身子,不過你放心...”他漫聲道:“我會給她個名分的?!?/br> 阿棗:“???” 阿棗給自己捏了把冷汗:“不,不用了吧...” 薛見皺眉,拉長了腔調;“不用?” 阿棗定了定神:“那個...表妹自知高攀不起,從不敢有此念想,只求日子平安順遂即可?!?/br> 薛見挑了挑眉:“是么?可是那日我們在馬車上的時候,她可說她對我一見生情,哪怕無名無分也要跟在我身邊?!?/br> 阿棗:“...” 她什么時候說這話了!你得妄想癥了吧殿下!阿棗很郁悶,而且最郁悶的是她居然沒法反駁。 她嘴巴張合幾下才皮笑rou不笑地道:“這怎么可能,我表妹家教最是嚴格,殿下說這話不是毀她名聲嗎?” 握草啊,薛見居然真的看上她了,阿棗的心態有點崩了。 薛見慢悠悠道:“所以我決定給她名分,此事自然可沒過去?!?/br> 阿棗就是這么活生生給他繞進去的,半晌才道:“殿下要什么美人沒有,干嘛非惦記我表妹呢!” 薛見一笑,竟也不再糾纏此事:“乞巧節申妙他們戲班要演出,晚上還有放孔明燈的,你表妹同我說她喜歡看戲,你屆時讓她過來?!?/br> 他改主意了,與其想法讓她自己承認,倒不如陪她玩幾日,逼得她不得不承認。 她又突然想到一件事,薛見在書里沒看上沈絲絲,是因為她一直站在薛見對立面,但是她就不一樣了,她跟薛見毫無關礙,這張臉的吸引力毋庸置疑...這麻煩可就大了 阿棗剛張嘴想要推脫,薛見目光不經意般的落在她手掌處,疑道:“前幾日瞧你這傷痕不是好了,怎么現在看還有痕跡?” 沈入扣手上當然沒有這道傷疤,她忙用袖子遮了遮:“一直都在呢,您昨日指定是瞧錯了?!彼卵σ娺€要再問,忙把話題轉回去:“您要叫我表妹出來看戲是吧?我回去幫您說說?!?/br> 薛見道:“我不想聽到拒絕?!?/br> 阿棗訥訥道:“可是她,她要是肚子疼呢?” 薛見:“...乞巧節在五天后?!彼[起眼;“你為何百般推脫?” 阿棗還能說什么,只得答應了。 乞巧節那天她卸下易容換好衣裳,幸好沈入扣醒的及時,兩人的身份還能換回來一陣,她想著容貌太過扎眼,要不要戴斗笠出去呢,薛見就十分貼心地派了馬車過來,她上了馬車被帶到聚寶街的一家戲園,戲還有小半個時辰才開鑼,但是人已經坐了小半。 乞巧節就是七夕節,不過此時還沒被賦予情侶節的含義,不過對于喜歡玩樂的莊朝人來說,任何節日都是他們翹首以盼的。 阿棗容色惹人注目,有不少人扭頭看了過來,薛見一身寶藍色直綴,頗有幾分儒雅倜儻,他在雅間里沖她招了招手,她邁著小碎步跑上去,小聲抱怨道:“我娘說了,好姑娘不能單獨跟男人出來看戲,您以后別讓我哥叫我出來了?!?/br> 薛見神色不改,瞇了瞇眼:“你這是在命令我?” 阿棗:“...” 她給薛見突如其來的霸道總裁的畫風震了一下:“不敢不敢...” 實際上薛見對這張臉頗為陌生,看了會兒陌生感才淡了點,手指點了點桌面:“坐下?!?/br> 阿棗被他若即若離唬的一愣一愣的,薛見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本來以為他是瞧上自己這張臉了,現在看來也不像,他對自己的態度還沒對當沈入扣的時候好呢! 阿棗搓了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默默地坐到薛見身邊,薛見似在跟她閑談:“你在京城還有近親?找到了嗎?要不要我幫你找尋一二?” 阿棗汗了下:“不勞煩殿下了,民女自己來就行?!?/br> 薛見笑了笑:“你在京城無依無靠,想過徹底安定下來嗎?” 阿棗就怕他又提給名分的事,咬重二人的稱呼:“殿下,民女沒想到那么多?!?/br> 薛見瞧出她的想法,猝不及防地伸手,捏了捏她兩瓣嘴唇:“我不想再聽到民女兩個字?!彼姲棽淮?,語調微微揚高:“嗯?” 阿棗:“...是?!?/br> 此時戲已經開鑼,燭火微微暗淡下來,只能聽見咿咿呀呀的唱腔,阿棗凝神仔細聽,發現唱的就是她寫的那出《鴛鴦記》,這曲調她自然是十分熟悉的,手指跟著輕輕打拍子。 在她全神貫注的時候,薛見的聲音忽的傳過來:“沈表姑娘?!?/br> 阿棗一個激靈,兩人座兒本來擱了一張桌子,但是薛見不知道什么時候湊到她耳邊,她下意識地側開頭,臉頰恰好被溫潤的薄唇貼住,從耳根滑到臉頰,她生生地打了個激靈。 薛見不動聲色地回味,阿棗覺得十分尷尬,把椅子挪遠了點:”殿下有什么事?“ 薛見道:“我突然想起來,咱們也算是相識了,可我到現在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br> 阿棗在心里呸了聲,低聲道:“我小名絲絲?!?/br> 薛見輕笑了聲:“絲絲,我覺著不及阿棗好聽?!?/br> 阿棗身子一僵:“阿棗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