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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遲筆依然沉著臉。 在場其余人可能對弟子的變化一無所知,她、葉非折和江墨斗卻心里有數。 這應當是天道安排下,禍世之難應在旁人身上的第二道劫。 書院弟子和魔族或許輕重對顧遲筆來說并無太大區別,皆是由她一手親自教導,意義卻大不相同。 讓秉煞氣而生的種族入魔,和讓一個自小修行到大持身清正的人入魔,本就不是一個概念,一種難度。 照這樣說下去,仙魔兩道都危險,連帶著他們這群站在頂峰的大乘也一樣難以幸免。 退一萬步來講,哪怕不會波及到他們大乘,哪怕不會連累仙魔兩道。 那些普普通通的弟子,莫非就活該承擔禍世的惡因,活該獻出自己一條生命? 他們和禍世有什么牽扯?欠過禍世什么? 不明所以的魔王嚇得不輕,還不忘站出來道:“仙仙仙仙首,這根本不是我族所為!” “魔王不必賠禮?!?/br> 葉非折不動聲色地張開手掌,面上維持著輕飄飄的淡然,好似只是件不值得掛懷的小事。 沒人看得見他潔白掌心里,留著四道猶然帶血的殷紅月牙傷痕。 “我父親初初飛升,引來的靈力波動尚未平息,相對的,煞氣自然比平時來得重,我們大乘尚且堅持得住,晚輩弟子們,難免力有不逮,一時煞氣侵體也是應該的。這是我的疏忽不是,該給這位小友賠罪?!?/br> 方漸鴻小聲嘀咕道:“可是我也沒什么事啊?!?/br> 明明自己與大爭書院弟子境界相差得也不多。 一想到這里,方漸鴻忍不住有點驕傲。 自己給師兄爭氣了! 他話說到一半,就被江墨斗狠狠在胳膊上掐了一把。 方漸鴻痛呼出聲,還沒來得及大驚小怪指責江墨斗的時候,江墨斗向他冷然道:“別在這時候給你師兄添亂?!?/br> “他心煩著呢?!?/br> 大概是師兄這兩個字對方漸鴻太有威懾效果,又或許江墨斗冷肅的語氣真正威脅了一回方漸鴻,方漸鴻這下倒是乖覺自己收聲了。 顧遲筆微微側首,看了葉非折很久。 他們兩人沉默之間,如同有種無形的對峙、讓步與妥協。 顧遲筆收回目光,沒再多說點什么,語氣簡潔中略帶嘲諷:“是該小心點?!?/br> “阿佑?!?/br> 楚佑覺大爭書院弟子身上那股煞氣熟悉。 不等他多打量弟子兩眼,琢磨琢磨是從何而來的熟悉感時,就被葉非折按住手肘,不容置疑道:“此處煞氣太過濃重,不宜久待,阿佑你隨我走?!?/br> 他兩人走得痛快,留下江墨斗和方漸鴻兩個人尷尬待在原地,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兩人面面相覷一會兒,江墨斗上前兩步,挽起袖子向顧遲筆道:“你放心,一時間的煞氣侵體而已,葉非折先出手用劍氣壓制過,我再用醫修之法為他拔除,不會有事的?!?/br> 顧遲筆不置可否。 她打量了江墨斗一會兒,漠然道:“葉非折身在局中,也就罷了。你再偏幫他下去遲早害死你自己?!?/br> “那又有什么辦法呢?” 江墨斗嘆了口氣,沒了不近人情的刻板,頗為坦然道:“葉非折樂意,我也樂意,就先這樣得過且過吧。其他的等放不下去,收拾不了的時候才說?!?/br> 方漸鴻聽他們兩個打啞謎聽得一頭霧水,但是當提及葉非折時還是嚷嚷起來: “師兄做事,哪怕風險再大,我肯定也要幫師兄的。不然我干什么,我幫誰?” ****** “你……感覺可好?” 葉非折問險些入魔的大爭書院弟子。 他實在不知道以何等面目來面對這位無辜受波及的弟子,哪怕盡力溫和,也實在不免有些生硬。 他為難,大爭書院弟子面對這位久負盛名的仙首時更為難,吶吶半天:“我沒事,我沒事……仙首真的,真的不必特意來看我的?!?/br> “你不用多想,這一場是我欠你的?!?/br> 葉非折一擺手,向弟子鄭重道了一聲:“對不起。這聲道歉也是我該對你說的?!?/br> 無關身份地位,修為高低。 他實實在在虧欠弟子的。 如若不是他私心作祟,弟子不會有煞氣侵體,走火入魔的這一場。 葉非折閉了閉眼:“你有什么想做的想要的之事嗎?無需顧忌其他,既是我對不起你,賠禮道歉補償便是我應做之事,力所能及,義不容辭?!?/br> 他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弟子也沒再繼續推脫下去。 他漲紅了臉,吞吞吐吐道:“這樣說來,的確有一事相求仙首?!?/br> 葉非折:“你說?!?/br> 弟子有些扭捏,但仍是鼓足了勇氣,一口氣說了出來:“弟子希望天下能繼續太平安樂下去?!?/br> 他見葉非折沉默不言,不好意思地補充道:“弟子生活在大爭書院里,托六宗諸位前輩的福,修行途上從來一帆風順沒有缺的,弟子自身,自是沒有什么想求仙首的?!?/br> “然而弟子終究天性愚鈍,做不到極致,雖有希望天下太平和樂的心,卻無讓天下太平和樂的力。于是弟子想將弟子做不到的斗膽一求仙首,求仙首能讓弟子心愿圓滿?!?/br> 葉非折依舊是沉默不言。 有一瞬間,弟子幾乎要以為這位美得驚人,也驕傲得驚人的仙首,這張明艷栩栩面容,下一刻就會落下眼淚來。